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後, 消息傳來,警方找到充分證據,證實馬永長確實為姜小琴虐待而死, 彭大昌與姜小琴被判死刑。
他們同時犯了通姦、殺人兩大案,情節嚴重,罪不可恕。
村裡有人叫好,如馬老太、王老太,前者純粹幸災樂禍, 她早就覺得姜小琴跟大隊長都不是好東西,活該如此;後者則是感嘆天道公允,惡人合該有惡報;有人心有戚戚, 收斂起昔日的狂妄, 夾起尾巴做人,如彭大昌一家,和馬志偉。
他們不曾參與過直接犯罪,卻因為是死刑犯的家屬,加上從前彭大昌得勢時, 他們都或多或少狐假虎威過,也侵犯過他人利益。因此在村中被所有人排斥,待遇一落千丈。
可是用馬老太的話來說, 這也是自找的。
「彭大昌當大隊長的時候, 什麼好事沒想著他們?怎麼, 只許他們跟著享福,現在事發了,他們倒成清白人了?連點閒言碎語都不能受了?」
馬建明本來就是感慨一下, 誰知道老娘還上綱上線了。「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那些事跟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馬老太翻了個白眼, 這才不說了。
彭大昌和姜小琴行刑之後,冬天也到了。
鄉下正式進入農閒,所有人都在自己家裡忙著準備過冬的東西,或是縫製冬衣,或是灑掃院子、修補老屋,總之就是些一年到頭都做不了幾回,但又挺重要的碎活。
今年冬天他們家日子好過呀,先是他老娘不知從哪弄來好多棉花和新布,家裡每人都做了床新被,又厚又暖和;和至少兩套的新衣服,一件新棉襖。
吃的方面,他婚後開始,經常去後山下陷阱,結果每天都有不少收穫。不是野雞,就是兔子,還有一回,打了兩隻肥松鼠,順帶掏了他們的窩,找到幾斤松果。
也不知道老娘是怎麼安排的,家裡的細糧從不間斷,有時還會多出些新鮮的豬肉,得虧天氣漸冷,肉都能放得久一些,所以他找了特殊的渠道,將多出來的野物都換成了錢,一段時間下來,因為結婚而告竭的小金庫又開始滿滿當當。
看著妻子日漸好轉的氣色,日漸豐腴的身子,臉上愈發多的笑容,他心中別提多得意了。
轉年開春,楊曉雅分娩,花了整整五個小時,有驚無險地誕下了一雙龍鳳胎,就算刻薄自私如馬老太,也情不自禁地看人就笑。
當她的小冤家,小窮鬼讓她去殺只老母雞給兒媳婦燉碗雞湯,她也就是不舍了一下,隨後就乖乖去了。
龍鳳胎呀,多麼大的福氣!
而且兩個孩子也不像其他新生兒,出生時皺皺巴巴的,兩張幾乎是一摸一樣的小臉居然白白嫩嫩,清晰地映出父母優越的五官,讓人稀罕得緊!
雞湯燉好,馬老太親自端著進了產房,楊曉雅喝的時候,老太太就在一旁一個勁地瞧瞧這個,瞧瞧那個,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馬秀婉羨慕地看著,她進門也四個多月了,卻一直沒有消息。如今生活安寧又幸福,如果能再多個她與建明的孩子,該多好啊。
剛這樣想著,鼻尖就聞到了一絲雞肉味,她眉頭一皺,感覺胃裡突然開始翻江倒海,趕緊捂著嘴跑了出去,趴在牆角一陣乾嘔。
「媳婦兒,你咋了。」馬建明一回來就瞧見這場面,嚇得臉都白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衛生室看看。」
聽見動靜的馬老太見了,很是嫌棄自家兒子:「你是不是傻?她這個月那事兒來沒來?是不是有了?」
那事兒?
有了?
馬建明的腦子轉不過彎來,馬秀婉卻反應過來了,在姜老太家的時候,她吃了太多的苦,月事就沒準過,即使結婚後生活水準直線上升,可有些虧空哪能說補就補回來,所以這回遲了十天半月,她也沒放在心上。
難道?
馬秀婉有些害羞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角,在他耳邊小聲地說:「我可能懷了。」
懷了?
什麼東西?
馬建明呆呆地看著他媳婦兒,好半天,才大叫一聲:「你有了?!」
剛進了屋的馬老太忍不住又沖了出來:「小聲點!屋裡還有兩個剛出生的,你這麼大聲是想嚇死誰!」
馬建明連忙捂住了嘴,可從指縫中依然能看到他那咧開的嘴角。「哎呀娘,我太高興了!我要有兒子了,你要有孫子了!」
馬老太又翻了個白眼:「老娘早就有孫子了,屋裡躺著呢,你要敢嚇著他們,我打不死你!」
這幾個月來,馬建明早就習慣了老娘的偏心。反正在這個家,對他老娘來說,最要緊的是大嫂,其次是他媳婦兒,最後才是他。
現在看來,屋裡剛生的兩個小的只怕也越過他這個小叔,成為老娘的心頭肉了。
哎!
