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丫拿出手機,接通。
她的臉色突然變了:「從搏擊館出來了,但沒回家……你家才幾步路?怎麼可能半個小時還沒到?……好,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怎麼了?」林小蘇半隻腳已經踏進了自家院門,停下了。
虎丫道:「搏擊館有個小學員,出了搏擊館,卻沒有回家,不見了。」
她說的搏擊館,是她與別人合夥開的。
為啥開這個?
虎丫就喜歡打架,別的也不會啊。
「幾歲?」
「十歲!」
「十歲孩子,不小了,知道回家。興許逛街去了呢?」
「但願是,但縣城裡這段時間挺邪的,上個星期也有孩子失蹤,找了一個星期都沒找到,家長天天在學校鬧著要人,學校焦頭爛額。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小蘇道。
「走!」虎丫跑進自家院子,騎出來一輛迷你小電動車,林小蘇坐在她身後,小電車一溜煙出了村子,開向鳳城。
鳳城只是一個八線小縣城,跟這老塔山村理論上只是一山之隔,但這座山高了些,大了些,所以,在這邊小村子裡,跟縣城似乎隔了十萬八千里。
從這小山村去縣城,繞道十里舖,還蠻遠的。
幸好這些年村村通公路工程開工,即便是邊遠鄉村,路面硬化平整,小電動車跑起來也是歡快得很。
虎丫很著急,跑得飛快。
林小蘇不急,坐在虎丫身後,抱著她的腰,欣賞著沿途風光。
此刻乃是陽春三月。
路邊的小草青了,柳樹變嫩了,柳樹下的義川河波光鱗鱗,倒映著塔山。
從塔山湖馳過,就進入了縣城的城南地帶。
城南,在林小蘇小時候很荒涼,只是城郊村,現在已經真正成為了縣城的版圖,一天更比一天熱鬧繁華,這片版圖乃是上任縣高官羅功的大作,這位羅書記,人稱「羅瘋子」,人很囂張,做事霸氣,頂著巨大壓力,將縣城硬生生擴張了3倍,怎麼擴的?
他的經典名言就是:黃土變黃金,白紙換白銀。
何意?
黃土變黃金,賣地唄。
白紙換白銀,打白條唄。
反正是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先將事兒幹了再說。
這種橫干蠻幹,大家對他意見很大,舉報信滿天飛,有說他大搞一言堂的,有說他亂搞女人的,有說他收開發商的紅包,一收一套房的,但是,隨著城南版圖的擴大,隨著小縣城的日新月異,很多人開始正確認識羅瘋子,尤其是他卸任之後,大家走在寬闊的城南大道上,偶爾也會感嘆一聲:羅瘋子還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是啊,老百姓不能指望官員全都是道德完人,只要他能做事,做成事,讓百姓實實在在受益,你收點錢、搞點花邊名堂,大家說一說,笑一笑,覺得這事兒好像也不大……
虎丫跟人合股的搏擊館就在城南,沒辦法,城南剛剛建成,租金便宜。
要是在老商業區那邊,租金那是死貴,她也根本投不起資。
到了搏擊館門口,一堆人在那裡聚集。
搏擊館的老闆、虎丫的合伙人老周在那裡轉著圈抽菸,旁邊兩名警察在那裡了解情況,一個年輕的女人滿頭大汗,坐立不安,一看到虎丫過來,沖了過來:「李老師,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孩子送過來,現在我家孩子不見了,你得趕緊想辦法……」
「小王你別急,警察不是來了嗎?我們正在找……」老周手中菸頭一丟,接過去。
「怎麼個情況?」虎丫盯著老周……
「真是活見鬼啊,剛剛上了一堂課,她家孩子還在,出門也跟以前一樣,可是,就是憑空不見了……」老周擦擦額頭的汗,把事情說了一遍。
又是兩名警察從另一側過來:「張隊,四面路口都有攝像頭,我們分頭查了一遍,的確沒看到這孩子過去。」
「車呢?」那個中年警察隊長臉色沉了下去。
這是查人口失蹤案最害怕的情況,那就是孩子被人在這監控死角抱上了車,然後帶出去。
車輛流動性強,稍有耽誤,就會在茫茫人海之中斷線。
「車太多了,我們已經統計了這個時間段,路過這片區域的所有車牌號,但要精確查出去向,需要時間。」
「查!花多長時間都得查!」
那個姓王的年輕母親一把抓住張隊的手:「警察同志,你們可得幫我找到我兒子啊,要是兒子沒了,我……我真活不下去,我……」
一時之間,鬧成一團。
林小蘇輕輕拍拍虎丫的肩頭:「你們搏擊館門口不是有個攝像頭嗎?你把錄像調給我看看。」
「那……那只能拍到門口十米左右的距離,拍不到這裡。」
「沒事,你打開我看看……」
虎丫將手機打開,進入錄像系統,時間調回到一個小時之前,林小蘇看到了她所說的那個男孩,穿一件藍色衛衣,胖乎乎的很可愛。
知道了這個孩子,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林小蘇眼睛輕輕一轉,進入了逆溯時空……
他的心頭微微一跳,他看到了……
張隊那邊已經亂了,那個姓王的女人跪下了,跪在張隊面前,泣不成聲,已經有崩潰的跡象。
張隊一肚子的毛卻也發作不出來,只能一遍遍地重複,王女士,我們知道現在孩子在父母心中是怎樣的位置,你放心,但凡有一丁點希望,我們都會全力以赴,現在你先回去,等著……
王女士哭了:「姜揚沒了,我怎麼回去啊?我回去我男人得打死我,我……我該死啊,我為什麼不在門口守著?我……」
另一個做筆錄的女警察一把抱起她:「王姐,別這樣,我們的人已經在查過往車輛了,一有消息我們就會……」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張隊,你們可能搞錯了方向。」
這是林小蘇的聲音。
他此刻站在兩棟房子中間的夾縫位置。
所有人目光唰地一聲落在他臉上,無數的眉頭同時皺起,這誰呀?
