第212章 知人知面難知心

  洛明月回到房間後，繞著紙箱子溜達了一圈，挨個查看了每個村鎮的情況。

  天柳村里，昨晚昏迷的那個老爺子已經醒了過來，只不過精神狀態不大好，神志恍惚，他醒來後看到銀髮先知，詫異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銀髮先知用那雙琥珀色瞳孔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老爺子自顧自道：「我昨天晚上好像回家了，我看到我媳婦在給兒子做飯，兒子以前挑食，不愛吃胡蘿蔔，但他昨晚吃了一整盤胡蘿蔔，我差點以為他被什麼東西給附體了，結果兒子說，他娘做飯不容易，他不應該挑食……看到我兒子這麼懂事，我真是太欣慰了。」

  銀髮先知依舊安靜。

  老爺子又說：「我還見到了我的女兒，她哭哭啼啼的，身上衣裳還都是爛的，哭著哭著，她的肚子破開了，五臟六腑都掉出來，臉也面目全非……差點沒把我給心疼死，然後我就醒了，看來昨晚……都是夢？」

  「是夢就好，夢就好，要不然我女兒太可憐了……」

  老爺子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銀髮先知沉默寡言。

  老爺子咳嗽了兩聲，又道：「我年齡大了，話有點多，你不嫌我麻煩吧？」

  銀髮先知緩緩搖頭。

  「你真是個好孩子，自從我的媳婦、兒女外出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願意同我講話了，說來可笑，我有時候會對著墓碑講話。」老爺子咧嘴，笑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睡一覺就跑到了先知家裡，但他知道先知是村子裡的恩人，肯定不會害他。

  老爺子起床，穿上鞋，把床單鋪展，道：「那我就先走了？」

  銀髮先知點頭。

  老爺子難得碰到這麼好的聽眾，忍不住又嘮叨了幾句，他走到院子裡，銀髮先知跟在他的身後。

  老爺子在即將踏出房門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轉身問道：「先知，我忽然想起來了，我昨天看到一團綠色的火焰，隨後被嚇暈了，應該是你救了我吧？可我家裡也沒多少東西可以送你、感謝你，只有一些曬乾的毒獸肉條，要不我們一起吃頓飯？」

  銀髮先知抿了抿唇，猶豫片刻，這次終於「嗯」了一聲。

  老爺子眉開眼笑，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他正打算回家拿吃的，就見天空忽然降落下幾個小鍋，落進了銀髮先知的院子裡。

  每個小鍋里都盛放著不同的食物，分別是玉米糊、煮雞蛋碎、靈米、涼拌胡蘿蔔粉絲、核桃酥，還有青菜豆腐湯。

  老爺子看到靈米，眼睛都亮了，但他看不見仙人，也聽不見仙人的講話，於是道：「先知，我改天再來吧。」

  他可不想厚著臉皮留下來蹭飯。

  這時，柳大石從不遠處走過來，說道：「一起吃吧，仙人說咱們仨都可以吃。」

  老爺子道：「這怎麼好意思……」

  柳大石道：「仙人說你昨晚受到了驚嚇，今天好好吃頓飯。」

  老爺子不明白受驚嚇和吃飯之間有什麼聯繫，況且他覺得自己睡一覺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便擺手道：「你倆吃吧，我回去啃點肉條就行。」

  柳大石拽住他的胳膊，道：「你總不能忤逆仙人的意思吧？多少留下來吃一點。」

  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不合適了，老爺子坐到了桌子前，坐下之前朝著天空遙遙道謝。

  銀髮先知不愛吃玉米糊，也不愛喝豆腐湯，只吃了靈米和煮雞蛋碎。

  洛明月對他格外關照，不僅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還單獨詢問他愛喝什麼。

  當然，只是隨口一問罷了，並沒有指望他回答。

  誰料銀髮先知思索片刻，道：「喜歡小米粥，丸子粉條青菜湯。」

  聞言，洛明月有些驚訝，立馬準備了一小鍋的小米粥放下去，至於那個丸子湯，倒也簡單，倒進石盆里，放了兩根粉條，再把青菜掰成小碎塊丟進去，隨後給銀髮先知放進院子。

  丸子的直徑是兩厘米，對於小人們來說太大了，所以洛明月每次投放丸子湯，會把一整個丸子用勺子碾碎，方便小人們取用，但是粉條不方便碾碎，乾脆就那麼放下去，讓先知自己處理。

