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樹屋中,「哐當」一聲悶響,打破了屋內的死寂。
銅製的奶壺落地,裡面充滿靈氣的長靈羊奶流了一地。
「你又發什麼脾氣?」祁婉芸惱怒地盯著床上的孩子,揚手便要打。
然而她的巴掌還沒落下,那孩子眼中亮起幽幽綠光,祁婉芸一下被鎮住。
龐大的力量隱約從這孩子體內溢出,仿佛隨時都能炸開,席捲周圍的一切。
祁婉芸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
是了,她現在不能動這孩子。
她的一切都建立在她是這孩子生母的基礎上。
若是孩子出事或厭棄了她,她一條退路都沒有,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上次秋夜京皇宮裡,面對危險,邢淑儀毫不猶豫地拋棄她一事,就已經很好地說明了這個道理。
想到這裡,祁婉芸只得收起巴掌,好聲好氣地問:「淑儀,怎麼啦?羅寧秘境裡的分身進展得不順利嗎?」
邢淑儀的真身仍舊保持著嬰兒模樣,她面容扭曲,咬牙切齒地吐出四個字:「分身……沒了……」
她是從異界穿越而來,靈魂是成年人,並沒有像姜心那樣幼態化。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刻意練習後,即使才出生沒多久,她也能簡單地說出一些字眼。
只是因為小孩子聲帶發.育不完善,發音較為困難,阻礙了邢淑儀與人流利交流。
但這不影響她表達自己的意思。
意識到邢淑儀在說什麼,祁婉芸神色一凜:「羅寧秘境只有元嬰期以下的修士才能進入,沒人是你的對手,分身怎麼會沒了?」
邢淑儀磨著不存在的牙,吐出充滿恨意的兩個字:「姜——心——」
祁婉芸一驚,還要再說什麼,忽然不遠處的傳送陣亮起一道光芒。
邢淑儀眼前一亮:「給我!」
祁婉芸不明所以地走過去,看清傳送陣內的東西,被嚇了一跳:「她怎麼來了?」
那是姜心。
這孩子剛出生就長得白白淨淨、漂漂亮亮,以至於祁婉芸哪怕只在接生時看過一眼,也能一眼就認出來。
她戒備地取出防護法器,生怕姜一塵或祁瀾清從什麼地方殺出來。
身後響起邢淑儀不耐煩的催促:「把她給我。」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為了表達清楚,邢淑儀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祁婉芸猶豫片刻,分出一抹神識前去檢查傳送陣上「姜心」的情況。
這個「姜心」毫無生機,已經死去,可找不到致命傷口在哪兒。
祁婉芸有些慌:「姜一塵他們倆必定在姜心身上留有血脈印記,現在她死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
她轉身想去抱邢淑儀離開,一扭頭就見邢淑儀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姜心,欣喜地吐出兩個字:「祭壇。」
她就知道她留下的後手有用!
施家廳那個蠢貨果然找准機會把姜心給她送過來了!
不久前姜心突然扮鬼臉嚇唬她,估計是因為姜心體內蘊含的力量讓這孩子提前開化了靈智。
這麼強大的力量給一個小孩子實在是太浪費,該歸她才是。
她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
只要吸收了姜心的力量、更換兩人的命運,她就可以「撥亂反正」,讓這個書中世界的劇情回到正軌。
見祁婉芸來愣在原地,邢淑儀怒喝一聲:「快!」
萬一時間長了,姜心體內的力量溢散,她就無法再奪取了。
祁婉芸望向周圍邢淑儀命令她提前布置好的祭壇等物,終於明白她的用意。
現在確實是奪取姜心力量的最好機會。
若是成功,邢淑儀便能順利頂替姜心進入天水宗。
可現在的情況已經與她最初設想的完全不同。
邢淑儀對她這個親生母親呼來喝去,全然沒有半分尊重。
若是真的讓邢淑儀進入天水宗,往後恐怕更不會把她這個生母放在眼裡。
祁婉芸站在原地沒動,對邢淑儀說:「我可以現在就做法幫你頂替姜心的命運,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邢淑儀眼中的狂熱因這句話而少了些,不悅地盯著祁婉芸,冷冷道:「你沒有資格。」
話音未落,她的雙眸泛起綠光。
兩道綠光分別從她眼中流出,在眉心匯聚。
祁婉芸意識到不妙想跑,但已經晚了。
邢淑儀眉心的綠光化作一道利箭飛速射向祁婉芸,直接擊碎她的護體靈力,貫穿她的小腹。
鮮血從傷口之上噴涌而出,劇痛傳來,祁婉芸本能地捂住傷口,躬起身子,好似一隻蜷縮起的蝦。
「你……」她疼得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趕緊給自己服了枚丹藥止血,才緩過來,沖邢淑儀怒吼,「妖尊給你這樣的力量,不是讓你用來對我的!」
邢淑儀說話不利索,但雙眸再次泛起綠光。
她雖然還不到引氣入體的年紀,但可以直接使用從渡劫期妖尊那兒繼承到的力量。
這股力量足夠壓制只有化神期修為的祁婉芸。
愛是一道光,綠到她發慌。
見邢淑儀如此不講理,祁婉芸知道自己無法逃脫,不敢再頂嘴:「我知道了,你住手!我如果死了,沒人會再這麼幫你!」
邢淑儀眼中的綠光漸漸消散,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陰沉著臉盯著祁婉芸。
這樣的表情在她孩童般稚嫩的面容上顯得格外詭異。
被她這樣盯著,祁婉芸不敢拖延,甚至都不敢先處理自己小腹的傷口,就轉身拎起傳送陣上的「姜心」。
因為才「死去」,「姜心」身上殘留著餘溫,拎在手中並沒有任何異樣。
祁婉芸心中困惑,忍不住打量起她。
她從祁瀾清懷孕便陪著祁瀾清,知道祁瀾清夫婦倆有多在乎這孩子。
如今孩子出生,這夫婦倆又知道她在暗中籌謀姜心的性命,必定會百般戒備。
姜心真的會這麼輕易就死去嗎?