林小蘇道:「這裡是監控盲區,孩子可以在這裡抱上車,但是,也有可能他沒有上車,而是去了這條夾縫。」
他的手一指,指向身後的夾縫。
那個夾縫很小,前面是一棵樹,還有一幅巨大的GG牌。
「胡說什麼?」那個女警道:「這根本不是巷道,就是一道夾縫,一米寬都不夠,地上都是垃圾,誰會走那裡?」
「正常情況下當然不會,但是,眼前是正常情況嗎?」林小蘇道。
虎丫一步踏出:「你看出了什麼?」
「這裡有剛剛留下的腳印,就象這位警官說的,正常情況下,誰會走這裡?所以,留下腳印本身就不正常!」林小蘇道。
幾個警察面面相覷,張隊幾步踏了過來,盯著林小蘇手指的方向,那裡的確有半隻腳印:「這是成人的腳印,不是孩子的!」
「如果孩子被他提在手裡呢?」
張隊愣住了。
「咳……不瞞張隊說,我是山里人,我有一種絕技,能夠聞到氣息,我敢肯定,這孩子被帶進了這條夾縫。」
那個女警皺眉:「聞到氣息?狗啊?」
虎丫一臉懵,你還有這技能?為啥我不知道?
那個王女士得到啟發了:「警察同志,他說得對啊,你們牽條警犬過來試試,不是說警犬最會追蹤嗎?」
「王姐你……你把警犬神化了,這城市裡,警犬沒用的,除非你孩子身上有特殊的氣味,比如毒品之類……」
林小蘇已經進了這夾縫,一路走去,還挺快的,夾縫很快走完,是另一條街道,虎丫從後面鑽出來:「你搞什麼名堂?你什麼時候能聞味了?」
林小蘇無言以對了。
他明明清楚看到這孩子的去向,但是,要讓別人接受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破馮寡婦洗澡案,還可以用腳印、行動痕跡來掩飾,在這裡怎麼掩飾?這狗男人直接上車了,而且上車的過程還非常隱秘,一輛破麵包剛好停在這一側的夾縫口,車門從那邊打開,將孩子塞上車就開走,就算對面有攝像頭,都看不到這個動作……
痕跡說、腳印說,在城市是撐不起追蹤鏈條的。
也只有氣息這種虎無縹緲的東西來作掩飾了。
狗能做到的事情,人能做到怎麼了?
為了一個家庭的天不塌,為了虎丫的搏擊館還能開下去,我拼了!我做一回警犬!
「虎丫,你把你那小車開過來,我們順著這股子氣息追下去!」
「好!」虎丫轉身又要鑽夾縫。
突然,另一邊傳來一個聲音:「上車吧,我們一起!」
這是一輛警車。
那個女警察將腦袋探出車窗。
「你……你不是不信我嗎?」林小蘇道。
「我沒說信你,只是當警察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女警道:「上車!」
警車馳出,林小蘇一路回溯……
「左邊!」
「右邊!」
「一路向前……」
前面是一個工地,幹了半拉子,不知什麼原因停工了,經過一個春季,草長得老深。
林小蘇手一抬:「停下!」
女警停下了車,三人下車,站在工地的入口。
虎丫眼中光芒閃爍:「這裡有車碾過的痕跡,痕跡還很新。」
「哪裡?」女警目光搜索地面。
虎丫手一抬,指著地面:「這工地停工大半年了,鬼老子都沒上門的,誰會將車開進裡面去?除了心懷鬼胎的賊……」
走!
看看……
三人躡手躡腳地走過草木茂密的工地,前面是幾間倉庫,一到倉庫的門口,女警周媚眼睛亮了,她一眼看到一輛麵包車。
這麵包車很破,丟到路邊都沒有人要,開進停工的工地本身就很可疑,而它竟然沒有停在倉庫外面,反而開進了倉庫裡面,就更可疑了。
難道說,真的會破這個大案?
她手心都冒汗了。
三人從麵包車旁邊經過,麵包車裡面沒有人。
後面很暗,縣城的喧囂似乎完全隔絕。
三人的腳步聲壓得非常低,轉過幾根立柱,前面是一條長廊,已經很暗了。
突然,長廊邊的一個隔間裡,一條人影一閃而出。
這條人影一出現,林小蘇目光就牢牢鎖定,他清楚地看出,此人就是那個綁架男孩的人,但是,這人的身手極度特異,只一晃間,就越過五米空間,來到了他們面前。
他的手中,竟然有刀!
一把黑色的刀!
「小心!」林小蘇一聲大呼,他的眼力凌蓋天下,但是,他的手腳卻只是尋常人,眼睛看到的東西會變成慢動作,可他自己支配手腳的速度,更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