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佑十三載,冬月十六日。
江湖上已經開始流傳鎮北王世子趙無疆造反的消息!
趙無疆高舉救父的旗幟,但朝廷已經昭告天下,說趙無疆是造反,甚至朝廷都在江湖中發出了追殺令!
廣招能人志士,共同誅殺趙無疆!
但江湖中的水同樣很深,誰敢冒著被江湖人士唾棄的風險,去對付趙無疆呢?
鎮北王鎮守苦寒之地的北境,這麼多年來,功勞苦勞,誰都有目共睹。
而且鎮北王所謂「造反」前,被皇帝卸去兵權一事,也被江湖人得知。
如果鎮北王真要造反,當初會同意被卸去兵權嗎?
所有人幾乎都知道,鎮北王一家子大概率是被冤枉的。
那麼在絕大多數江湖人士心中,鎮北王依舊代表大義!
趙無疆高舉救父的旗幟,哪怕被說成造反,也還是大義。
可廟堂是廟堂,江湖是江湖,江湖怎麼好插手呢?
而且趙無疆救父,難以成功。
因為當趙無疆起兵的消息在大夏江湖傳播的時候,有很多江湖中隱藏的高手,就指出了趙無疆如今的困境...
那就是橫亘在北境與京州之間的那條九江!
江湖人士很多都在想辦法,試著出謀劃策,去思考如何在不怎麼損失兵力的情況下渡過九江。
答案統統指向一個----死局!
趙無疆想要強渡九江,按照最保守的估計,至少也要損失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除非皇帝把九江南岸的防守全部撤離,或者說,東海王背叛皇帝,與趙無疆合謀!
無論是撤離防守,還是東海王背叛都不可能!
自然也就是死局!
「你們說,就真沒其他辦法了?」
有人疑惑,喝了一口酒,問向同桌的人。
可是同桌的人紛紛看向台上,早已被台上講的故事吸引。
原來,青州內這處並不起眼小村落,今日請來了戲班,大家正在看戲聽曲。
此刻,正有一位說書先生,在台上唾沫橫飛聲情並茂講述前朝軼事。
「上回說到,前朝煬帝暴政,江湖與廟堂皆動盪,流寇橫行...」
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抹了一把鬍鬚,一臉嘆息:
「當時流寇之中,橫空出世一位豪傑,你們猜是誰?」
而說書先生身旁,一位少女適時一拉二胡,與說書先生一唱一和。
人群起鬨:
「換一個換一個,什麼上回說到,老丈,你上回壓根沒來!」
「要說我,不如讓你身旁這位拉二胡的姑娘,給我們講講,大夥說是不是?」村子裡的單身漢們,第一次看到這般水靈的姑娘,容貌清麗脫俗,拉二胡時還有一抹嬌俏可人。
哪個大老爺們兒不稀罕?
「小女眼疾,行動不便...」說書先生拱手致歉。
他女兒幼時遭遇橫禍,成了瞎子,這些年他隨戲班東奔西走,餬口飯吃,順帶積攢銀錢,同時更希望能夠遇到一位醫術了得人,將他女兒的眼疾治癒。
「瞎子?難怪睜眼無神?」有人嘟囔,頓時沒了興趣。
誰又願意娶一位瞎子為妻呢?
固然生得好看,但不能幹活呀,到了農忙時節,端茶送飯都困難。
「老丈,換一個唄,別講前朝軼事了,就講講現在!」有人再次起鬨:
「鎮北王世子起兵的事情,都傳到我們這兒了,你說說,他能有什麼辦法渡河?」
「對呀老丈,你知道的前朝軼事那般多,說不定史冊中有經驗,你給趙無疆想想。」
說書先生為難,前朝的事情,可以放心討論,但今朝,說不好,被人抓住把柄,可是要有牢獄之災的。
他就是想救救女兒,讓女兒重現光明,不想蹲大牢。
但他身後,嬌俏少女抱著二胡,有些支支吾吾道:
「冰...封...」
人群頓時嘈雜起來,見姑娘開口說話,嗓音這般清脆,如頂好的黃豆子落在碗中,讓人聽起來就歡喜。
哪怕姑娘是瞎子,他們也忍不住調侃:
「老丈,你下來,讓你家姑娘給我們講講,怎個冰封?」
抱著二胡的少女怯生生道:
「只要風雪足夠大,夠...冷...九江就會凍住...」
「哈哈哈哈...」人群中頓時傳來一陣陣鬨笑,有老頭子搖頭一笑,言語沒有嘲弄,只是像看待自家女子一般慈祥寵溺:
「傻孩子,九江怎麼可能會凍住呢?」
「就是,姑娘,我們小李村旁邊那條河,冬天都凍不住呢,最冷最冷的時候,就一層薄冰,驢子踩上去就跌到冰窟窿裡面去了。」
「有道理!真有道理,我要把這條消息告訴鎮北王世子,哈哈哈,我去領賞。」
「....」
面對人群中時不時的嘲笑,少女嘟囔:
「真的...是可以的...」
說書先生也為自己女兒解圍,撫摸鬍鬚:
「諸位看官,其實老朽方才說的前朝煬帝年間,流寇橫行,民不聊生的時候,根據《大陽拾遺錄》中記載,九江就曾凍住過一夜。」
「唉老丈,不是我說,就算真有可能,誰又知道什麼時候凍住呢?
一夜?
時機稍縱即逝!」
「對呀,老哥,你說的,是神跡,並不一定為真,咋們小李村既然請得起戲班,村子肯定也富裕,村子裡不少人都讀過書呢。
這種類似魚腹丹書,劍斬白蛇,狐鳴篝火的記載...
不過就是造反的說辭...
前朝大陽王朝,煬帝末年,那麼多勢力林立,肯定是有人為了造勢胡謅的。」
「你們幾個既然這麼有文化,還調戲一個小姑娘?
她都想出了辦法,你們想出了什麼?」
「乍一聽,還是有些道理的,小姑娘,你以前讀過書?」
「爹爹讀給我聽過。」少女抱著二胡。
有人向台上扔了十幾個銅板,砸在說書先生的桌上:
「可惜了。」
「多謝兄台。」說書先生向著打賞的人抱拳。
說書隨戲班而行,給戲班攬客掙錢,但客人單獨打賞的銀錢,都是自己的。
「你家女子,叫什麼名字?」有人問詢,怯生生的少女,越來越可愛,也越看越讓人覺得惋惜,怎麼是個瞎子呢?
「這...」說書先生為難,他並不想把女兒的名字說出去。
「書...書生...」少女支支吾吾,鼓起勇氣,側面介紹自己:
「夜...夜行書生...」
「喲,江湖諢名?」小李村中德高望重的長輩大笑,思索這諢名的意義:
「世界一片黑暗,你一人獨行,是為夜行?
千卷書萬里路,你看不清前路,卻渴望翻閱這本世界之書?
便稱書生?」
「嗯...」少女羞紅著臉,依舊怯生生,她將二胡抱得越來越緊:
「我想有一天,親眼看看,爹爹給我講的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