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總決賽之夜(下)

  總決賽之夜的現場!

  錄製大廳一片熱鬧,最後一場單挑賽將要落下帷幕,最終抉擇出三強排名。

  而後台休息室里。

  一張劇本擺在了何笑面前,讓他面色微變。

  趙氏孤兒!

  作為一名華國人,趙氏孤兒的傳說自然聽說過,這是一則流傳甚廣的民間故事,發生在春秋時期。

  故事中,晉國趙氏三代都盡心盡力輔助君主,獨專晉的國政,卻引來了晉大夫屠岸賈的敵視,屠岸賈當時是司寇,職掌司法,他拋出靈公被弒案,把矛頭指向已經死去的趙盾,大興輿論,遍告晉國諸將,再不上告君主的情況下,擅自做主,悍然舉兵屠殺趙氏滿門。

  趙朔妻子是晉國公室之女,懷有趙氏孤血,逃亡到景公宮內。

  不久後,生下一男嬰,屠岸賈得知,欲殺此嬰。

  趙朔朋友程嬰不忍,欲誓死保護孤兒,他與公孫杵臼秘謀,以狸貓換太子之計瞞天過海,最終救下了趙氏孤兒。

  故事中,公孫杵臼、程嬰二士所為,確實為信用和友義,作出了最有力的註腳,程嬰救孤的壯舉,也世代流傳至今,不絕於耳。

  到今天,趙氏孤兒這個故事,已經翻拍出了很多個版本,豫劇、潮劇、京劇、越劇、電視劇、歌舞劇、電影、動畫片……不可謂不經典。

  何笑看到這個劇本後,反應之所以微妙,是因為趙氏孤兒的故事,在黑色手機的世界中也廣為流傳。

  這次節目組給出《趙氏孤兒》劇本,難度不可謂不大,因為這個故事太經典了,演不好會毀了口碑。

  再加上故事發生久遠,劇本中採用了大量了古言對白,短短几個小時想要將這樣一部戲彩排成功,只能說是難上加難。

  「我知道這個戲對你們來說很有壓力,所以今天我會全程指導你們。」

  表演老師韓秀蘭敏銳的察覺到了何笑皺眉,她拍了拍何笑的肩膀,鼓勵道:「時間很緊迫,雖然第三位爭冠選手還沒有抉擇出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趁著這個時間,儘快的熟悉劇本,最好把台詞也背會!」

  「唐瀟瀟比你早半小時下場,她現在已經把整個劇本完全熟悉了。」

  何笑目光看向唐瀟瀟,對方一臉的平靜,低頭看著屬於她的那份劇本,模樣十分認真。

  「我沒事韓老師,趙氏孤兒這個戲我也看過,就是不知道我演哪個角色?」

  「這個要等三強分出來後在決定,你先看劇本吧。」

  韓秀蘭將劇本翻開,一邊給何笑指出需要注意的地方,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何笑點了點頭,也不說話了,坐在沙發上認真的研究著《趙氏孤兒》這個故事。

  節目組給出的劇本,肯定是藝術加工之後的,不可能跟歷史上的真實故事一模一樣,但哪怕如此,為了還原春秋時期的背景,台詞依舊設計的十分複雜,幾乎都是文言文對白。

  這就需要強大的記憶力和台詞功底才能掌握。

  何笑抓緊時間,爭分奪秒的研究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恭喜楊昊,成功晉級三強!」

  約莫十分鐘後,電視轉播畫面里傳出了楚笙笙的聲音,最後一個三強名額抉擇出來了,是戚小戰隊的楊昊。

  他爆了個冷門,以一票之差,驚險勝出。

  至於被大家一致看好的李勝仙,則是在這一期放了個水,她可能是想要年輕人機會,並沒有太過認真的去演。

  如此一來,三強名額分出來了,何笑、楊昊、唐瀟瀟!

  三人將在兩個小時之後,重回舞台,進行最後一波演出,一決勝負。

  「恭喜楊昊!」

  鏡頭轉到休息室,房門被推開,楊昊入場,韓秀蘭率先起身迎接。

  隨後,韓秀蘭向楊昊告知了即將演出的劇本《趙氏孤兒》,並且三人錄了一段抽籤選角色的畫面。

  唐瀟瀟是先選擇的,但說是選擇,其實也沒得選,因為這部戲裡,只有趙莊姬一個女性角色,所以非她莫屬。

  之後是何笑,他已經提前摸過了劇本了,這次研究了一番之後,把角色鎖定在了程嬰身上。

  《趙氏孤兒》這個故事裡,最出彩的人就是程嬰,雖然是一介平民,但身上卻有著誠信、忠義的精神,如果細細的品味,會發現這個角色會有極大的閃光點,發揮空間很大。

  何笑這麼選,算是討了個巧。

  剩下的楊昊,自然只能選擇劇本的另一個角色,韓厥。

  分工完畢,接下來就是兩個小時的緊張排練!