這些思緒飛快在祁婉芸腦海中閃過,讓她猶疑。
邢淑儀早就等不及了,見她愣在原地,不滿地催促:「快!」
祁婉芸回神,見到她陰鷙的臉色,不敢再遲疑,迅速把手中的「姜心」丟到不遠處的祭壇上。
這是邢淑儀去安排分身之時便讓她準備的。
因為打骨子裡看不起祁婉芸這種換女求榮的人,邢淑儀懶得跟她廢話,以至於在「姜心」出現前,祁婉芸一直都不知道安排祭壇和傳送陣的原因。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只是心底仍舊困惑。
姜心真的這麼容易就死了嗎?
但即使再困惑,祁婉芸現在也沒有時間去驗證這事。
一來,邢淑儀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調換自己與姜心的命運,祁婉芸只要動作慢一些,就會遭到她的懲罰。
二來,祁婉芸可以確定姜心身上有姜一塵夫婦留下的血脈印記。
這夫妻倆現在肯定能感應到女兒去世,查到這裡只是時間問題。
她得在這兩人殺過來前,幫邢淑儀和姜心替換好命格,快速撤離。
一道繁複的陣法被鏤刻在祭壇的最上面,祁婉芸把邢淑儀抱到祭壇的另一端,處於和「姜心」相對的位置。
一切準備就緒,祁婉芸揮出一道靈力,上窄下寬的階梯型祭壇上所鏤刻的繁複咒文便亮起光芒。
難以破解的玄妙力量從祭壇之上湧出,撲向最上面那個白白淨淨的孩子。
「姜心」的生命力飛速流逝,沒入陣法,通過布滿整個祭壇的繁複符文,源源不斷地湧入邢淑儀體內。
充盈的靈力與蓬勃的生命力一遍遍衝擊邢淑儀的經脈,讓她面色痛苦。
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這副身軀資質太差,一時無法適應這樣精粹的力量。
她在痛苦的同時,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她明明是這個世界的女主,這個世界本該都圍著她轉,可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她竟然像只耗子一樣東躲西.藏至今。
從今往後,她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邢淑儀越想越高興,這股興奮甚至沖淡了更換命格時帶來的疼痛。
祭壇上原本白白胖胖的姜心,好似一朵枯萎的花。
她白皙的肌膚逐漸出現細密的皺紋,血肉漸漸消散,好似被人如果凍那樣吸乾。
皮膚因此塌陷,褶皺越來越多,仿佛一張飽經歲月的樹皮。
很快,連皮膚都開始消解,露出內里的褐色猶如樹枝般的骨骼。
不一會兒,這些猶如枯樹枝似的骨骼崩解成無數細沙,落入陣法之中,被陣法吸收,消失不見。
剛剛躺著姜心的地方空無一物,好似上面從未放置過任何東西。
瞧著姜心消失不見,邢淑儀不可抑止地笑出了聲:「哈哈哈哈……」
邢淑儀周身氣息暴漲,猶如大能降世。
強大的力量在她體內遊蕩,僅是溢散在外的一丁點靈力,都掀起極強的風暴。
這恐怖的靈力風暴將樹屋內的東西吹得七倒八歪,不斷衝擊著樹屋內的陣法,幾乎要將這座能抵擋合體期修士攻擊的樹屋毀掉。
祁婉芸躲在層層防護的角落處,不敢現身,只覺得邢淑儀稚嫩陰冷的笑聲聽得她毛骨悚然。
邢淑儀興高采烈地想要去控制自己體內遊走的力量,忽然神色一凝。
她居然無法控制這股力量!
怎麼會這樣?
原文中不是說兩個孩子的命運一經交換,原主便能自由使用姜心的力量嗎?
為什麼她怎麼也無法控制這股力量?
邢淑儀不斷嘗試,不斷失敗,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猶豫再三,出於安全考慮,邢淑儀試著驅離體內的這股力量。
可她越是抗拒,這股力量越是蠻橫。
驀然,這股力量毫無徵兆地炸開,致命危機襲來!
渡劫期妖尊留在邢淑儀體內的防護印記被激發,迅速運轉。
兩股力量相撞,邢淑儀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恍惚間,她看到姜心沖自己做了個鬼臉,露出欠欠的笑:「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略略略,氣死你個小偷哈哈哈哈……」
邢淑儀被氣得又是吐出一大口血。
可惡,中計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