  做完這一切，洛明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道：「大石，你先前雕刻好的石像在哪裡？」

  柳大石說：「就在我家後院放著，被紅布遮著……」

  洛明月掃了一眼，道：「有兩塊紅布。」

  柳大石說：「嗯，我們雕刻了兩座……但仙人一直沒有使用，便沒再繼續雕刻下去了。」

  洛明月道：「這已足夠。」

  她拿起一座雕像，把紅布給柳大石留下，隨後來到了百善村的上空，將雕像放到了祭台上。

  「這是……什麼？」

  百善村的小人們注意到天上的動靜，忍不住跑來查看。

  「天啊，這是神明大人的雕像！」

  「我為什麼沒能早點想到在這兒立一座神明雕像？」

  「因為我們經常可以見到神明大人本尊，本尊肯定比雕像有靈性，所以一直沒想到這個……話說，這雕像是神明大人自己雕刻的嗎？」

  「我感覺不是。」

  小人們悄悄閒聊著，稀奇地圍著雕像轉了幾圈。

  洛明月在天上道：「這是天柳村的幾位匠人一起雕刻出來的。」

  許銀瞳仰頭，喃喃道：「感覺這雕像具備一點神明大人的神韻，看上去溫雅慈悲，但是雕像的部分細節處理上不太好……」

  旁邊的村民問她，「先知大人，你也會雕刻嗎？」

  許銀瞳說：「不會，而且咱們村子裡沒有【神匠】，也雕刻不出來。」

  有村民說道：「感覺再好的雕像，都沒有神明大人本尊好看。」

  「那當然了，神明大人冰肌玉骨，仙姿月韻，不論是雕像還是畫作，都無法完美勾勒出神明大人的美貌。」

  洛明月被誇的不好意思了，她道：「我覺得這雕像挺好的。」

  既然有了神明大人的發話，村民們當然不會挑雕像的毛病，恭敬而虔誠地朝著雕像鞠躬下拜。

  每個人的頭頂，都冒出裊裊白煙，鑽入雕像之中。

  緊接著，洛明月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跟這座雕像間，建立起了聯繫。

  洛明月道：「好了，你們去忙吧。」

  商隊成員們開始在村子外的東邊蓋房子。

  許銀瞳說：「東邊有一片荊棘林，很難清理，給蓋房子增添了難度。」

  洛明月還沒解鎖那片荊棘林，從天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片翻騰的血色霧氣。

  洛明月問：「荊棘林的面積有多大？林子裡有沒有人？」

  許銀瞳說：「我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大，因為有這片荊棘，我們跟東邊的村子都沒有來往。」

  洛明月道：「把蕭墳等人叫回來，我試著幫你們清理出一片空地出來。」

  「神明大人要幫忙嗎？」

  許銀瞳的眉頭輕輕皺了皺，又道：「這種小事，我們自己來就好了，村民們也都去幫忙了……勞動過程中還能增進友誼，若是凡事都要神明大人親力親為，那我們這群信徒有什麼用呢？」

  洛明月說：「放心吧，遲早有用到你們的地方，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那片荊棘林，聽著就很棘手，也許你們需要清理十天半個月，可對我來說，只需要一小會兒的時間就夠了。」

  洛明月又道：「而且，這個位置還是我選定的。」

  「那……好吧。」

  許銀瞳跑去村子外面，把眾人都叫了回來。

  「發生什麼事了？」藍月季的外衣都被荊棘叢給劃爛了，她的手上裹著厚厚的布，其餘人的手上基本都拿著工具，還有一位百善村的村民，是【地司】，力大無窮，而且還能讓自己的皮膚變得無比堅固，這位村民便是清理荊棘叢的主力，因為他不懼怕荊棘上面的尖刺。

  許銀瞳說：「神明大人不想讓我們太辛苦，她準備幫助我們。」

  那位【地司】村民亮出拳頭，說道：「我有的是力氣，一點也不辛苦。」

  話音剛落，大家便看到，天邊出現一個大鐵鍬。

  這鐵鍬，百善村的村民們都見過，因為之前村子被瘴氣林圍起來的時候，神明大人就是利用大鐵鍬，把瘴氣林消滅掉的。

  「我的天啊……」商隊之中，有很多成員是看不到神明的，但他們能夠看到神明投放下來的各種物品，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鐵鍬，只見一鐵鍬下去，大片大片的荊棘叢紛紛脫離地面。