  錄製大廳,觀眾們和導師得以歇息,有的人去了廁所,有的人在刷手機,更多的人則是興奮異常的討論著。

  「太精彩了今晚!」

  「坐等總決賽!」

  「聽說等一下拍的劇本是《趙氏孤兒》,好期待啊!」

  「打賭一袋辣條,冠軍肯定是唐瀟瀟!」

  「放屁,何笑才是潛力股,他今天那個《再相遇》的劇本,我都看哭了。」

  「何笑這個人真的聽厲害的,從歌手轉到演員,竟然還這麼強,佩服佩服。」

  「小爺沖鴨!」

  觀眾們在猜測冠軍的歸屬,節目組也在猜測。

  三個導師,都分別錄製了鏡頭,發表自己對這三位演員的看法,以及冠軍的猜想。

  「說實話,按照正常的演出流程,這樣的戲至少得拍半個月,但是現在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變成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我只能說,這三位演員都是敬業的好演員,不管哪一位勝出,我都將祝賀。」

  面對鏡頭,戚小一如既往的保持中立,誰也不得罪,全夸一遍。

  奕光遠則是直白一些,他了當的說道:「我看好何笑,這個傢伙跟我合作過一次,雖然就這一次,但卻是我所以拍戲經歷總印象最深的,他適合這個舞台,他是天才!」

  大哥蕭季同卻表示不同的看法:「今天這場戲,只有何笑是我陣營的,我本來應該支持他,但說實話,我心裡真正看好的,其實唐瀟瀟。」

  三位導師,各自都有不同的鐘意人選。

  「這個故事,是一個非常難以處理和難以表達的故事,像《趙氏孤兒》這樣的戲劇,不管是各大藝術團體,沒有幾個月的排練,是不能拿上舞台的。」

  韓秀蘭在鏡頭前,也發表了自己專業的看法,對觀眾們介紹了這部戲的難度。

  總決賽的來臨,以及高難度的劇本,讓這個節目的氣氛都無比的緊張。

  兩個小時後。

  節目重新開始錄製。

  何笑、唐瀟瀟、楊昊,三人表情都很微妙,各不相同的從排練室里走出來。

  節目組、導師們都很好奇,誰也不知道,他們這兩個小時在排練室里都經歷了怎樣的事情。

  因為排練過程是絕對保密的。

  主舞台上,燈光重新亮起,每一道目光都期待的投望過來。

  張銘跟楚笙笙站在一起,沒有過多的客套和串場,直接宣布道:「演員就位,表演開始!」

  聲音落下,現場響起三聲仿佛倒計時一樣的音效。

  然後帷幕緩緩向上拉開,唐白開始介紹背景故事。

  「春秋時期,晉景公受輔國將軍屠岸賈的讒言蠱惑,下令誅殺晉國大夫趙溯,一夜之間,趙家三百餘口慘遭滅門之禍,就在這場殺戮,正在趙家的相府中進行時,身懷六甲的趙溯之妻莊姬,在相府內產下一個男嬰,這個男嬰,也成為了趙氏一族,唯一的血脈……」

  唐白結束,漆黑的舞台上,亮起微弱的光,一陣煙霧飄過,在府邸背景的屏幕前,一個人影悄悄的走上前來。

  他身穿破布麻衫,背著一個草藥筐,表情凝重與悲痛,長呼道:「這哪裡還是相府宅院?這滿地的血,三百餘口人啊,三代輔佐晉王,竟落得個……」

  「滿門抄斬?!」

  他三步並兩步,悲切的私下看著,腳邊是血流成河的屍山,昔日莊嚴的相府,如今猶如修羅地獄。

  「萬籟俱寂,生者已死,死者……渙散。」

  就在程嬰四下環望之際,相府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面色憔悴,抱著嬰兒的婦人,精神渙散的走出,嘴裡念念有詞。

  唐瀟瀟出場了!

  她所飾演的趙莊姬,難度極大,可她卻迎難而上,一出場就抓住了精髓!

