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第263章 滿城素縞

  第263章 滿城素縞

  香茅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她就這樣被抓走了。為了防止香茅自殺,劉鹽王還對她下了禁制,讓她能看能聽卻不能動。

  香茅被抓之後,劉鹽王也沒有藏著掖著,而是直接將她押回鹽城,一路上還大肆宣揚。他的廟丁們走街串巷,下鄉入村,敲鑼打鼓的將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別人都說恐懼來源於未知,但是當你一無所知的時候,你是不會有恐懼的。只有半知不知的時候,才是最恐懼的。若是香茅悄無聲息的被殺了,這裡的人們怎麼會產生恐懼。只有大肆宣揚,卻又給他們深深的無力感,這才能製造出恐懼。

  貓冬的人們被告知香茅大夫被抓了,不日就要凌遲處死,她的皮要被剝下來,充入茅草進行展示,她的身體要被鹽漬起來,要讓她哀嚎七七四十九天才死。劉鹽王要對她施以重刑,以震懾所有的宵小之輩。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的人都哀莫大於心死。這裡幾乎所有的人都曾經得到過香茅大夫的幫助,她為大家研製出茅灸之法,減輕了大家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她將這個辦法無私的奉獻出來,就算沒錢的窮苦之人,也能在灘涂地中找到香茅草,想辦法給自己燎一燎,減輕身體上的痛苦。

  就是這樣的人,就是這樣的一個好人,卻要被劉鹽王嫉恨,就要被劉鹽王打壓,現在更是要被劉鹽王抓起來處死。所有的人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壓著,壓著喘不過氣來。

  有的人躲在家中嚎啕大哭,有的人站在角落偷偷抹淚,有的人恨得咬牙切齒,還有的人怨得捶胸頓足。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抓住劉鹽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但是,但是他們做不到……凡人又怎麼能抵抗神靈,別說神靈,就是神廟他們都闖不進去。神靈不是血肉之軀,就算凡人們敢舍下一身剮,也絕對傷害不了神靈分毫。

  他們,他們能怎麼辦?除了跪下來祈求寬恕,他們毫無辦法。神靈無需討好凡人,若不是劉鹽王乃是人道成神,他甚至根本不用管人的死活。

  為了這次收割恐懼,劉鹽王還特意留出兩三天的時間讓周圍的凡人聚攏過來,膽敢不過來『觀禮』的,他都放出話去要燒了不來者的草垛。這些草垛是凡人們冬季取暖,春夏煮鹽的燃料,燒了他們儲備的茅草,他們可能連冬天都頂不過去,然後就被凍死了。

  不想死,那就去看香茅被處死!

  劉鹽王的心,何其狠毒。

  三天之後,鹽城忽然下起大雪,雪如鵝毛,乃是九曲十八灣地區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厚厚的大雪落在街上、房頂,很快就將整個鹽城裝飾得潔白一片,這白茫茫的一片,多乾淨啊!

  城中的灶火鹽神廟之前,已經搭起了一個高高的台子。台子上現在是空蕩蕩的,也被積雪堆滿。這個台子,就是將要對香茅行刑的台子。

  此刻,已經有凡人百姓被驅趕著來到這裡,他們流著淚,踉蹌著身體,寒風吹過,將他們臉上的眼淚吹成冰晶,將他們的臉凍得通紅。可是再冷的風,也比不上他們的心寒。

  不多時,高台下就壓著黑壓壓的人群,人們圍著高台,小聲的抽泣著,壓抑的氣氛在人群中瀰漫開來。

  這個時候,幾個廟丁打開廟門,將香茅給押了出來。此刻的香茅琵琶骨被巨大的釘子穿透,雙手雙腳還帶著精鋼打造的鐐銬,她的嘴被封著,讓她說不出一句話。

  幾個廟丁半拖半拉,將香茅拉到了高台上。並用力一擊,讓她跪倒在地。看到這一幕,台下的百姓們心都顫了,他們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香茅看著下方黑壓壓的百姓,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她倒是想要安慰大家幾句,但是她此刻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劉鹽王是不可能讓她此時說話的。

