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尾音拉長，還帶著嘆氣聲，音調聽起來很是委屈。
宋雨薇苦笑一下，滿眼抱歉，低聲道，「你都不挑食。張姨做什麼，你就吃什麼。我不太確定你愛吃什麼。」
她杏眸閃著晶瑩，拿著筷子的右手躍躍欲試，「你現在想吃什麼，我給你夾。」
司霽清垂下頭來，鳳眸透亮，輕聲道：「那夫人記住了，只要是你給我夾的菜，我都愛吃。」
對上他繾綣的目光，宋雨薇耳尖一紅，抬手夾起了剛好轉到面前的排骨，放在他碗裡，「好的，我記住了。那你快吃吧！」
司霽清彎了彎眸，斯文地咬著排骨。
宋雨薇慢吞吞地吃飯，眼睛卻四處打量了起來。
司家的人都很有教養，即使在飯桌上吃飯聊天，也是小聲私語，沒有喧鬧感。
她看向主位，司珩和司霽川相談甚歡，趙念如坐在中間，捂嘴輕笑。
剛剛看起來不苟言笑的司珩，對著趙念如和司霽川，倒是笑意盎然，一看就是親密的一家人。
宋雨薇拿著筷子的手微頓，看向右邊的司霽晴，她年紀小，大概不喜歡這飯局，低頭偷偷玩手機。
再看向左邊的男人，他垂著眉眼，神情冷淡，明明司珩就坐在他旁邊，可他們中間卻好像隔著一條溝壑。
時不時地會有年輕人來給司霽清敬酒，他象徵性地抿了抿酒杯，他們聊幾句家常，就繞到生意上去，其實都是來談項目，並不是來聊天的。
司霽清溫和有禮，簡單又強勢地擋回去，讓他們拿著項目計劃書交到公司。
來敬酒的人只好訕訕地笑笑。
宴席過半，忽然有年長的傭人走進來，看著和張姨差不多的歲數，一身青灰色的布衣，乾淨利落。
她是司老夫人的專職傭人，司家上下都叫她容姨。
容姨站到司霽清跟前，笑呵呵道，「大少爺，老夫人讓我來問問，你吃好了沒有，她該睡了。」
司霽清眉梢挑起，對司珩說道，「爸，你慢慢吃。我帶雨薇去看奶奶。」
司珩點頭，「去吧。」
外面的雨停了下來，滿院子都是潮濕。
長廊上亮著橘黃的燈光，安靜祥和。
容姨手執一盞印花宮燈，在前面帶路。
宋雨薇捏了捏司霽清的手心，低聲問道：「司老夫人，為什麼不來吃飯？」
「她身體不好，出行都要坐輪椅，不愛出來。」司霽清眉眼沉了沉，攬上她的腰，嗓音悅耳，「你應該叫奶奶。知道嗎？」
宋雨薇抬眸掃過他側臉的輪廓，應道，「知道了。」
側前方的容姨聽見他們講話，回眸瞧了瞧——
司霽清西裝挺拔，垂著清潤的眸，神情鬆弛，宋雨薇長發挽起，溫婉可人，抬眼看著他，兩人輕聲細語地說著話。
容姨垂眸笑了笑，好一對璧人。
司老人夫人今晚怕是會高興得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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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開了一叢白牡丹，空中浮著清新的香味。
踏過青石板，來到了司老夫人居住的院子。
一樓的窗台處，竹簾半卷，老人坐在輪椅上，花白的頭髮挽了個端正的髮髻，腦後插著一根銀簪。
她眯著眼睛，脖子伸得老長，往門外看去。
兩人已經走到了她眼前。
司霽清揚起笑容，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孩子氣，雙臂掛在窗台前，吊兒郎當地打趣道：「呦，老太太，今天打扮得那麼隆重，是在等我嗎？」
司老夫人斜著眼睛瞟他，嘴角挑起，「老太太我活了八十年了，哪一天不是穿得漂漂亮亮的？大孫子，你這自戀的毛病，該改改了！」
聽到這話，宋雨薇垂下了頭，忍著嘴角的笑意，胸腔憋的震動了起來。
沒想到，司老夫人是那麼風趣的人，看著就很好相處。
走進屋子裡，宋雨薇才看見司老夫人的穿著，她穿了一件暗紅色的旗袍，袖口和領口都繡著金絲，工藝精湛，奢華無比。
也難怪司霽清會這樣打趣她。
司霽清上前，半蹲在輪椅邊上，雙手握拳給司老夫人捶腿，笑得痞氣，「奶奶說的是，我這毛病是該改改。」
司老夫人眼睛濕潤，抬手摸著他的臉，「讓我摸摸，我大孫子是瘦了還是長肉了？」
司霽清難得乖巧，仰著臉，任由她胡亂地掐著。
「瘦了！得大補！」司老夫人篤定道。
司霽清握住她瘦弱的手，低聲道，「行，那奶奶給我做好吃的。」
宋雨薇眼睛裡漫著星光，看著他們祖孫倆其樂融融，她想到了剛才在飯桌上，司霽清和司珩幾乎就沒有說過話。
親人之間的情分，果然是說不準的。
「奶奶。她就是雨薇。」司霽清推著輪椅出來。
司老夫人抬眼打量著宋雨薇，臉上凝重了幾分，笑意緩緩收起。
她眼神一轉，忽然厲聲道：「你是真心想做阿清的妻子嗎？」
宋雨薇心下一跳，老人家的眼睛明明渾濁模糊，卻仿佛心裡清明得很。
她指尖抖了抖，唇瓣抿著，不敢說話。
司霽清垂頭看著司老夫人，雙眸微微一沉，「奶奶，她膽子小，不禁嚇。」
然後他去牽宋雨薇的手，帶她在司老夫人面前的椅子坐下來，柔聲道：「我奶奶是緊張我，不是故意嚇你的。過來，給奶奶敬茶。」
容姨端來一杯花茶。
宋雨薇並不是害怕司老夫人，而是她的問題正中她的心臟。
相反，宋雨薇知道司老夫人真的很疼愛司霽清，只有真心疼愛他的人，才會對她這個來路不正的妻子，發出質問。
而那些不在乎他的人，只會做表面功夫，裝的熱情隨和。
她端著茶杯，站起身來，在司老夫人面前彎下了腰，恭敬道，「奶奶，請喝茶。」
司老夫人看司霽清那麼護著宋雨薇，眼裡的凌厲緩緩褪去，抬手接過了茶杯，茶蓋輕拂，喝了一口熱茶。
她滿目慈祥，握住了宋雨薇的手，溫聲道：「雨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名字是誰取的？取得很有意境。」
宋雨薇看著她和善的眉眼，心定了定，禮貌地回道：「是我媽媽取的。我媽媽正好單名一個霏字，就同樣在詩經里給我選了雨薇這兩個字。」
司老夫人點點頭，端詳著她的臉，纖眉杏眸，鼻子小巧圓潤，臉盤精緻但兩頰飽滿。
在老人家的眼裡，這是很有福氣的面相。
再看她的瞳孔，黑亮且圓潤，單純的像動物幼崽，乾淨透徹。
司老夫人一臉滿意，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你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