  表情和肢體動作,精神狀態,都讓觀眾們大呼過癮。

  「萬籟俱寂,生者已死,死者渙散。」

  在悲切的配樂中,莊姬一步三晃,整個人站立不穩,嘴裡只剩下了這一句詞,抱著嬰兒漫無目的的在府內遊走。

  「程嬰!」

  「拜見莊姬。」

  程嬰見到莊姬出場,在一旁出聲打斷,深深鞠躬拜禮。

  「噓!」莊姬連忙小跑過來,讓程嬰別出聲,然後嘴裡念念叨叨:「萬籟俱寂,生者已死,死者渙散……」

  程嬰瞪大了眼睛,狐疑的看著她。

  「莊姬可是有哪裡不舒服,讓小民看看吧……」

  程嬰不忍心看到莊姬這般狀態,出聲說道,他這個角色,本來就是醫生。

  「不舒服?」眼神失去了聚焦的莊姬,此時漸漸恢復神智,她看向程嬰,不確定道:「你……是趙家的朋友?」

  「程嬰已為趙家,求診問病,多年了。」程嬰又是拜了一禮。

  其實這裡有一個經過藝術處理的地方,就是在原故事中,程嬰本就是為莊姬懷孕時號脈的醫生,但因為《趙氏孤兒》是一個繁瑣的故事,排練的時候考慮到觀眾們可能會無法理解,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改動。

  「我沒病,只不過誕下一子。」莊姬此時說出實話,她沒瘋,還把懷裡的趙家孤兒,未來的趙武,給程嬰看。

  程嬰驚喜,整個人匍匐跪地,高呼道:「恭喜趙家有後!」

  咚!

  與此同時,一道重重的鼓點聲響起。

  原來是舞台的側邊,表演老師韓秀蘭正在助陣,用恰到好處的鼓點聲,來代替背景音樂。

  鼓是一種神奇的樂器,就像人類的心跳,它的快慢起伏,會大程度上影響觀眾們的心境。

  這一聲鼓,一下子就讓整個節目好看了起來。

  升華了不止一丁半點。

  「你當真歡喜?」莊姬不確定的問道。

  「趙家不該絕後啊!」程嬰目光誠懇。

  「你喜歡我兒是不是?」莊姬也趴在了地上,跟程嬰一個姿勢,然後目光定格在了程嬰背著的草藥筐上,指著那裡說道:「你把我兒放在藥箱裡帶出府門!」

  這句話一出,現場為止一靜。

  程嬰猶如驚弓之鳥,抱著那破草藥筐往後挪動身體,拒絕道:「莊姬可是想要小人的命?」

  何笑這個反應可是說是很真實了,趙家如今是被滿門抄斬的家族,誰敢染指趙家孤兒?

  「你把上面鋪滿草藥,不會被發覺的。」

  「府門外面,重兵把守……小人不能死,小人不想死!」

  程嬰話說到一半,渾身打了個冷顫,求生欲望讓他抱著草藥向著府門外跑去。

  然而!

  莊姬卻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乞求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程嬰頓住腳步,轉過頭來後,仍是不敢答應,顫抖道:「莊姬懷裡抱得是,晉王之後,相府之孫,小民……小民擔當不起啊!」

  「你帶著孩子走!」莊姬聽聞,當即整個人匍匐在地,將頭埋在地上,聲音顫抖中帶著沙啞,喊道:「讓他活命!」

  這一段戲炸了!

  唐瀟瀟火力全開,把莊姬的整個形象注入了靈魂,現場觀眾和導師們都看痴了。

  沒有一個人說話,去打擾這個場面,都在靜靜的看戲。

  一段悠揚悲傷的笛子聲響起,這是導演組給配的音樂。

  那種感動淒涼的情緒,一下子就湧上了心頭。

  何笑飾演的程嬰,此時一步一頓的走向莊姬。

  表情從一開始的拒絕、猶豫,再到現在的痛心和動了惻隱之心,都表達了淋漓盡致。

  兩人的對手戲,絕了!

