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蘇起身了:「任局長,這份通知單交給你了,雖然我自認為我是守法經營,但架不住市安局的專業人士可能有別樣解釋,如果還覺得應該將我朝死里罰,也行,讓小宋辛苦下,再來罰我一次就是!」
任局長臉色都糾結成苦瓜了。
小宋直接打了個寒戰。
林小蘇拍拍他的肩頭:「小宋,你就不用怕了,你才參加工作幾年?哪怕你從來不干人事,這麼短的時間裡,總也幹不了太多壞事……」
小宋怔怔地看著他,如同面前站著一隻活鬼。
林小蘇出了局長辦,迎面就撞上幾個警察,正是專案組派來的。
裡面的周路平腿都軟了,被專案組的兩個人架著下了樓。
事實證明,他並不是一個心理素質過硬的人。
他其實也知道這時候應該保持平靜,但他的腿腳不聽使喚,他能怎麼辦?
市安局徹底轟動……
林小蘇出了大樓,出了院子,前面就是義水河邊,他的小電車旁邊,一輛黑色的小汽車靜靜地停著。
窗戶是開的,裡面一個美女是盯著他的。
他敏感地注意到,看到他從裡面出來時,這個美女長長地吁了口氣。
她是周媚。
「看到警察進去時,我幾乎可以拿我僅有的八千塊錢存款賭一場,賭這些警察是抓你的。」周媚道。
「僅有的八千塊存款,你有那麼窮嗎?」林小蘇斜她一眼。
「在別人面前,我房有車,在你面前,我必須哭窮,知道為什麼嗎?」周媚壓低聲音:「我怕你把我辦進去!」
哈哈……
林小蘇笑了,一屁股坐進她的副駕駛:「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
「知道了一件非常勁爆的事,市安局副局長劉東,剛剛進了肅貪局喝茶,送他喝茶的人,就是你!而剛剛專案組的同志進去,抓了周路平,也是因為你!」
「這就是小縣城的特有生態了,當官的落馬,消息傳得飛快。」
周媚道:「小縣城裡沒什麼好玩的東西,也就這些事情比較好玩,誰擋得住各個渠道流出來的勁爆消息?」
林小蘇道:「其實這也從另一個層面說明,廣大老百姓,對於貪污腐化的幹部恨得牙痒痒的,一聽到這種消息,撣冠相慶!」
「所以你覺得你今天在為民請命!」
「難道不是嗎?」
「是!」周媚道:「但你知道為什麼歷史上那些為民請命之人,大多以悲劇收尾嗎?」
「你的意思我明白!」林小蘇輕輕嘆口氣:「從今天開始,不僅僅是犯罪分子希望我離開鳳城,還有一大批屁股不乾淨的官員,也希望我離開鳳城,後者甚至更加迫切!」
「你活明白了!」周媚輕輕嘆口氣:「可為什麼活得如此明白通透的人,偏偏要將自己置於這樣的風口浪尖?」
「因為要在這樣的環境中安心做生意,就必須立個威。不然的話,你永遠不知道明天的那張罰單是誰來開,你也不會知道,會不會冒出一件不是錢卻比錢更麻煩一百倍的事情,讓我的偵探所開不下去。」
震懾,立威!
這才是他今天重拳出擊,毫不留情的根本原因。
他要一擊打出威風來。
他要讓所有想對他動歪腦筋的人,根本不敢動!
這就叫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在大城市,一兩個官員落馬或許根本不足以掀起波瀾,但在小縣城這種特殊生態之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傳遍全縣各個角落,可能只需要幾個小時,那些官老爺都會用一種謹慎的目光看待鳳城偵探所。
他們會知道,只要對他出手,就是一件風險非常高的事情。
在這世上混著,沒有人是完人。
沒有人敢說自己真的「事無不可對人言」。
所以,他大概活成了鳳城的禁忌……
周媚目光慢慢從遠處收回:「罰單的事情任局長怎麼說?」
「罰單根本不是事情,還輪不到他來說。」林小蘇道。
「什麼意思?」
「法律上有明確界定:偵探是特種行業,不適用於《市場管理法》,適用的是《大夏國特種經營條例》,第七十八條明確規定:服務費用收取,以合同為準。」
「有法可依?」周媚眼睛大亮。
「我說你們這些執法者,是不是都不學法啊?」林小蘇鄙視地撇她一眼。
「不是……」周媚道:「你在氣沖沖跨上小電驢出去的時候,已經知道你在法律上沒有問題?」
「那不廢話嗎?如果我自己屁股揩不乾淨,我敢指著周路平的鼻子要辦他嗎?」
「你為什麼不現場辯解?一句話的事情就可以解決……」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震懾!我要借這件事情,封堵來自四面八方的不懷好意,他自己跳出來充當這面警示碑,我何樂而不為?」
警示碑!
