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此話一出，頓時在佛國之外，引起軒然大波。

  「西漠佛國僅有一尊佛陀，獨一無二；可當年無雙劍帝深入佛國腹地，斬殺了一尊佛陀；這麼說來，佛國現在豈不是已經無佛了？」

  「對呀，佛國無佛，那這群老禿驢們卻還在口口聲聲的誦佛拜佛，豈不可笑？」

  「何止可笑，簡直可悲！」

  「...」

  人群沸騰，議論叫嚷。

  隋仁、安乾等人，卻是眉頭緊蹙，面露疑惑。

  佛國若是無佛陀，便相當於沒有與帝境持平的強者；那他們，又有何勇氣，來中州撒野的？

  要知道，中州作為整個天劍大陸的核心，人族最繁華的聚集地；其內隱藏的帝境強者，一隻手都數不過來啊！

  「朕曾聽先祖提及過，萬年前無雙劍帝隕落之前，的確在西漠斬殺過一尊佛陀。」

  張耀東此刻卻緊緊盯著對面的渡厄菩薩，徐徐說道：「不過，先祖還曾說過，當年伏擊無雙劍帝的百尊帝境強者之中，為首者，便是一尊佛陀！」

  啥？

  聽到此話，隋仁、安乾、安坤、張昌龍；乃至一旁的楚元寶、老陳頭、星玉岩等人，皆是一驚，齊齊回頭，詫異的望向張耀東。

  掌中佛國的那位老僧，明明說了佛國只尊一位佛；可現在張耀東卻說，萬年前，西漠便有兩尊佛。

  這...

  「阿彌陀佛！」

  就在此時，渡厄菩薩突然睜眸，淡淡瞥了眼張耀東，悠悠說道：「佛光普照之處，皆為我佛之體，雖難避生死，復歷劫數，卻不得量我佛之限；故，我佛無量，不墜輪迴，不歸三界，不死不滅，既壽永昌！」

  「什麼意思？」

  星玉岩眉頭微蹙，茫然道：「佛陀不死不滅？」

  顯然，她並沒有聽懂渡厄話中意思。

  或者說，她不是不理解，而是無法相信。

  畢竟古往今來，所有修道之人，雖皆追求的是長生大道；可悠悠千萬載，天劍大陸上出現了那麼多的強者，最終的結局不都是化作一捧黃土？

  哪怕是上古時期，被譽為通天徹地的妖皇，以及被譽為人族始祖的伏天子，也難逃這一定論！

  當然，傳說中，也有登上通天路，得道飛升的存在；可那些存在，幾乎都只在口口相傳的傳說中，無憑無據，更於後世再無出現；故而，其是否真的存在，根本無法定論。

  真假，自然難辨！

  可現在，渡厄卻說佛陀不死不滅，這誰能理解？誰能相信？

  不過，星玉岩身邊的老陳頭、楚元寶，以及不遠處的張昌龍、隋仁、安乾等人，卻是盡皆面色大變，神情驚愕。

  就連張耀東，也微微蹙眉；望向渡厄的目光中，浮現一抹凝重與忌憚！

  ...

  「佛陀，不死不滅？」

  掌中佛國，聽到外界傳來的聲音，葉無雙看了眼神情平淡，不做回答的老僧，眉頭微蹙，再次開口詢問。

  「可以這麼說。」

  老僧開口了，語氣平和，聲調沉穩：「但，更準確的說，佛陀並非不死不滅，而是掌控了空間與時間，故而擁有三世之軀。」

  「何為三世之軀？」

  「過去前生，當今現世，以後未來，此為三世。」

  老僧回道：「是故，佛陀，又名三世佛陀！」

  「也就是說，佛陀有三具身軀？」

  葉無雙蹙眉，心中有了猜測，進一步問道：「而當年被無雙劍帝斬殺的，只是佛陀三具身軀中的一具？」

  「可以這麼理解。」老僧微微頷首。

  葉無雙頓時恍然，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

  簡單的來說，就是佛陀有著三具分身，而當年爭奪無雙神劍的時候，被他斬殺的那尊佛陀，只是迦葉的一具分身罷了！

  「施主，可知佛法起源？」

  老僧見葉無雙沉默，又扯起了話題，開口詢問。

  「請大師指點！」

  「佛法起於念，源於心。」

  老僧悠悠解釋道：「上古時期，妖族當道；伏天子揭竿而起，推翻妖庭，帶人族崛起，成為天劍正統，看上去是拯救了人族，殊不知，已將人族帶從一處苦海，帶進了另一處苦海。」

  「人性本惡，欲望如虎。妖庭覆滅，妖族殆盡，人族雖占據天劍，獲得自由，卻因此膨脹了欲望，往往為了一己私慾，自相殘殺；故而，當時天下餓殍遍地，血匯成河，屍骸成山，一片哀鴻。」