  唐瀟瀟突然爆發,顯然是想壓戲,但她沒壓住。

  這一招,被何笑接住了。

  他爬到莊姬面前,道:「莊姬,小民先接你們母子二人出去,咱們先逃了再說。」

  「屠岸賈已經下令封鎖全城,搜孤,欲殺之,一日不見吾兒,就要殺貧民一子!」莊姬連連搖頭,悲切連連道:「我與我兒,已無處可逃了。」

  話音落下,程嬰癱倒在地,望著那襁褓中的孤兒,久久無言。

  「程嬰,我是一個母親,一個母親……」

  莊姬伸手去摸懷中的孩子,滿眼的不舍。

  「一個母親,泣血殘冰,直撞吾心。」

  鼓點聲響起,程嬰口中念念有詞,踉蹌的從地上爬起,臉上露出掙扎。

  莊姬見此,大聲喊道:「程嬰,讓他活!讓他活!」

  鼓點大震!

  程嬰身體搖晃距離。

  終於在某個點上的時候,程嬰下定決心,猛地大喊一聲:「小民應了!」

  這一嗓子,震動全場。

  每一個觀眾都驚呆了,感染力可謂是極強!

  「從此以後,你就是吾兒的父親!」

  莊姬爬起,她擦乾眼淚,看向程嬰,後者二話不說,直接拿出草藥筐,做出請的手勢。

  嬰兒被放入草藥筐中,只是臨放之前,莊姬不舍的抱了又抱,最終才塞入其中。

  然後對著程嬰連續三拜,行了大禮感謝。

  此時,府門外已經傳來了士兵殺到的聲音,可以感覺到,正有著數不清的人再奔趙府而來。

  程嬰打算帶著孩子先一步開溜。

  莊姬孤身站在府門前,忽然間回頭,喊道:「程嬰!」

  「記著,吾兒是晉王之女所生,是……趙家後人。」

  說罷,整個舞台的背景忽然變成深紅色,數位士兵衝出,同時莊姬嘴角流血,整個人在幾番掙扎後,倒地身亡。

  唐瀟瀟的戲份結束了。

  莊姬至此離開舞台,換成第二個人物,楊昊飾演的韓厥登場。

  他一身甲冑,右手搭在劍柄之上,步伐穩健的出現在舞台上,威嚴的喊道:「程嬰!」

  「夜半三更,你為何出現在趙府家門?」

  楊昊的台詞功力很強,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立馬緊張起來。

  不同與唐瀟瀟,楊昊是劍走偏鋒的實力派,他是真真正正拿下過影帝大獎的人,因為長了一張邪氣的臉,出演的電影,大多都是飾演反派角色。

  也因此被影迷們親切的叫做「楊老大」。

  這次,他演的韓厥雖然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物,但這一出場,一開口,卻還是威嚴十足,讓觀眾們喘不過氣來,好像韓厥是個反派角色一般。

  「把忠肝義膽的正派演出這股勁兒頭來,昊子可真是獨一份兒。」

  奕光遠望著楊昊出場,嘴角掀起一抹笑容,認不出吐槽道。

  他跟楊昊是老相識了,兩人搭檔過好幾部戲,都是影帝級的演員。

  當然,雖然都拿過影帝,但論咖位,還是奕光遠更勝了一籌,不然就不會坐在這當導師,而是下去當選手了。

  何笑表情驚恐,做出極力克制自己害怕的模樣,腦子瘋狂轉動,說道:「韓大人,程嬰是被莊姬所喚,出診問病來的。」

  韓厥面露冷笑,質問道:「那莊姬,為何而死啊?」

  「莊姬思念亡夫以及晉王,她又瞧見這抄家滅門的慘狀,憂思愈甚……」面對步步緊逼的韓厥,程嬰抱緊草藥筐,縮著脖子,愁眉苦臉道:「可小民無能啊,小民只想走,哪知道那莊姬竟……自刎在我眼前,小民……倉惶!」

  「放屁!」

  然而,韓厥卻是一眼識破這謊話,惡狠狠的盯著道:「你呆立無語,怎會是倉惶呢?」

  「呵呵,這箱內,何物啊?」

  他的目光落在草藥筐上。

  眼神愈發的逼人。

  仿佛要看透程嬰的一切。

  「草藥。」

  程嬰聲音微弱,絲毫沒有底氣的說道。

  「打開!」韓厥退後一步,大喝。

  程嬰沒辦法,只能把草藥箱放在地上,但雙手還是沒有離開箱蓋。

  韓厥見此,表情兇橫,直接抽出佩劍,架在程嬰脖子上,「要知道,藏匿者,九族不留!」

  嚇的程嬰癱瘓在地。

  他只能看著,對方將劍放在草藥筐上方,準備插進去。

  趙氏孤兒危在旦夕!

