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定嘆了口氣。
他和張琴，原先也算般配。
張琴是個普通知青，但是容貌秀麗，又能讀書寫字，一來隊裡就吸引了許多小伙子的目光。
他原本沒想過要娶知青，畢竟自己家裡也不富裕，下頭還有兩個弟弟妹妹，就因為是大哥，小學讀完三年級就在家幫忙幹活了，頂多不是睜眼瞎。但是跟人家知青是沒得比的。
而且他也不樂意啊，他天天都能拿滿工分，憑啥娶個農活都干不來的小嬌妻。
沒得拖累彼此。
哪知道知青點雖然小，也就三男三女住，卻鬧得不得安生。
張琴被人偷偷推到了村外那條河裡，他恰好路過，把人救了起來。
那會兒也是夏天，夏日炎炎，大家穿得都單薄。眾目睽睽之下，他和張琴算是牽扯不清了。
他娘楊老太覺得張琴名聲都壞了，只能嫁自己兒子不可，就算不出彩禮也無所謂。這樣算下來，還算老楊家白撿一媳婦，忙不迭的喊人上門提親去了。
張琴是個臉皮薄的大姑娘，出了那種事，她也抬不起頭，順勢就答應了。
他娘於是火速定好了婚期。
撇開知青慣有的不善農活不談，張琴就是這十里八鄉最好看的姑娘。從前他不想，是因為從現實出發，他倆就是不相配，他不想癩蛤蟆惦記天鵝肉，徒增煩惱。但真得了這樣一個漂亮又出色的媳婦，哪個男人會不高興呢？
所以他和張琴一開始也是蜜裡調油過的。
直到，二女兒出生。
一連兩胎都是閨女，他娘每次看到張琴都沉著臉，連帶著對他也沒有好臉色，每次跟他說話，來來回回就那幾句：
什麼他不小了，連個兒子都沒有，以後絕了後怎麼辦。
沒有兒子，他往死里幹活又怎麼樣。
天天拿滿工分又怎麼樣？
掙下的家業能給誰？
村里人們的議論也讓他身為男人的腰杆越來越直不起來。
這次，又是個女兒。
難道他楊定，註定沒有兒子了嗎？
【滴——檢測到宿主有重男輕女的念頭。乖巧伶俐的女娃娃怎麼就比不上男娃了呢？什麼叫掙下的家業能給誰，女娃娃就不是你的種了嗎，女娃娃身上流著的就不是你的血脈了嗎，憑什麼沒有繼承權？因思想過於落後狹隘，賞宿主一個大耳刮子！】
啪的一聲脆響——
楊定看著自己高舉的鐵掌，愣了。
直到臉頰高腫，灼熱的痛感傳來，他才驚恐地坐直了起來。
「誰！誰在說話！」
他環顧四周，可身邊哪裡有人？
【宿主你好，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女兒奴系統，你可以直接呼喚我系統，或者給我取一個專屬名字。很開心跟宿主綁定，希望未來的日子裡，我們可以快樂地攜手同行，撫養好每一個可愛的女娃娃。】
楊定背上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清清楚楚聽到了這道古怪的聲音，但身邊卻空無一人。
他從不信鬼神，但這一刻，他深感惶恐。
「你在哪裡？」
【我在你的身體裡。】
……楊定一臉慘白。
「為什麼偏偏找我，我又沒作奸犯科！我，我沒害過人！」
【宿主，我是女兒奴系統，是系統！不是鬼！】
楊定還在害怕，「我，我也沒想害死我的女兒，我是不喜歡女兒，可我，我沒想害人。」
他突然覺得這鬼玩意很有可能是被家裡三個閨女招來的。
畢竟整個生產隊，只有他家一口氣生了三個閨女。
果然是賠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
【滴——檢測到宿主體內對自己女兒的埋怨之情正在升高，觸發一級警告！】
【警告！警告！如果宿主對女兒產生任何無理的負面情緒，系統將啟動相應處罰措施！】
隨著話語一併落下的，是一道憑空出現的雷電，落在了他十步開外的一棵樹上，那棵樹的樹幹跟他的腰一樣粗，卻在瞬間被劈成兩半。
「我，我不想了。」楊定嚇了一跳，趕緊將腦海中的怨懟之情狠狠掐死。
【很好，那讓我們回歸正題。宿主，本系統是和你簽訂了契約的女兒奴系統，顧名思義，就是讓你成為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兒奴爸爸。從現在開始，本系統會根據情況發布不同任務，宿主完成任務即可獲取相應獎勵。反過來也是一樣，如果宿主任務失敗，或者蓄意使任務失敗，本系統也可以給你相應的懲罰。】