何樂而不為?
周媚心頭不知是什麼想法……
你個混帳是真混啊,你都不知道我這一上午跟人磨了多少嘴皮,心頭翻了多少浪,哪裡知道,你早已成竹在胸,早已跳出了罰單的範疇……
「趕緊回去吧……你家小女友都急得快上房了,把你這則好消息帶給她,跟她樂一樂!」
周媚這句話是對的。
她也急。
但苗若蘭比她更急啊。
她周媚好歹還有幾個渠道可以磨嘴皮,哪怕不咸不淡的回應也多少有些門路。
苗若蘭是全抓瞎,在那裡干著急。
她才是最需要得知這個消息的人。
林小蘇跨上小電車,點火……
周媚心頭似乎有點異樣的感覺,她這句話,他竟然沒有辯解與澄清。
你真將苗若蘭當女友了?
我試探性的一句話,你不辯解?
林小蘇車子到了她的窗前,突然停下了,敲敲車窗。
周媚心頭輕輕一跳,現在記起來澄清了?
車窗滑下。
林小蘇對她露出了笑臉:「下午有空嗎?」
「做什麼?」周媚道。
「我們一塊兒出去玩玩。」
「我們?兩個?」
「嗯!」
周媚一顆心有點跑偏。
這就是你的辯解?
你沒有就苗若蘭是不是你女友作辯解,你直接邀請我出去玩,而且是我們兩個……
周媚眉頭悄然鎖起,略為沉思,良久點頭:「我手頭的事情也恰好做完了,去哪裡玩?」
「下午兩點半你過來,到時候再跟你細說。」林小蘇跨上電車走了。
周媚在那裡有點凌亂。
今天是工作日啊,我手頭還一堆的事呢,怎麼就一時頭腦發熱答應跟他出去玩?
翹班跟男人出去玩,真的好嗎?
但答應都答應了,反悔有點不好,再說了,我這一個多月來,立了這麼多功,一件比一件勁爆,偶爾翹個班,張大隊應該不會說吧……
林小蘇回到了偵探所。
苗若蘭還在辦公室里轉,一看到他,苗若蘭有點想哭。
但林小蘇笑了,他一笑,苗若蘭心就跳:「怎麼樣?」
「沒事了!」
「沒事……沒事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罰單的事情不是事情,我們不需要支付哪怕一分錢的罰款,我們有法可依……」
一則法律條款從電腦中搜出,苗若蘭心情真正大起大落……
良久,她長長吐口氣:「這事兒就這樣解決了。」
「是的!」
「這樣和平解決才是最好的,我們在這裡做生意,也犯不著真的跟他們硬頂,畢竟人家是執法人員,也不能真的你死我活。」
「你在勸我嗎?」
「嗯!」苗若蘭直接承認。
在鳳城做生意,只要無風無浪就好,跟公家單位,還是莫要硬頂,犯不著。
林小蘇道:「有點晚了!那個周路平已經被抓了,跟他一起來的小宋,大概很長一段時間會犯上執法恐懼症,指使他們過來辦我們的劉東副局長,已經被肅貪局先辦了。」
苗若蘭全身大震,一口氣都沒呼出來。
林小蘇輕輕拍拍她的肩頭:「我告訴你這些,因為一點,我不希望你面對他們底氣不足,我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確保我們自己守法經營,依法納稅,只要我們行得正,坐得直,就無需在任何人面前膽怯,從今以後,不管是誰,敢在我們面前頤指氣使,你都可以硬起腰杆來!」
「說實話,收那麼多錢,我自己底氣真不足……」苗若蘭眨巴眼睛:「以後我肯定會學的,學法律也學你處事的方式,爭取哪天也能囂張霸氣地指著別人的鼻尖,說一聲:我要辦你!」
我靠!
小妞兒你變了,有點調皮了……
苗若蘭眼波輕輕一轉:「今天還有人送來了一張紙。」
林小蘇眼睛睜大了:「還有?」
「嗯!看看!」苗若蘭從桌上拿起一個捲軸,長三尺,寬兩尺。
「我的天啊,這麼大的罰單,莫不是要罰得我們傾家蕩產?」
「罰我們傾家蕩產真用不上這麼大的罰單,一張A4的紙可以讓我們破產十次!」苗若蘭將紙遞了過來。
林小蘇接過這張紙,展開……
他愣住了,裡面不是某個單位某個受死的人,送來的罰單。
而是一幅畫。
畫中一個人,側面像。
靠在窗前看書。
窗外,顯示出車水馬龍的繁華流動,室內,則是悠閒靜坐的閱讀時光。
沒有過多的元素,只有這兩樣。
但將一動一靜的對照刻畫得充滿哲理。
畫上有一個大字,乃是畫名:《窗》。
旁邊有十個小字:「眼底流波淺,窗外日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