  關鍵時刻,程嬰表情複雜,似乎想起了莊姬死前的話,鼓起勇氣伸手喊道:「韓大人!」

  「那箱子裡的草藥寶貴,乃是小民活命之物啊,還望大人……刀下留情。」

  說罷,他一把抱住那箱子,韓厥盯著他,忽然蹲下身來,直勾勾的跟他對視。

  一瞬間,韓厥就明白了趙氏孤兒必在箱中,因為程嬰此舉,假之又假,分明是在刻意告訴他,並且乞求。

  只是周圍有太多閒雜人等,他不好明說。

  韓厥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值得程嬰如此做法。

  短短兩三秒的眼神戲,兩人都表演的非常好。

  做到了韓厥知道,程嬰知道,觀眾們也知道。

  「傳令下去,封鎖相府,不得有人進入,退下!」

  韓厥收劍,對著四下的士兵說道。

  程嬰滿臉是汗液的鬆了口氣,只聽對方道:「一介草民,勇氣可嘉,你與趙家交好?」

  「我給趙家,看過十餘年的病。」程嬰回道。

  「既無與趙家交好,你為何以命相抵?」

  「方才,剛剛承意於莊姬,那莊姬以命相托,我自當以命相抵。」

  程嬰站起來身來,表情憔悴。

  韓厥動容,但還是一劍抽出,喝道:「既如此,你九族不留了!」

  「大人抬舉了,小人家中不過才是一妻一子而已。」

  程嬰盯著韓厥,慢慢的說道,這是在給對方施加壓力,因為他看的出來,韓厥並不壞,只是不知真相,被蒙蔽了雙眼。

  果然,韓厥收起了劍,拜了一禮,道:「在下佩服。」

  「可是這亂臣賊子,真的就值得你捨命?」

  他疑惑,此時的韓厥,並不知道一切都是屠岸賈所為。

  何笑飾演的程嬰,此時紅著眼眶,攤開雙手,講道:「我與趙家君子之交淡淡如水,可這趙家被冠上逆臣之說,那是朝野之鼓動,那是眾生之雜談,世人自有分辨!」

  「今日若將軍放行趙家之後,小人自當誠信趙家之事。」

  程嬰對著韓厥一邊說明情況,一邊深拜。

  而韓厥則是一臉沉思的模樣,他對何笑的臉看了又看,仿佛在思考真相。

  台下的觀眾們,也都被吸引著,目不轉睛的盯著。

  忽然!

  草藥筐中,傳來一陣陣的嬰兒哭泣聲。

  數名士兵迅速現身,盯著那草藥筐,做出拔劍的姿勢,質問道:

  「箱中可有夾帶?」

  「箱中可有夾帶!」

  「箱中可有夾帶!!」

  隨著聲音的反覆提高,程嬰一屁股坐在地上,萬念俱灰。

  韓厥也是盯著那東西,神色不定。

  刷啦啦——

  士兵們抽出長劍,對準了程嬰。

  「不准亂動,速速退下!」

  韓厥見此,出聲下令。

  數名士兵得令,離開舞台,然後楊昊飾演的韓厥一步邁出,抓住程嬰的衣服,追問道:「速將逆臣之說解釋下!」

  「小民斗膽一說。」

  「願聞其詳。」

  程嬰吞了吞口水,「逆臣,野心之人,多是欲望驅使,可是這趙家侍奉了三代郡王,是非成敗自有公論,就算這新君登基,他真的對趙家有什麼想法,那也輪不到他屠岸賈將軍,就下了旨意,直接將趙家滅了門了呀!這才是趙家的禍亂之源!」

  程嬰每說一句話,韓厥臉色都認真一份。

  「報——」

  「屠岸將軍有令,命韓將軍攜程嬰返府待審!」

  此刻,數名助演的士兵再回舞台,向韓厥傳達口諭。

  噗通一聲,程嬰跪在地上,知道想要帶走趙氏孤兒,徹底沒了希望。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韓厥卻在這一刻抽出佩劍,環伺四方。

  數名士兵大驚!

  「韓大人,小民只求速死!」程嬰近乎崩潰般的說道。

  而楊昊飾演的韓厥,此時已經正面起來,義薄雲天的笑道:「程嬰,你已誠信與趙家,怎可一死了之?自當,堅守誓言!」

  說罷,他轉身揮間,眨眼間四名士兵皆是死於劍下,燈光師給配上紅色的光暈,舞台瞬間一片猩紅。

  觀眾們驚呼連連。

  「牛比,就排練了兩個小時,竟然還有打戲?」

  專業評審團中,有人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台下,已經下場了的唐瀟瀟,正在認真的看戲,見到兩人的對手戲如此精彩,忽然覺得自己虧了。

  趙莊姬的戲份太少了,早知道自己在即興發揮一段好了,多拖一拖時長。

  淦,這波血虧!