接著習慣吧!
馬建明高興又心酸地想。
他的小金庫很快又見底,因為家裡媳婦兒有孕,大嫂又坐月子,要奶兩個侄子,他很多野味都沒捨得拿去賣,而是留著家裡吃了。整個初春,餐桌上都湯水不斷,屋裡三個女人的皮膚都肉眼可見地光滑了很多。龍鳳胎也被養得白白胖胖,一天可愛過一天,看得馬老太心花怒放,做起系統的任務來,也不再抱怨了。
哪怕這些任務,也包括了幫坐月子的大兒媳婦用熱水擦身;
晚上孫子孫女哭著吃奶的時候,幫忙搭把手;
一天一碗紅糖雞蛋補身子;
甚至,給倆寶貝疙瘩洗尿布;
因為小窮鬼很有眼色,知道家裡多了兩個小娃娃,給的獎勵除了他們最需要的糧食和營養品,還有一些適合給娃娃們做衣服的布料。
雖然楊曉雅後期的肚子真的很大,也有義診的醫生提醒過可能是雙胎,但他們事先準備的尿布還是不夠,小窮鬼送的這些布就解了燃眉之急。
當然,她們肯定捨不得拿那麼好的布當尿布,但是有了這些,她們就捨得找些不那麼舊的衣服出來,剪了,做成尿布。
馬老太就貢獻了兩件。
不過等楊曉雅出了月子後,很快就用新布給她做了兩件新衣裳,再加上龍鳳胎似乎也知道這個奶奶對他們付出良多,總是與馬老太非常親近,經常哄得馬老太眉開眼笑。
村里人驚訝地發現,馬老太的脾氣似乎收斂了許多,很少再見到她與人彪悍對峙、破口大罵、甚至大打出手的場景了。而是經常帶著她那對精緻可愛的龍鳳胎小孫孫,一臉慈祥地和人有說有笑。
……三句話不離她家小孫孫多可愛多聽話多黏她。
村里同齡的老太太都快有些受不了她了。
當誰沒孫子抱啊!
不就是……都沒她家那對長得好看嗎!
你說這楊知青長得也就是中上姿色,馬建軍高高壯壯,可單論五官,也沒說好到哪裡去啊,怎麼就生了對這麼讓人稀罕的小娃娃呢!
龍鳳胎長到快周歲,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娘,而是奶奶。
喜得馬老太那叫一個淚眼汪汪,將兩個金孫孫摟進懷裡,香個不停。
就連兩年才回來一趟的大兒子馬建軍都得不到她一個正眼。
直到親眼目睹了妻子的好氣色,和母親對龍鳳胎的喜愛之情,馬建軍才徹底相信了這兩年妻子寄來的家書的內容。
他算是非常了解馬老太的一個人,這也多虧了他那寡言少語,卻睿智和善的父親。
從小,父親就告訴他,他娘不是個純粹的惡人,只是被外祖父他們給慣壞了,行事不按章法,不講對錯,只憑自己心意,而且掐尖要強,最討厭別人與她明晃晃的比較,特別是還能贏過她的那種。
父親教他,如果想和這樣的母親和睦相處,唯一的辦法是讓她過得舒坦,少讓她與人起爭執,讓她感到自己才是最獨特,最好運的那個,久而久之,她的戾氣自然會消退。
簡而言之,哄著,順著毛摸就對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老娘在閨中時的死對頭,也就是姜小琴竟然和她一起嫁過來了,他娘和人屢敗屢戰、屢戰屢敗,脾氣眼見著越發暴躁。他爹去世以後,家中再沒有降得住老娘脾氣的人了。
幼弟馬建明,人是聰明的,但似乎也遺傳了老娘的那份自私。
一句話形容:有良心,但不多。
只要老娘的怒火不會波及到他,他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
所以娶了曉雅以後,他其實心裡挺不安的,總擔心妻子會被慢待,甚至……虐待;
所以他歸隊後發奮圖強,玩命拼搏,為的就是早日升職,達到申請家屬隨軍的資格,早點回來將妻子帶走。
哪怕妻子這兩年的家書總是在報平安,說他娘的好話,他都沒有真正放心過,甚至越看越不安。
信上的那個人,是他老娘?
他媳婦兒絕對是在編故事哄他呢!
他一邊在信里哄著他媳婦兒說真話,一邊忍不住把他另外攢下來的獎金交給歸鄉探親的戰友,托他路過自己家裡的時候去看一眼,幫忙把錢單獨轉交給妻子,也順便確認一下,妻子過得到底如何。
可誰知道……
戰友回來後就怪笑著說:「別人家的婆媳都是水火不容,怎麼就你家老娘總喜歡聯合兒媳,往死里欺負你弟弟呢?你在家裡的時候,是不是也夫綱不振啊?」
馬建軍給了他一拳:「說人話!」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就你那媳婦,別說被虐待了,在家裡挺著個肚子,燒飯有你二弟,洗衣有你弟媳,每天吃得賊好,一般人還真沒這福氣。要說苦的,我看全家,就你弟弟最苦,什麼髒活累活,都得他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