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結

  客廳里。

  楊露又倒了杯熱溫水,對著沈柒寬慰道,「其實你別看我大你十幾歲,好像很老的樣子,但實際上我思想都和你們這些孩子差不多,也不存在什麼代溝。」

  「更何況,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如果你覺得自己有什麼心事不好意思和家人朋友開口,那可以和我說說看,我這個人沒什麼別的優點,但在保密方面,那絕對是能做到守口如瓶的!」

  似乎是怕沈柒不相信,楊露還特意舉起四根手指作發誓狀保證道。

  沈柒看著她的動作,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楊露這才淺淺地鬆了口氣,然後就聽見沈柒輕聲問道,「那露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就是……你身邊有沒有跟你關係特別要好的朋友?或者說,在你心裡有沒有那種想要一輩子都和她做朋友的人?」

  楊露垂下眼睛,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後肯定道,「有。」

  「那假如有一天,你發現她對你所有的好意,其實都是帶有目的性的呢?」沈柒又問。

  「那就要看是什麼樣的目的了。」

  「想要置你於死地的目的。」

  楊露下意識地抬起頭,卻是剛好捕捉到了沈柒眼裡的一抹狠戾。

  她愣了一下,有些詫異道,「那得是什麼仇什麼怨,才能讓對方這樣處心積慮地想要害死我啊?」

  「對啊,什麼仇什麼怨呢?」沈柒低垂著眉宇,輕聲呢喃道。

  楊露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試探性地問道,「所以,你是曾經被很要好的朋友給背叛過麼?」

  沈柒點點頭,隨後卻又搖頭道,「算不上背叛,從始至終都是我的一廂情願,或許對方從來就沒想過要把我當成朋友。」

  「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跟我說說嗎?」

  沈柒再次陷入了沉默。

  楊露沒有催促,而是安靜地等待著,她知道,想要讓一個人向別人吐露心事,是很困難的,這需要時間。

  但好在沈柒並沒有讓楊露等太久,猶豫了片刻後,便是緩緩開口道,「小學的時候,我有一個關係很要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會經常帶她到我家裡去玩,給她我喜歡的零食和玩具,同樣的,她也會經常送我很多她喜歡的東西,生日的時候還會給我準備生日蛋糕。」

  「我那時候曾以為,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後來因為家庭住址的原因,我們沒能劃分到同一所初中,我當時很難過,但她卻告訴我,即使不在同一個學校,周末我也可以去找她一起寫作業,一起打遊戲。」

  「所以哪怕是上了初中,我們的關係也還是和小學時候一樣親密,她長得很漂亮,性格也安安靜靜的,學習成績也不錯,所以我媽媽自然也很喜歡她,每次看見她來家裡,都會親自下廚,給她做一桌好吃的。」

  「可漸漸地,我發現媽媽開始不喜歡我跟她接觸了,每次我說她想要來我家的時候,媽媽都會以各種理由拒絕。

  「起初我還並沒有發現這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被拒絕的次數多了,難免就會開始懷疑起來,於是在媽媽又一次拒絕我邀請她來家裡玩後,我忍不住問媽媽,為什麼忽然就不喜歡我帶朋友回家了呢?」

  「我記得媽媽當時並沒有告訴我原因,只是很認真地告訴我,她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好,我或許可以試著多去接觸些別的新朋友。」

  「我很生氣,憤怒地告訴媽媽,我不希望她這麼說我的朋友,最後媽媽看我馬上就要哭出來了,才終於鬆口,主動過來和我道歉,並表示以後不會再干擾我的交友。」

  「我以為那只是媽媽想讓我多交幾個朋友,才這麼說的一個藉口,所以自那之後,也並沒有將這件事給放在心上,甚至還開玩笑似的,將媽媽想讓我多交些新朋友的想法告訴了我的那個朋友。」

  「……」聽到這裡,楊露忽然無聲地看了沈柒一眼。

  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也側過頭,眼神對視的瞬間,沈柒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媽媽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是不會因為想讓我去接觸更多的新朋友,而編出這麼個近乎是挑撥離間的理由來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早就看出了我那個朋友有壞心,但她又不願意傷害我幼小的心靈,所以才選擇以這種方式,試圖提醒我遠離對方。」

  「她太溫柔了,可笑當時的我完全沒有體會到她的用心良苦,甚至還將這些當成玩笑,告訴了對方……」

  「所以後來,你的那個朋友對你做了什麼?」楊露試探性地問道。

  直覺告訴她,這件事的最後,沈柒一定是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否則不會因為這個心結,難以釋懷這麼多年。

  「後來她把我推進了海里。」

  「什麼?」

  楊露先是錯愕,而後就是震驚,「你們當時才多大啊,她這不是在殺人麼?!」

  「對,她就是在殺人。」沈柒平靜的說道,但眼裡的恨意,卻是毫不掩飾地顯露了出來。

  「那後來呢?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因為會游泳嗎?」

  楊露焦急地問道,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既然對方是處心積慮謀劃了這麼多年,才終於下定決心對沈柒下手,那自然是不可能讓她那麼輕易的就活下來。

  果不其然,下一秒楊露就聽見說道,「我會游泳,但當時我被推下去的地方,『恰好』發生了離岸流。」

  楊露驚呼出聲,「別是我想的那樣吧?別告訴我這也是那個小孩子提前策劃好的,先是推測出離岸流發生的時間,然後在那個時間,將你推下海……那未免也太歹毒了吧?!」

  「可事實就是這樣的。」

  楊露徹底愣住。

  沈柒繼續說道,「當時我媽媽就在離海岸邊不遠的地方,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哪怕我會游泳,但在面對這種自然災害的時候,力量還是太過弱小,沒幾下就被拍過來的浪嗆了好幾口水,身體也漸漸被浪潮給帶離岸邊。」

  「我記得我當時意識都開始模糊起來,只是憑藉著求生的本能在水裡不斷掙扎,但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岸邊的人離我越拉越遠。」

  「最後是媽媽——」

  「她第一時間打電話報了警,叫來了海灘附近的救生員,可因為附近沒有救生艇,所有人都不敢貿然下水,媽媽便是穿著救生衣,拿著救生圈跳下了海。」

  「我得救了,媽媽將救生圈套在了我的身上,但自己卻是被浪拍得越來越遠,最後等救生艇趕到,將我們救起的時候,媽媽已經因為嗆水過多陷入了昏迷……」

  「好了,可以了。」

  楊露忽然就抱住了沈柒,她能感受到懷裡的女孩兒身體在微微發抖。

  後面的話沈柒沒有再說下去,但楊露卻是已經猜到了結局。

  事情的最後,沈柒的媽媽死了。

  而沈柒雖然活了下來,但卻因為親眼看著自己的媽媽為了救她而失去了生命,內心強烈的自責和悔恨,最終化成了一個心結,讓她再也無法釋懷。

  楊露輕輕的撫摸著沈柒的頭髮,安慰道,「沒事的,都過去了,你媽媽是不會怪你的。」

  「但我卻永遠也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更沒辦法原諒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所以,她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害死你呢?你們不是朋友嗎?」見沈柒的情緒漸漸恢復了平靜,楊露才終於朝她開口問道。

  沈柒垂著頭,最後沉聲道,「因為她想要取代我,成為媽媽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