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色酒吧。
司霽清拿起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往口腔里倒,也嘗不出是什麼滋味。
酒瓶旁邊放著黑色錦盒,在暗色里泛著潤澤的流光。
他眸光暗淡,腦子裡縈繞著宋雨薇的話。
「我現在只想讓司霽清永遠心存愧疚。」
宋雨薇好像總是想拿住他的軟肋,一次落水,都可以變成她拿捏他的手段。
司霽清厭惡這種被人掐住脖頸的滋味。
他大口大口地灌酒,心裡酸脹難受,眼神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7歲那年夏天,粉白色的荷花開了滿池。
司霽清轉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滿池芬芳,想起媽媽去世前,他曾經摘過一朵荷花。
媽媽溫柔可人,嘴上抱怨著,「這麼名貴的品種,好不容易開花的,就被你給摘了。」
可眼裡卻流露著歡喜,把荷花好好地插進瓶子裡養著。
他想媽媽了,於是自己摸著石頭下池塘,想去摘池塘邊上的荷花。
卻沒想到石頭太滑,他不慎落水。
他還沒有學會游泳,雙手扑打著水面,大聲喊著救命。
神智混沌之時,有人跳下了水,把他抱了起來,接著是一片混亂的聲音。
他眼睛朦朦朧朧地,看見了抱著她的女人,面容精緻漂亮,他小嘴微張,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媽媽。
不知道在床上睡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司珩擔憂又嚴肅的臉。
司霽清的大眼睛撲閃,聲音微弱地喊他,「爸爸。」
司珩看見他醒來,臉上的神情卻更加凝重了,沒有半點高興。
他呵斥道,「司霽清!我告訴你,要是你小媽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你一定會愧疚一輩子的!」
司霽清愣住了,連眼睛都不眨。
小手捏住被角,惶恐不安。
他知道趙念如的肚子裡有一個小弟弟,雖然他討厭趙念如,可他也期待有一個弟弟可以和他玩。
但現在,這個弟弟,可能要因為他沒有了。
他烏潤的眼睛瞬間就紅了,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順著他白玉一般的臉龐浸濕了枕頭。
他跟天上的媽媽說話,抽抽搭搭道,「媽媽,我只是想給你摘朵荷花,我不想害死弟弟……」
「媽媽,我好想你……」
他蒙起被子,大哭起來,全身瑟瑟發抖。
後來,趙念如的孩子保住了,回到家裡養胎,每天都躺在床上。
趙念如不僅沒有怪司霽清,還勸司珩不要責罵他。
司霽清更內疚了。
他想起以前媽媽教過他,人不是非善既惡的。
雖然趙念如是小三,但她始終救了他。
媽媽說過,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
司霽清想,他應該去說聲謝謝。
他特意折了一個許願瓶的小星星,想送給還沒出生的弟弟。
天清氣朗的早上,他捧著許願瓶,陽光照射在五顏六色的小星星上,躍動閃耀。
走到趙念如的房間門口,他正猶豫地想要敲門,小手剛抬起,他聽見裡面的人說話。
「你去救他做什麼?搞得受了那麼大的苦!說句不好聽的,他要是淹死了,就沒人跟你作對了!」
司霽清的小心臟忽然強烈地跳動著,他鬼使神差地透過門縫往裡面一看。
說話的人,他見過,是趙念如的媽媽。
趙念如的聲音響起,尖細清亮,「哪裡淹得死,大白天的,他叫一嗓子,宅子裡的傭人都圍過來了。多的是會水的,誰救不是救啊,可要是我把他救上來,正好可以利用利用。
我把他救了,若是孩子沒了,珩哥覺得對不起我,去責罵他,我就可以裝好人,讓這司宅上下都知道我對這個繼子很用心。我還可以拿這個事情裹挾司霽清一輩子,讓他永遠記得,我是為了救他,才沒了孩子的。」
趙念如早年打過胎,身體還沒有調理好,又懷了孩子,醫生說這胎基本保不住,建議打掉。
所以在看見司霽清落水的時候,她就心生一計,反正這孩子也留不住,不如用來馴服司霽清。
「只是我沒想到我這個胎兒還挺頑強的,這一落水,加大了保胎力度,不僅沒小產,還把胎兒坐穩了。」
趙念如掩嘴笑了起來,「媽,你說我這是不是也算善有善報了?」
趙媽媽責怪道,「你呀,做事情可真冒險!」
「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嗎?現在我的孩子保住了,珩哥對我更加疼惜了,還有司霽清——」
趙念如得意的揚唇,「這個恩情,我得讓他記一輩子。」
「嘭——」
門口傳來東西砸落在地上的聲音,驚到了二人。
趙媽媽立刻站起身來,厲聲道,「誰在那裡?」
她快步走到門口,把門一推,地上是破裂的玻璃瓶,還有色彩繽紛的摺紙星星,在陽光的照射下,玻璃碎片呈現出不同的光線。
趙媽媽眸光一凝,回眸看向趙念如。
她臉色煞白,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司霽清跑回來房間裡,蹲在門後面抖如篩糠。
他開始回憶落水那日,模糊地記起來,其實他落水以後,立刻就用傭人圍了過來,也有人跳下來救他,根本不需要趙念如來救。
這個女人為了用恩情裹挾他,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犧牲。
司霽清心慌意亂,他差一點把趙念如當成了恩人,甚至忘了如果不是司珩出軌了趙念如,他的媽媽怎麼會終日鬱鬱寡歡,纏綿病榻,最後早早撒手人寰。
有人敲門,嗓音尖銳,「阿清,你在裡面嗎?」
是趙念如。
司霽清眼神一怔,覺得她的聲音好刺耳。
他沒有出聲。
趙念如握著手裡的摺紙星星,笑盈盈道,「阿清,剛剛是來給我送紙星星嗎?這都是你親手摺的嗎?可真好看,我很喜歡。」
她的指腹捻著星星,眼底暗了暗,沉聲道:「阿清,你還小,大人說些玩笑話,你聽不懂,可別當真了。」
司霽清滿腔的怒氣,他一把打開了門,門縫剛好是他的肩寬,他站在門前,仰頭看著趙念如,聲音稚嫩卻堅毅,「我聽得懂。你根本不是真心救我的。你想給我按上一個害死弟弟的罪名!」
「你好歹毒!我要去告訴爸爸和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