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很豐盛,四道涼菜下酒,分別是薄切醬牛肉、拍黃瓜、醬油木耳、油炸腰果。熱菜有涼瓜燉小排,清蒸石斑魚,清水河蝦、辣雞腳、西紅柿雞蛋,油渣炒科白。還有一大盆看起來清香可口的牡蠣湯。
最重要的是,桌子上擺得每一道菜都是陳述喜歡吃的。孔溪說知道自己要到家裡拜訪之後,准岳母數次打電話與她商量菜譜,這便是她們母女倆人精心準備的成果。
陳述感動的看向孔溪,孔溪對他眨了眨眼睛,回以甜美的笑容。
陳述和孔盛德喝茅台,孔溪陪母親傅斯羽、二姨三人喝椰汁。
孔盛德端起酒杯,說道:「第一杯敬陳述,歡迎陳述到家裡來做客。」
言簡意賅,說完端起酒杯一口氣就幹掉了。
陳述看得目瞪口呆。
二兩多白酒,就這麼一口就喝掉了?
如此激烈,如此兇猛,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喝酒的人都知道,能喝多少酒和在多長時間裡喝多少酒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你的酒量是四兩,但是在兩個小時內喝完,大多數人還能夠保持清醒。似孔盛德這般一口二兩,四兩酒不到十分鐘就能夠喝完,酒勁上涌,怕是到時候壓都壓不下去了。
「爸,你讓陳述先吃幾口菜。」孔溪出聲勸止。
傅斯羽也知道丈夫的喝酒風格一般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埋怨說道:「慢點喝,那麼著急做什麼?」
孔盛德瞥了陳述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那就讓陳述慢點喝。」
這話陳述就不愛聽了,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叔叔怎么喝,我就怎麼陪。」
說完,他仰頭猛地灌了一大口……
烈酒入喉,臉色憋得紫紅。
這一口就下去了三分之一,好不容易把那一大口酒給強行吞咽下去,就覺得胃部有種被穿透的感覺。辣辣的,似火在燒。
低頭看了看杯子裡剩餘的大半杯白酒,陳述把酒杯放了下來,一臉謙遜的說道:「既然叔叔說讓我慢點喝,那我就聽叔叔的吧。」
「……」孔盛德當場就想把這個沒骨氣的傢伙給丟出門外去。
我隨口那麼一說,你就當真了?有沒有一點兒男子漢氣概?
「就是。」孔溪立即表示支持。「這樣喝酒太傷身體。陳述,先吃只河蝦。今天的蝦很新鮮。」
說話的時候,孔溪把自己親自動手剝好的蝦肉夾進了陳述的碗裡。
「少喝酒,多吃肉。」傅斯羽不停的往陳述碗裡夾菜,每一樣都夾一些讓陳述品嘗,很快就把陳述的碗堆成了一座小山。「小溪說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菜,你試試合不合你的胃口。」
「阿姨,您做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陳述感激的說道:「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
「陳述也會做菜。」孔溪說道。「而且做的還挺好吃。」
「和阿姨比差遠了。」
「現在的男孩子會下廚的可不多了。」傅斯羽讚賞的看了陳述一眼,出聲說道。
「只要小溪喜歡吃,我願意給她做一輩子。」陳述表情靦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以後我要常來向阿姨請教廚藝。保證小溪無論在那裡,都能夠吃到可口的飯菜。絕對不能降低她的生活質量。」
「沒問題,我們一起探討。」傅斯羽高興的說道,她的廚藝得到女婿好評,心情很愉悅。最重要的,陳述願意為了給自己女兒做菜而專門來向自己請教,那就讓她更加開心了。
孔溪是她的寶貝女兒,女兒幸福,比她自己的幸福更加重要。
孔盛德吃了塊醬牛肉,看著陳述說道:「我等等你?」
「好。」陳述點了點頭,一臉羞愧的說道:「麻煩叔叔了。」
「……」
孔盛德心裡又是一陣難受。這臭小子到底懂不懂尊老愛幼啊?頭一回上門,就讓我等你喝酒?