  「我佛迦葉，心系蒼生，為了給人族尋找解脫之法，於西海菩提樹下苦思冥想七七四十九日，終領悟大道，得證菩提果位，開創佛法一途，這才有了如今的西漠佛國！」

  葉無雙連連點頭，當即問道：「所以，迦葉便是開創佛法第一人，故而被尊稱佛陀？」

  老僧卻微微搖頭，笑道：「得證菩提果位，僅為菩薩，並非佛陀。」

  「菩薩？」

  葉無雙眉頭一蹙，問道：「所以迦葉，是先成的菩薩，而後成的佛陀？」

  老僧頷首。

  葉無雙又為問：「他是如何成為佛陀的？」

  「追尋佛的至高境界！」

  「佛的至高境界？」

  葉無雙又是一愣，不懂了，疑惑道：「佛的至高境界是什麼？」

  這下，老僧陡然一愣，陷入沉默。

  徐徐，他才緩緩道：「我不知道。但迦葉認為，是佛陀；故而他斬出了我，從此一顆琉璃心，再無凡垢，得證佛陀！」

  迦葉認為？

  葉無雙眉頭一蹙，再問道：「為什麼迦葉認為佛陀是佛的至高境界，而不能是菩提，或者羅漢，乃至沙彌？」

  這很奇怪。

  佛法有雲，眾生平等。

  可在佛國體系中，卻將三六九等，分的頗為明細；甚至就連文武佛修，都給分了出來。

  這不很怪？

  聽到此話，老僧微微抬頭，瞥了葉無雙一眼，道：「佛道修行，在內，而不在外，追尋的是果位證道，輪迴傳承；施主非佛國之人，自然不懂佛國果位。」

  「請大師解惑！」

  葉無雙再次拱手，擺出一副求知做派。

  老僧乜了眼葉無雙，道：「佛國體系，禪道有沙彌、法師、禪師；武道有武僧、金剛、羅漢；二道合一，皆可得證菩提，入菩薩之境，施主可知為何？」

  葉無雙微微搖頭。

  「此乃宏願所至。」

  老僧悠悠道：「宏願，與菩提果位息息相關；許大宏願者修心，當入禪道；許小宏願者修身，當入武道；兩道之終，皆證菩提。」

  「而得證菩提者，是為菩薩也；是故，修禪修武，最終在證得果位之後，均為菩薩！」

  葉無雙微微頷首，這個他倒是聽懂了。

  簡單的說，佛國的修行，需要先發宏願，立下皈依目標-證菩提果位。

  然後再通過兩種途徑，追尋這個目標。

  而這兩種途徑，便是禪修：打坐誦經，用心靈領悟菩提；和武修：打熬體魄，從身體領悟菩提。

  最終，得證菩提果位，便可成為菩薩。

  所以，佛國無論是禪修還是武修，最終的結果，都是成為菩薩。

  可這麼說來，佛國體系的最高境界，應該是菩薩境啊？

  佛陀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這個解釋，幾乎完美表述了佛法體系，也解釋了迦葉乃是領悟佛法的第一人，也是得證佛法果位的第一人。

