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
「你就這麼原諒她了？」
江檸有些訝異，她還以為沈柒至少會給宋昕雨一個深刻的教訓，結果最後就只讓她賠償了三千塊錢？
沈柒從包里掏出一袋零食，撕開包裝袋，然後很自然地遞到了江檸的跟前，解釋道，「說到底這件事也是沈自山攛掇她乾的，買水軍的錢也是沈自山給她的，宋昕雨最多算是個幫凶。」
「就當是積德了……畢竟也不能真讓學校把她給開除吧？我覺得她罪不至此。」
沈柒說這話時，底氣明顯是有些不足的，或許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這次的決定可能過於聖母了吧？
換做以前，她會這樣輕易地就放過一個傷害了自己的人麼？
——絕對不會。
甚至她還會想辦法讓對方付出更為慘痛的代價，徹底後悔當初招惹了她才算完事。
可現在……
沈柒能感覺到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好像已經在她不知不覺間，悄悄發生了改變。
她不知道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只能希望宋昕雨不要恩將仇報，讓她後悔今天的決定吧。
…………
聯歡晚會如期舉行。
除了李陽等少數幾名同學請假沒有來之外，其他同學全都圍坐在教室里，觀看著表演。
沈柒盯著黑板，忽然側頭朝江檸小聲問道，「上面那些都是你一個人畫的？」
順著沈柒的目光，江檸朝前面看去，然後點了點頭，「嗯，怎麼了？」
「還挺好看的。」
沈柒的視線落在那行「元旦聯歡晚會」字體旁邊的煙花上面，「所以你以前有見過煙花麼？」
「見過。」
沈柒恍然，「怪不得畫這麼像，我還以為你們那邊過年都是不放煙花的。」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那當然是因為煙花很貴啊，隨隨便便買一點就要好幾百，感覺你們那邊的人不太像是會捨得花這種錢的樣子。」
江檸認真地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在她家那邊，過年的時候雖然也會放煙花，但卻並不是家家戶戶都會去放的。
「不過我們家每年都會去買一點菸花，拿到院子裡去放。」江檸誠實的說道。
沈柒有些意外，「你家不是沒什麼錢嗎？」
「是沒什麼錢，但也不是特別窮，至少買一少點菸花的錢還是有的。」
江檸的聲音頓了頓，旋即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從來沒有親手放過，只是隔著玻璃窗遠遠地在屋裡見過。」
沈柒偏了下頭，「為什麼不直接在院子裡看？」
「……」
江檸沉默了一下，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要告訴沈柒其實每次放煙花的時候，她都是被父母鎖在屋裡，不允許出去的嗎？
實際上，那些煙花全都是父母為了哄弟弟高興才買的。
而作為女孩子的她，是沒有資格看的。
所有江檸見過的煙花，全部都是她一個人趴在窗戶邊，隔著落滿灰塵的玻璃，偷偷窺見的。
很漂亮，但卻並不完整。
「你怎麼了？」見江檸忽然不說話，沈柒疑惑道。
江檸搖了搖頭，轉移了話題，「沒事，就是覺得現在自己還能像這樣悠閒地坐在教室里看同學表演節目，挺不可思議的。」
「為什麼？」
對上沈柒探尋的目光，江檸輕輕笑了笑，隨口答道，「因為往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在廚房裡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沒人幫你麼？」
「你是說我爸媽嗎？他們一般都忙著在院子裡招待客人，根本沒時間理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江檸語氣半開玩笑道，「其實不只是元旦，就連過年那幾天的飯菜也都是由我來做，十幾個菜還有一大鍋的米飯，全是我一個人搞定的，怎麼樣，厲害麼？」
「不厲害。」
沈柒靠在椅子上，絲毫沒有順著江檸的想法被她逗笑，相反，甚至還冷了臉道，「我覺得你們那一大家子的人都在欺負你。」
「他們根本就沒把你當人看，就連同意你上學，估計也是為了你每個月往家裡寄回去的那兩千塊錢。」
「江檸，你難道就沒想過徹底和他們斷絕關係嗎？」
面對沈柒突如其來的問話，江檸愣住了，「……斷絕關係？」
「對，就是想辦法讓他們跟你簽斷絕關係的協議書，從此以後，不管你是窮是富，也都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了。」
或許是沈柒的語氣太過認真，以至於讓江檸覺得，這並不是她的隨口一說，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想法。
「你是認真的嗎？」江檸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嗯，認真的。」
沈柒別過眼，擺弄著手裡的薯片袋子，沉聲道，「而且我可以幫你，如果你願意的話。」
江檸偏了下頭，隱約間已經猜到了沈柒接下來可能要說的話。
果不其然，她聽見沈柒說，「我可以給他們一筆錢，就類似於彩禮那種，但卻並不是讓你嫁給誰的，而是跟他們去換你以後的自由。」
話落，沈柒清楚地看見了江檸眼裡一閃而逝的糾結，很短暫，但卻真實存在過。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江檸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沈柒的這個提議。
「還沒到那一步，我現在在學校生活得也很好，或許等高考結束後，我同樣也可以擺脫他們。」
江檸的聲音很輕，似乎是下定了很大決心才說出了這些話。
實際上，在剛才那個瞬間，江檸其實是心動了的。
從她聽見沈柒說，可以幫她跟父母斷絕關係開始，她就已經心動了。
但是理智告訴她，這樣不行。
就像沈柒無比了解沈自山那樣，她也同樣清楚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子的人。
自私、偏心、貪婪……
他們會想盡辦法榨乾她的最後一絲利用價值，才會有可能放過她。
過去的十幾年是這樣，現在更是如此。
江檸可以忍受，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父母，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但是沈柒不行——
江檸不想，也絕對不能，讓那樣一群猶如吸血鬼般的傢伙靠近她。
……
「好吧，我知道了，但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可以隨時來跟我說，打發你爸媽的那點兒錢，我還是能拿出來的。」
見江檸不願意，沈柒也就沒再強求。
反正現在江檸成天都跟她待在一起，要是真有什麼事兒，她再管也來得及。
沈柒自顧自的想著，順手給自己開了瓶飲料，然後忽然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越來越愛多管閒事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她似乎還並不討厭這種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