「爸,你也喝慢點。」孔溪把剝好的蝦肉放進父親碗裡,說道:「陳述平時都不喝酒,今天為你才破例了。」
「不能喝就不喝。」傅斯羽一臉慈愛的看著陳述說道,完全把他當作自己的晚輩來看待:「酒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來,吃菜。多吃菜。」
「謝謝阿姨,我自己來。」陳述趕緊阻止傅斯羽再次往他碗裡夾菜,畢竟,他碗裡的菜已經堆不下了。
「沒出息。」孔盛德不滿的嘟囔一聲,只好低頭吃蝦。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閒聊。聊經濟、聊文學、聊時事八卦、家長理短。不過,讓陳述意外的是,孔溪的父母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自己的家庭狀況以及工作收入房車等問題。
這讓陳述心裡非常的失落。
有種房子白買了的遺憾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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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還是喝多了。
一邊說話,一邊喝酒,酒就下得特別快。當孔盛德站起身準備開第二瓶酒的時候,他才知道,他們已經各自喝了半瓶。
飯桌上面,也就只有陳述和孔盛德兩個人了。孔溪和母親傅斯羽已經回到客廳看電視聊天,二姨早早下桌,為她們去泡茶切水果去了。
「你以後會不會對我女兒好?」孔盛德醉意朦朧,盯著陳述的眼睛問道。
「當然對她好。」陳述說道。「對她不好……我娶她做什麼?」
「你要說話算數。」
「我說話突然算數。」
「好。我相信你。來,我們兄弟再干一個。」
「我不配。」陳述捂著杯子,拒絕喝酒。
「什麼?」孔盛德生氣了,手裡的酒杯一揚,灑了小半杯出去。
「我不配做你的兄弟。」陳述大著舌頭說道:「我……我只配做你的女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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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是被渴醒的,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杯白開水,端起來一飲而盡。水有點甜,帶著蜂蜜的酸香,看來這是孔溪為自己準備的解酒茶。
這是孔溪的房間,在他剛剛進門的時候,孔溪就帶他過來參觀過。抬腕看了下表,現在是下午五點多鐘了,天色昏暗,卻沒有黑透。高空之上,還有最後一抹紅褐色的雲靄殘留,從龍眼樹隙間透射進來的光亮也像是染了色一般。
這一覺,竟然就睡了好幾個鐘頭。
「喝酒誤事啊。」陳述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最後喝多了有沒有說過什麼過份的話或者做過什麼丟臉的事情。努力的回憶了一番,能夠記起的最後一幅畫面還是准岳父孔盛德要去開酒,自己起身阻止。最後發生了什麼,以及他是何時被攙扶到二樓房間的,就完全不知道了。
孔溪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陳述的視線又停留在了書架上面,停留在那個小小的角落。相框裡面,那個黑胖的女兒對著自己咧嘴微笑,一如二十年前的畫面。
那是他經歷了無數的畫面,也是他好多年都難以忘懷的畫面。
畢竟,任誰小時候一直被人欺負,也不是說忘就能忘記的。
「為什麼她成了孔溪?」
「為什麼她會找上自己?」
「小時候沒欺負夠,長大了還想接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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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一個聲音突然間在耳邊響起。
陳述轉過身去,就看到穿著一身白色運動裝的孔溪站在房間門口。額頭大汗淋漓,一隻耳朵上還戴著耳機,看來她剛才是去運動了。
孔溪貪吃,是個典型的吃貨。
當她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時候,就會拼命的邁動自己的雙腿。今天中午飯菜豐盛,陳述親眼看到她吃了好幾塊肉排。為了控制體重,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會拼命健身,直到感覺運動的消耗完全抵消了那些食物的熱量,這才會再次恢復之前的正常鍛鍊強度。
陳述覺得,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人有兩種:一種是能夠控制身材的,一種是能夠保持正常作息的。
「嗯。醒了。」陳述有些慌亂的收回視線,剛才想事情想的入神,也不知道孔溪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良久,應該全部被她收在眼底了吧?
為了表明自己的淡然無事,又沒話找話的補充了一句:「你去健身了?」
問完之後陳述就後悔了。 wwzhaosyn
這不是一句廢話嗎?是個人都看出孔溪剛才去健身了。
孔溪若有所思的看了陳述一眼,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是不是想和我談談?」
「沒有啊。我們有什麼好談的?」陳述說道。
說完之後,陳述恨不得狠狠抽上自己兩耳光。什麼叫做「我們有什麼好談的」?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孔溪笑得更加燦爛了,撩起額頭墜落的一撮秀髮,說道:「我先去洗澡。一會兒我們好好聊聊。」
陳述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等你。」
陳述坐在床上,無端的有些緊張起來。
就好像是即將要推開一扇未知的大門,而那扇大門像是黑洞一樣能夠把自己給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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