楊定聽得雲裡霧裡，這鬼東西說的詞，他在此之前一個都沒聽說過！
「你就是想讓我聽你的話，是吧。」
女兒奴系統：……這宿主真蠢。
【宿主要是想這麼理解的話，也行。】
「只要聽你的話，你就不會傷害我，對吧。」
【只要宿主努力完成任務，本系統還可以給予豐盛獎勵。】
「可別，你別拿雷劈我就行。」他的要求極低。
【前提是宿主善待任務對象，認真完成任務。】系統說：【比如現在，本系統檢測到你家裡最小的小公主都快餓死了，請宿主立刻去後山捉一隻野雞給母親燉湯下奶！獎勵是麥乳精一罐！】
楊定聽了想笑，後山的野雞？說得容易！那玩意要是好抓，他們村裡的人還至於餓得面黃肌瘦嗎？
【假如任務失敗，導致小公主營養不良甚至夭折，宿主將承受十道天雷鍛體。】
楊定一顫。
一道都夠嗆了，十道？這是要他的命吧？
【宿主再不出發，就視為消極對待任務，現在就賞三個大耳刮子。】
楊定連忙站起來。「去去去，馬上去。」
傷口還隱隱作痛，但好在頭不暈了，走路也不礙事，楊定腿長步子大，很快就到了後山。
【是否開啟定位，搜尋野雞蹤影？】
鬼東西的聲音又在腦海響起。
「什麼意思，你還能知道野雞在哪？」楊定不敢置信地問。
【靠你的話，小公主都得餓死。】系統冷冷地回答：【是否開啟定位，搜尋野雞蹤影！】
「開開開！」
都忘了，這鬼東西可不能按常理來看待，在後山找只野雞，對它而言，易如反掌吧？
【距離此處一公里，有一隻野雞，五隻野雞蛋。正在規劃路線——】
【直走三百米，然後右拐。】
楊定雙眼一亮，趕緊照著系統給的方向走。
沒過多久，眼前果然出現一隻野雞，它正在抱窩，身下剛好就是幾個雞蛋。楊定見狀大喜，四下看了看，找了顆趁手的石子，用力砸向野雞。
咚！
正中紅心。
野雞暈了過去。
他趕緊又在一旁扯了幾根韌草，編了條簡易的草繩，將野雞捆住。緊接著又將幾個野雞蛋揣進衣兜，他粗略一看，剛好五個。
心裡不禁對鬼東西的神通生出一絲畏懼。
哦不，是系統。
鬼東西不喜歡人喊它鬼東西。
知道系統能感應到自己的想法，楊定不敢再亂想。提著用樹葉裹得嚴嚴實實的野雞，揣著野雞蛋，快步回到家中。所幸這個點還沒下工，一路上都沒遇到人，他也不用費心思去應對可能會遇上的盤問。
到了家裡，接生婆早就領了她的那份謝禮離開了。
張琴很累，但不敢睡，小女兒出生到現在還沒喝到一口奶，她讓已經五歲的大女兒給自己倒了水，正死命灌著，希望能早些下奶。
楊定回來的時候，也沒進房間，逕自到了廚房，燒水，殺雞。
聽到丈夫回來的動靜，再看完好無損的房門，張琴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為自己，也為苦命的三個女兒。
已經五歲的大女兒帶著三歲的二女兒縮在床角，互相抱著取暖，她們敏感地察覺到家裡氣氛的低迷，要比平時還要沉重又冷漠，但是她們不敢發問，怕惹媽媽傷心，更怕惹爸爸生氣。
母女四個都縮在一個屋裡，空氣卻安靜的可怕。
直到最小的孩子因為吃不到母乳，虛弱地抽泣起來。
張琴一邊流淚，一邊絕望地抱起她搖晃著，安撫著。
不能這樣下去了。
她想著，對大女兒道：「你去隔壁二嬸子那求她佘一把白米給咱們，我給你妹妹熬點米湯墊墊肚子。她要是不肯……你就跪下來求她。」
懂事的楊大妮點了點頭，起身準備出門。
【野雞收拾完成，獎勵麥乳精一罐。】
楊定轉過身，灶台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罐麥乳精。他擦了擦眼睛，定睛再看，還是多了。
忍不住上前捧在手中，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又打開，用手捻起一撮送進口中。
甜甜的。
真是麥乳精！
楊定驚喜萬分。
【發布任務，沖四杯麥乳精，給三個女兒和女兒的媽媽一人一杯。任務獎勵：白米一斤。】
楊定立即在另一口鍋里燒了水，用來沖麥乳精。
他家現在別說細糧了，就是粗糧都快吃完了。有了這麼一斤白米，他就能去跟人換兩斤粗糧，好歹多吃兩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