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馨悅腳步頓住,回眸瞥她一眼。
宋雨薇把吃了一半的肉包放在盤子裡,再抽了張濕紙巾擦手,語調溫和從容,「我現在就去。」
林雪琪皺了皺眉,低聲道,「少夫人,你才吃了一口呢。」
宋雨薇卷翹的長睫忽動,嗓音沉穩,「沒事。我不餓。可以撐到吃中飯。宗族長輩都到了,我讓人家等,不合禮數。」
天邊白雲疊起,陽光微弱,天色陰沉。
穿過蜿蜒曲折的長廊水榭,繞過庭前的假山池塘,宋雨薇來到一座巍峨壯觀的建築面前,它的後面就是翠綠山巒,地理位置極好。
宋雨薇抬頭看去,寬大的匾額上寫著「司氏祠堂。」
她提起裙擺,跨過高及小腿的門檻,往正廳走去。
入目便是司家列祖列宗的神主牌,台前檀香裊裊,肅穆莊重。
祠堂里居然聚集了十幾位宗族長輩,品茶聊天,給暮氣沉沉的祠堂添了幾分生機。
司珩將坐在堂前左側的太師椅上,面色凝重。
他一手舉著青瓷茶杯,低聲和趙念如說話,語氣無奈,「你呀,就是心地太好。她這樣的身份,怎麼配踏進祠堂?你瞧瞧,這都半個小時了,人還沒來!」
趙念如美眸流轉,笑得溫柔,「她已經是我們司家的人了,自然要先見見長輩,敬個茶認認人。」
她抬眸一看,笑容燦爛,「你看,這不是來了,她是孕婦,睡晚了些而已。」
司珩撩了撩眼皮,神情不悅地看向正在走來的宋雨薇。
她穿了一身水藍色的長裙,身形窈窕,裙擺搖曳,白皙的臉上看著很從容。
但其實她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水,後背繃緊,腦子在看見宗祠里聚滿人的時候,就已經亂成一團麻。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司珩居然也在。
她走到堂前,站定在司珩面前,微微躬身,嗓音清透,「司董事長,司夫人。」
宋雨薇這樣喊,是因為知道司珩不待見她。
他和趙念如不一樣,趙念如想讓她喊媽媽,是想借她來刺激司霽清。
但司珩根本就不想承認她,更別說聽她喊爸爸了,那她隨著傭人喊聲董事長,也算是禮數周全了。
司珩將手上的茶杯用力地放在桌上,茶水溢出來,沾濕了他的衣袖。
他看著宋雨薇這樣風輕雲淡的樣子,怒火中燒,厲聲道:「你不知道今天要來祠堂見過各位長輩嗎?
居然讓大家等你?我知道你是小門小戶出身,但是你的父母難道沒有教過你什麼叫尊敬長輩嗎?」
一時之間,祠堂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宋雨薇的身上,眼裡多是看笑話的意味。
對於他們來說,宋雨薇的到來,傷害了他們的利益。
本來司霽清兩年前完全接手了司氏集團,就應該商業聯姻,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這樣對家族發展也是十分有益。
可宋雨薇卻橫空跳了出來,司霽清又為了孩子,非要負責,直接和她結了婚。
這樣一個沒有根基的女人,除了能生孩子,對家族發展帶不來一點好處。
宋雨薇面對司珩的質問,長睫輕顫,剛想開口道,沒有人通知過她,今天要來見長輩。
趙念如卻搶先一步說話,「珩哥,別這樣。各位叔伯都看著呢,給孩子留點面子。」
她上前牽著宋雨薇的手,抬眼看了一圈,喜容可掬,「我們雨薇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這孕婦是比較嗜睡一些的,還望各位叔伯多多包涵,我這個做婆婆的,替她說聲抱歉!」
一些面容和善些的婦人,也體諒地附和道,「沒事沒事,我們有沒等多久。大家聊聊天,時間過得可快了!」
宋雨薇面容尷尬,可趙念如已經給她定了性,她也不好當場和她爭論起來,只好吃下這個啞巴虧。
她眼眸深淺不定,迅速地將手抽離。
趙念如眼裡划過一抹輕蔑。
她要讓宋雨薇知道,司家的少夫人沒那麼好當的。
既然性格那麼倔強,就得好好調教才行。
宋薇垂著眼睛,滿心不服。
司珩眉頭緊皺,瞪了她一眼,「真是沒規矩,還要讓你婆婆給你道歉!」
宋雨薇有些怕他,指尖縮了縮。
看他那麼聽趙念如的,自己如果再解釋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他也肯定不會信的。
她緩緩沉了一口氣,對著眾人鞠躬,輕聲道:「是我不好,起來晚了。給各位賠不是了。」
一旁的幾位婦人出來打圓場說道,「無礙無礙,以後記住就好了。」
「年輕人,多睡會正常!哪像我年紀大了,想睡都睡不著呢!」
宋雨薇感激地看了她們一眼。
可還沒等宋雨薇鬆口氣,坐在司珩對面的男人就發出了一聲嗤笑,涼絲絲的,讓宋雨薇感到頭皮發麻。
她抬眼朝男人看過去,那人穿了一身藏藍色的棉麻居士服,右手上還纏著一串小葉紫檀盤珠,有些修道人的氣質。
他手指輕捻紅到發黑的盤珠,眉頭輕挑,拖著長長的腔調,「現在懷孕的女人都那麼矜貴了嗎?做錯事,一句道歉就完了?是當我們司家的規矩不存在嗎?」
宋雨薇臉上的神情逐漸凝固,她不經意地對上那人的眼睛,他的眼底一片陰沉,透著無聲的狠戾,嚇得她後背發涼,趕緊錯開了眼睛。
「二爺,她可是阿清的媳婦,多少留點顏面吧!」
趙念如一臉為難地勸說著。
司珏是司珩的親弟弟,大家都喚他司二爺。
他一直沒有結婚,潛心修道,常年待在山上的道觀里,這次下山,也是為了給司老夫人過八十大壽,提前回來準備。
司珏語氣冰冷,毫不留情,「就是因為她是阿清的媳婦,才更加要處罰!阿清以後是要接管我們司家的,他的女人就該以身作則!」
祠堂里的氣氛異常地緊張起來,大家都看向司珩,等他表態。
司珩眼色沉沉,下顎繃緊,惱怒到了極點。
趙念如垂著眼角,過去挽著他的手,嬌柔地說道,「這樣吧,珩哥,既然雨薇確實做錯了,就讓她給在場的各位都敬一杯茶吧!你覺得如何?」
宋雨薇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壓在嘴角,忍耐的眼睛都紅了。
又是敬茶,這趙念如分明是為了昨天的事情報復她。
宋雨薇的牙尖磨著下唇內側的軟肉,磨出了血腥味,暗自腹誹——
那麼喜歡喝茶,她怎麼不把自己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