  唐瀟瀟深吸口氣,只希望等一下投票的時候,觀眾們還能記得她的表演,別轉頭就忘了。

  「韓將軍?」

  舞台上,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響起,是程嬰的駭然。

  此時,背對著觀眾耍酷的楊昊,回憶了一番台詞,深沉的說道:「程嬰,現在縱使你我插翅……」

  「也難敵那屠岸大人下了的斬盡殺絕之令。」後半句不用韓厥多言,程嬰已經替他念了出來。

  「斬盡殺絕之令?哈哈哈!」韓厥聞言,轉身大笑,「我以為做人,上敬父母下敬妻兒,此乃仁禮,做臣,忠君愛國,此乃君理!但人生天地之間,皆莫過於一家,此乃天理!」

  「可如今君不像君,子不像子,臣意何為?!」

  楊昊演技大爆發,不愧是東京電影節影帝,這一段表演,哪怕是古言的長台詞,也絲毫不出一點差錯。

  「國之哀啊。」

  程嬰站起來身來,默默的接了一句。

  「我本是晉國的將士,理應跟晉國共存亡。」韓厥露出一抹自嘲,他看向程嬰,道:「程嬰啊,你就帶著趙氏的孤兒,逃命去吧。」

  說罷,他轉身大步邁向府門。

  「將軍!」

  程嬰叫住對方,然後深深跪拜在地,叩首道:「程嬰在這裡,替趙家叩謝了。」

  「將軍此後,欲何往?」

  韓厥回過頭來,悲痛欲絕道:「我本身為武將,自該抵禦外寇,建功立業,不想我國一派歌舞無仗可打,我已無功可建,理想自行幻滅,我與他趙家本無瓜葛,更與屠岸賈並無勾結,只感醫師今日之舉,方怦然醒悟!醫師所言極是,醫國與醫民本就是一件事!」

  他的音調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高。

  配合現場的配樂,一種悲涼轟烈之感,撲面而來。

  韓厥半跪在地,問道:「醫師,何為氣息尚存啊?」

  「命在之時。」

  「何為……自斷氣盡?」

  說完這句話,韓厥整個人仿佛被抽乾了生息,勞累不堪。

  程嬰如實答道:「命喪之後。」

  「你可知周禮在晉國已滅嗎!」韓厥哭泣著咆哮。

  程嬰嘆道:「年少凌駕年長。」

  韓厥痛呼:「疏遠離間親近。」

  程嬰搖頭:「新人離間老人。」

  韓厥痛恨:「強大凌辱弱小。」

  鼓聲起。

  程嬰哭道:「荒淫毀所有啊!」

  「在這亂世,我得見一信義君子,也不奈我在這亂世行走一遭了,如若不棄,願與韓厥做個朋友嗎?」

  韓厥望著前方,聲音孤寂悲涼。

  程嬰在一旁嚎啕大哭,頭顱深深的埋在地上,泣聲道:「將軍乃當世英雄,小民當不起。」

  說著,他對韓厥瘋狂叩拜。

  韓厥同樣回拜,「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程嬰,你對趙氏有意,我卻對你有情!」

  韓厥起身,嘆道:「只是,現在我於那屠岸將軍處,卻是不忠之臣了。」

  「程嬰。」

  「程嬰在!」

  「你帶著那趙氏的孤兒,好生在這世間行走吧!」

  說罷,他忽地拔劍,一扭脖子,整個人自刎而亡,與那莊姬所死之地,別無二樣。

  悲涼的音樂,響起在全場觀眾的耳邊。

  舞台漆黑下去,只留下了何笑跪坐在地上,臉上帶著哭痕。

  頭頂,一束圓形的大燈照在他的身上,似乎是唯一的光明。

  他再次對著韓厥一拜,然後起身長嘆,「死易活難。」

  良久,他走到那草藥筐前,無喜無悲道:「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父,你就是我兒了。」

  「但你要記著,你永遠是趙氏孤兒!」

  一聲長呼,舞台徹底漆黑了。

  紅色帷幕落下,這場《演員的誕生》總冠軍之戰,巔峰劇本《趙氏孤兒》徹底結束。

  全場久久無聲。

  隨後,掌聲如山崩般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