  連地面上的一些泥土，也被鏟了起來。

  洛明月一共鏟了兩次，估摸著地方應該差不多了，沒敢繼續鏟，因為血色霧氣籠罩的地區，她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再往東是什麼情況，反正目前剷出來的這片空地，也足夠小人們忙碌一段時間了。

  「這鐵鍬真的太厲害了……」商隊中的少年一臉嚮往。

  藍月季道：「什麼叫鐵鍬厲害？分明是神明大人厲害。」

  洛明月把剷出來的荊棘連帶著泥土，都丟進了自己的儲物空間。

  「這就是神明大人的偉力嗎？」

  商隊成員們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走向了先前荊棘林所在的位置，開始忙碌。

  洛明月則是又轉悠著來到了墨家村的上空。

  「阿錦還沒有回來嗎？」她問。

  姜硯風抬頭道：「沒有。仙人是否有事吩咐？若是有事，硯風願意代勞。」

  洛明月道：「沒，我只是有些好奇，他把青瑞帶到了哪裡。」

  說實話，洛明月的內心有幾分擔憂，畢竟青瑞是一條龍，行事風格跟人類不一樣，衝動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不過轉念一想，青瑞不造殺業，也惹不出什麼禍事，隨他去吧。

  此刻，洛明月絲毫不知，墨錦帶著青瑞，來到了一座十分繁華的人類城池，一人一龍聽說城裡會舉辦一場「夕陽盛會」，心中好奇，便在城裡住了下來。

  墨錦身上沒帶多少銀兩，但他是覺醒者，當天便找了一份看家護院的「工作」，給一個姓扈的人家當侍衛，還簽署了一份契子，承諾給扈家當五年的侍衛。

  青瑞問道：「你要在這裡停留五年？」

  墨錦搖頭道：「當然不可能。」

  青瑞問道：「可你剛才不是簽名字、按手印了嗎？」

  墨錦說：「我簽的是我哥的名字。」

  青瑞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墨錦又道：「況且，這扈家又不是什麼好人，我也沒打算遵守契約。」

  青瑞問道：「怎麼不是好人？我看扈家搭起棚子施粥，雖然粥很稀，但這也是在做好事，很多百姓都誇讚扈家仁義，是大善人。」

  墨錦道：「那都只是表象，這世上的有些人啊，特別會偽裝，你記得咱們剛進城時，在城牆上看到的告示嗎，有很多百姓家的孩童都丟了，官府卻找不到線索……」

  青瑞問：「難道這是扈家做的？」

  墨錦「嗯」了一聲。

  青瑞又問：「你怎麼知道？」

  墨錦道：「你忘了嗎？我是重生回來的。」

  他在「前世」屠殺過很多人，去過很多地方，整個國度都被他殺了個遍。

  儘管墨錦的「前世」沒有理智，只知道殺殺殺，但他的魂靈狀態旁觀了這一切，他看到自己殺進了扈家，扈家目前的當家人是一名中年人，叫扈子赫，扈子赫早已經娶妻生子，但他心目中有一位白月光，白月光身子骨虛弱，命在旦夕，扈子赫為了給心上人吊命，抓來了無數男女孩童，取孩童們的心頭血，來給白月光續命。

  墨錦「前世」殺進扈家時，在地下看到了無數孩童的屍骨。

  扈子赫死到臨頭時，抱著白月光逃命，卻壓根不管自己的妻兒老小。他口中瘋瘋癲癲地說那些孩子能給他的心上人續命，是他們的榮幸。

  扈家上下都被屠殺乾淨，沒有活口，逃走的扈子赫也僅僅是多活了一會兒的時間，很快就被追上，跟他的心上人死在了一起。

  重生歸來，墨錦準備等到夜晚的時候，直接把扈子赫送上西天，順便將那群失蹤的孩童解救出來。

  順便見識一下這座城的「夕陽盛會」是什麼情況，遊玩一番，再前往下一座城。

  「哦，知人知面難知心，你們人類真是複雜……」青瑞懶散地搖晃著自己的尾巴，它保持著細長條的外形，歪頭打量著墨錦，問道：「為什麼我感覺待在你身邊特別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