  站在高台上的廟丁看著這一幕,他的心情倒是極好。他冷哼一聲,然後高聲說:「尊神之令,罪人香茅罪大惡極,不服王化,煽動不法,意圖不軌,按律當誅。此次行刑,以正視聽,以糾偏頗,以神靈之命,造化萬方。」

  這廟丁的話一出,台下的百姓哭得更大聲了。他們不敢說什麼,只能用哭泣這種形式反抗著。

  這個時候,有人忽然解開身上的衣裳,露出了白色的喪服。他身邊的人也同樣解開衣服,露出穿在其內的喪服,不僅僅是他們,他們就像是一個信號,所有的人此刻都解開外衣,露出穿在其內的喪服。一時之間,台下所有的人都換上喪服,滿城素縞。

  眾人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也顧不得腳下冰雪的嚴寒,此時,全城的人,都在給香茅披麻戴孝,哭成一片。

  不遠的地方,劉鹽王臉色鐵青的看著這一切,他口中喃喃的說:「刁民!全是刁民!都該死啊!該死!」心中的憤怒讓他的紅臉更顯猙獰。但是下一刻,他卻笑了起來。

  「也好,怨恨吧,恐懼吧。只有這樣,你們才有活下去的意義。」

  「你們的恐懼只會助我成神,你們越恐懼,我就越強大!」

  他病態的笑了起來,仿佛看到了自己不久之後就晉升成神,神府再次擴大,尊位更顯赫。

  而台上的香茅看到這一幕,她也流下了眼淚。她從不渴求這些普通的凡人能對她做什麼,但是這一刻,她還是覺得自己的付出並非一無所獲。這個世界,總會有些人站出來犧牲,如果別人不站出來,那麼她就應該站出來。

  雖然世界不會因為她的死而變得美好,但是她知道,她起碼奮鬥過,她起碼努力過,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此時此刻,在她的內心中,有一點點光亮慢慢的升起,這一點光亮赤紅,慢慢的化成了複雜難懂的符籙樣子……

  天地人三道,天道難以琢磨,地道難以參悟,人道難以理解。天象多變,故難琢磨。地理複雜,故難參悟。人心難懂,故難理解。得之一道,即可成神。

  如今,香茅就得了人之一道——慈悲。只是,她有機會以此道成神嗎?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紫府無日月也不知時間流逝。張淼坐在青石上看著《紫府種道》,忽然,他心中升起一陣不安。他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書卷,奇怪的自言自語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心中有些壓抑?」

  修士偶有心血來潮,這代表著有事發生。但是這種心靈感應是不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有時候琢磨不透這念頭,可能就錯過了什麼……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所待在的小空間也發出一陣閃爍,周圍的白光開始發生扭曲,張淼嘆了一口氣,這小空間是要崩潰了。

  這小空間其實就是一個紫府,是某位化神期大能的紫府。紫府中的樹,就是他的種道樹,不過這樹早就枯死,這紫府的主人也是身死道消。不過這紫府倒是保存了下來,不過如今看來,這紫府也禁不住時間的流逝,這刻也要消亡了。

  張淼收起書卷,又看了看這裡,然後一陣光華閃動,他眼前一陣變幻,他又出現在那條凍結的河流上。

  出來的瞬間,他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哭聲。他轉頭一看,卻是一個老人家正在一邊哭泣,一邊拿著一根草繩繞在樹上,看他的樣子,這是想要自掛東南枝啊!

  他心中一愣,連忙趕了過去喊道:「老丈,這是有何想不開,竟然要自尋短見啊!」

  那老頭看見他也是一愣,他明明看過這附近是沒人的啊!怎麼這會兒突然冒出一個人來?他是來尋思的,特意走了很遠,就是怕有人阻止他自尋短見。

  就在老頭愣神的時候,張淼已經過來,他一把扯斷老丈的草繩,然後苦口婆心的說:「老丈何需如此?難道是兒女不孝?或是身患疾病?縱然如此,也不應該自尋死路啊。人之性命只有一次,當為珍惜才是。」

  這老頭看張淼順手就將他辛辛苦苦編織的草繩扯斷,這下連死都死不成了!他這下真的是悲從心來,直接躺倒在地哭了起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哪裡都痛,如今香茅大夫也要死了,這個世上還能有奔頭嗎?不如死了算了,反正我也活夠了。」