  也就說，迦葉是佛法一道的開山鼻祖！

  可既是流派的開山鼻祖，那他應該已經站到了佛法當時所能達到的最高點；雖然可以繼續鑽研佛道，晉升佛陀。

  但在沒有晉升佛陀之前，佛道體系最高境界，就應該是迦葉所能達到的高度，也就是菩薩境才對，卻為何會冒出個佛陀？

  這就相當於一個人闖關，在沒有進入關卡之前，自然不會知道關卡里有什麼了，也就更不可能給關卡取名了。

  難不成，那個迦葉在未能於佛道上更進一步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下一個境界了？

  「按照大師所說，佛國體系雖分禪武，但本質上都是修的菩提果位，求的是菩薩之境，最終能夠達到的也是菩薩之境；那如此一來，修佛之人拜的不應該是菩薩麼？」

  葉無雙當即說出心中疑問，道：「卻為何卻口口聲聲拜佛？佛陀又是如何而來？」

  「這就是佛道，與武道不同之處了。」

  老僧不為所動，淡然解釋道：「佛法無邊，求無止境；但欲要修行，必需先立宏願。」

  「而佛法體系，境界分明，人人皆可修至菩薩；若將菩薩境定位至高境界，達到此境者，豈不宏願不存？」

  「既宏願不存，便無修行信念；既無修行信念，又如何尋求更高？」

  葉無雙一愣，愕然道：「所以，迦葉為了讓世人有個永遠追求的目標，於是便創出了佛的至高境界，也就是佛陀？」

  「是！」

  老僧頷首，笑道：「若佛法盡頭為菩薩，那修佛之人皆可成菩薩，又如何拜之？就如武道巔峰為帝境，修武之人皆有望達到，又如何拜帝？」

  「故而，武道雖廣，但絕非大道；佛法雖稀，卻實為正道！」

  「大師此話說的，未免有些想當然了吧？」

  葉無雙聞言眉頭一蹙，反駁道：「一來，既立目標，卻無法實現，那這個目標立的意義何在？反正也達不到，又為何要立？二來，迦葉既然能夠從菩薩，晉升佛陀，為何其他菩薩就不能晉升佛陀？」

  「佛道立宏願，乃是為的了卻因緣，償還前世之債，積攢來世之德，而非現世所得。」

  老僧悠悠道：「至於，為何迦葉能從菩薩晉升佛陀，而其他菩薩不能，則是因為果位一旦凝聚，便不可更改，不可進階。」

  「而迦葉當年，雖得證菩薩果位，卻並非宏願所至，而是頓悟所得，並未凝聚；故而，他可在菩薩果位晉升佛陀，而其他菩薩則無法晉升！」

  此話一出，葉無雙瞬間傻眼，足足半晌沒說話。

  果位一旦凝聚，便不可更改，不可進階？

  也就是說，從立下修佛之人，立下宏願那一刻就開始，便註定他這一輩子最多只能成菩薩，而不能成佛陀？

  這信息量太大了，令饒是覺醒了帝境記憶的葉無雙，都足足用了好幾分鐘才全部消化。

  而後，便從中洞察到了一個可怕的算計——

  簡單的來說，就是上古時期，天下疾苦，哀鴻遍野；迦葉在菩提樹下，苦思冥想，想要尋找解脫之法，於是就頓悟了佛法，得證菩提果位，然後開創了禪武雙修的佛法體系。

  並且，他還給修煉佛法體系，設置了一個入門要求，就是先立下宏願，之後才能修行；而一旦立下宏願，最後的結局就只能得證菩提果位，成為菩薩。

  之後呢，迦葉為了保證自己的特殊性，又鑽了自己果位並非宏願所得的空子，在得證菩提果位的基礎上，又開創出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佛陀！

  其實，這個佛陀境，本質上與佛國體系並無關聯，甚至都不是一個東西；單靠修煉佛法體系，根本無法達到。

  如此一來，就既能保證修佛之人永遠完成立下宏願，又能保證迦葉至高無上的地位了。

  只是，這種方式，也特麼...太壞了吧？

  引導別人來修煉自己創的道，卻又怕別人達到和自己相同的水平；於是，從起始處便設立一個束縛，讓修煉自己道的人走向歧途，永遠無法達到自己高度。

  這是人幹的事？

  在此之前，無論他是萬年前的無雙劍帝，還是萬年後的葉家三少爺，對於佛道，都是忌憚中帶著幾分尊重的。

  畢竟，佛法雖然擅長洗腦，顯得尤為邪惡，但本質上還是引人向善，擺脫紅塵羈絆的。

  這對於一些身受凡塵瑣事所累之人來說，絕對是一條拯救自我的出路！

  可現在，佛道卻在他心中，已然成了鄙夷之物。

  這哪裡是救人的大道，完全就是一個害人的深淵啊！

  望著眼前慈祥和善，鎮定自若，引以為傲的老僧，葉無雙的目光中逐漸出現了一絲憐憫。

  這個老和尚，外面的那群禿驢，以及西漠佛國的萬千佛徒，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所信仰的佛，究竟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存在呢！

  一念及此，葉無雙緩緩起身，直勾勾盯著老僧，嘴角忍不住微微挑起，繼而擴大，從微笑到大笑，從大笑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猖狂，笑的肆意，笑的前俯後仰。

  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找到了破解這第三關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