  他嗚嗚的哭著,非常非常的傷心。而張淼卻是聽見了那一句話『香茅大夫也要死了!』他心中一驚,連忙對老頭說:「老丈,你說什麼?香茅大夫要死?你這是從何得來的消息?」

  老丈嗚嗚的哭著說:「香茅大夫被劉鹽王抓走,今日就要處死了!她死了,我的病再也好不了了,我還活著幹嘛。」

  聽見這話,張淼臉色一下就陰沉下來。他對老頭說:「老丈,香茅大夫死不了。」

  老頭一聽,奇怪的問道:「你說她死不了?你怎麼知道?你又是誰啊?」

  張淼壓抑怒氣,淡淡的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香茅大夫不會死,這是我說的。你也不要死,留著姓名看看我說的是不是假話。」

  他說完這話,瞬間就化成光消失在原地。而那老丈也是愣了愣,忽然露出一個又哭又笑的表情,喃喃的說:「好好,那我就等一下,看看我老漢要不要死。」

  駕著雲霧,張淼急速向著鹽城飛去,沒有飛太久,他就看見鹽城的輪廓出現在前方。此時的鹽城被雪覆蓋,白茫茫一片如同素縞。此時,一陣陣哭聲從城中傳來,也預示著城中發生著不平之事。

  就在張淼要飛過去的時候,忽然,兩個修士出現在張淼前方,直接將張淼給攔了下來。

  「前方乃是神域,外人繞路!」兩個修士都是元嬰修為,看見張淼之後,直接攔下張淼讓他繞路。

  張淼冷哼一聲說:「鹽城雖是神府,當也沒有讓人繞路的規矩,你們這是何意?!」

  這兩個修士不耐煩的說:「今日事出有因,過幾日就能過了,別廢話,趕緊走!」他們看張淼也只是一個元嬰修士,故此也沒有客氣,直接攆人。

  這一會兒,張淼心中一沉,他緩緩的抽出驅神鞭,厲聲說:「今日我來了,看誰能擋得住我!」

  他的話音落下,手中的竹鞭就向著前方的兩個修士狠狠的抽了過去。這兩個修士也是嚇了一跳,然後就說:「哪裡來的愣頭青,竟然還敢沖卡!這是不要命了!」

  說完,這兩個修士連忙放出一個類似於黑鍋的法寶,一下就將自己給罩住,罩住自己的同時,這黑鍋中放出一道神火,就向著張淼燒了過去。

  這是灶火鹽神廟的法寶,就是照著煮鹽的鐵鍋製成的,這黑鍋攻防一體,防禦方面可以形成護罩抵禦攻擊,而攻擊方面,這鍋里有一道『焱焱熾火』,此火溫度極高,就算是元嬰修士被燒中,也要骨爛肉離,化為焦炭。

  這兩個修士放出這法寶之後,就認為張淼死定了。沒有人能經得住這神火的灼燒。但是下一秒,張淼卻是冷哼一聲,接著天空出現一聲悶響,一個接天蔽日的虛影一閃而過,向著這兩個修士就重重的拍了過來!

  這兩個修士只感覺到一股極強的氣息在他們的背後升起,然後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他們的法寶大鍋連同他們自己,就被一隻巨掌狠狠的拍入地下。

  一尊巨大的真神正冷冷的看著他們!這尊真神身穿袞服,面容剛毅而毫無表情,拍死他們就像是拍死了兩隻蒼蠅。

  這個真神,就是張淼驅使的守孤山神!

  他看著前方的鹽城,手中的竹鞭一揮,指著那鹽城說:「給我毀了那座城,殺了那城中的惡神!」

  守孤山神聽著這話,他淡金色的眼睛看向不遠處的鹽城,然後點了點頭,大步就向著鹽城走了過去。他一步數里,有縮地成寸的神通,只是兩步就跨越了數十里,來到鹽城邊上。然後就被一層神光擋住了道路。

  這層神光,正是神府的護佑之光,是神府之主設下的一道防線。而守孤山神被神光擋住後,他則是弓步握拳,然後向著這道神光重重的打了過去!

  頃刻之間,神光如泡泡一般炸開,竟然連守孤山神的一擊都沒有擋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