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天池決戰,古三通就已經是宗師境,然後被羈押至密牢將近二十年,一身氣血衰敗,油盡燈枯,境界一掉再掉。
彌留之際被楚陽救活,武學修為破而後立,只差臨門一腳便能突破,而這顆丹藥也成了他突破的契機。
大宗師之境!
無數武者夢寐以求的巔峰!
在這個仙神只是傳說的時代,大宗師便是立於眾生之上的神靈。
「古三通,他突破了?!」曹正淳瞠目結舌的看著古三通,只見對方氣血濃郁猶如長龍,在周身盤旋,最終化作滾滾紅霞被古三通吸入腹中。
「這……這藥竟然是真的!」
鄭東流揪著鬍鬚的手顫抖不已,差點沒把鬍子給扯下來,他已過知天命的年紀,馬上就是花甲老人,再不突破氣血就要逐年衰敗。
他是所有人當中最需要補充氣血的人,忍不住轉頭看著楚陽,眼神變得十分熾熱。
鄭東流對自身的積累十分有自信,只要能得到丹藥,他肯定能成為下一個大宗師。
古三通睜開雙眼,如開水般沸騰的真元漸漸平息,眼底精光內斂,偶爾有金色的餘輝閃動,金光不壞神功仿佛再完成一場蛻變。
「喝!」
雙臂一震,古三通全身閃動金光,霎時間成了一個金燦燦的小人,胸膛傳來的心跳聲仿佛擂鼓。
鼓聲如雷,在眾人耳邊震盪不休。
直到此刻,諸葛正我臉上終於變了顏色,忍不住開口道:「好一個金剛不壞神功,古兄肉身強橫堪比妖王……」
楚陽點了點頭,古三通此時的肉身強度,放眼整個大明或許只在他一人之下。
「收收火氣,老同志。」
楚陽一巴掌拍在古三通的肩膀,直接把他打回原形,漫天金光瞬間消失不見。
不拍不行,實在是太刺眼了,比拿手電筒晃眼睛更煩人。
原本滿面春風的古三通,笑意在臉上迅速凝結,進而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我的大宗師是紙糊的嗎?
怎麼連一巴掌都扛不住啊……
眾人見狀更是心中一凜。
成就大宗師之境的古三通就這樣被陛下一巴掌拍的破功了?
陛下到底是什麼境界啊?
「丹藥已經試過,藥效你們也看見了,如何?血肉煉丹這個辦法是可行的吧。」
楚陽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率先反映過來的是諸葛神侯,他興奮的身軀都在顫抖,拱手道:「如此一來,在殺妖一事上,人族終於可以同心協力,那些江湖宗門終於可以心甘情願的下山斬妖。」
正常情況下,殺妖的風險是很大的,而且不是每隻妖的肉身都能拿來鍛造武器鎧甲,因此,除非是被動遇上妖物,大部分門派是嚴禁弟子「降妖伏魔」的。
尤其是那些天資過人的弟子,宗門長輩更是要反覆叮囑,免得他們衝動。
在一些大派看來,天塌下來有神侯府擔著,但凡是威脅到老百姓安危的妖物,自有神侯府去解決,與他們無關。
當然也有「離經叛道」的弟子看不得這種做派,非要下山斬妖除魔,結果往往是身死道消,成為宗門教育年輕弟子的反面教材。
包括佛道兩教的高手,朝廷要說動他們幫忙,也得先許下重利。
類似一禪寺雲闕大師這樣與諸葛正我交好的佛門高手是少數。
如今殺妖能煉製丹藥,丹藥可以提升修為,那這件事在宗門大派眼裡就有了價值,有利可圖,他們就會積極的派弟子入世殺妖,可以極大程度的幫助神侯府緩解壓力。
說起江湖宗門,楚陽臉色微冷,類似燕南天和郭不敬的大俠終究是少數,大多數都是些唯利是圖、蠅營狗苟之輩。
「那些門派早就該好好管教一番,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般置人族大義不顧,妄動干戈之徒比比皆是,之前是朝廷力有不逮,等收拾完南方那幫逆賊,再來好好跟他們算帳。」
雨化田面如寒霜,冷笑不止,他熱衷權力的理由之一便是鎮壓天下門派的野望。
「局勢剛有好轉的苗頭,此時跟那些宗門起衝突不是正道,就如神侯剛才所言,我們應當同心協力才對。」
鄭東流緩緩搖頭,當面反駁雨化田的言辭,兩人的立場向來是衝突的。
「鄭大人的想法未免太天真,那些宗門要是可靠,南方局勢就不會糜爛成現在這個樣子。」
雨化田眯著眼睛盯著鄭東流,竟是起了一絲殺心。
鄭東流冷笑道:「南方糜爛的原因,未嘗沒有兩廠在背後做推手,雨公公不要什麼屎都往宗門大派頭上潑!」
雨化田臉色難看,剛要說話反駁,卻聽見曹正淳氣急敗壞的聲音。
「姓鄭的不要血口噴人!」
「咱家什麼時候動過南方的心思?這等誅九族的罪名豈能隨口栽贓?」
「你要是夠膽,今天和咱家劃下道來,手底下見真章!」
「咱家對大明忠心耿耿,還請陛下明鑑啊!」
看得出來曹公公是真的很急,顧不上禮儀,直接在楚陽面前上躥下跳,恨不得咬死鄭東流。
「行了,知道你無辜,你連個京城都玩不轉,哪有功夫把手伸向南方。」
楚陽擺擺手,一臉嫌棄的看著曹正淳,「你再在我面前蹦來蹦去的,小心我揍你。」
「奴才知罪。」曹正淳委屈巴巴的退到旁邊,還不忘記惡狠狠的瞪鄭東流一眼。
楚陽隨即看向鄭東流,道:「鄭大人言辭有些過了,雨化田行事手段酷烈,這個大家都知道,這也是我收回兩廠權力的原因之一。」
「如果他真是毫無底線之人,那就不止是收回兩廠權力這麼簡單了。」
「朱無視我都可以殺,雨化田算什麼?」
聽見楚陽語氣逐漸不善,鄭東流身軀一顫拱手道:「臣一時氣急,口不擇言,望陛下恕罪。」
楚陽依舊沒有回應,冷冰冰的盯著他看。
無形的壓力正在蔓延,別說鄭東流,就連其他人也被楚陽的氣勢壓的喘不過氣。
身為大宗師的諸葛正我和古三通沒有任何區別。
鄭東流臉色難看,一咬牙,剛準備跪下磕頭,就聽見楚陽的聲音。
「鄭大人,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剛說完,眾人就感到壓在心頭的那股氣勢消失不見,再次望向楚陽,他又變成以往和顏悅色的樣子。
即便如此,一群人仍然低頭不語,就連最浪蕩不羈的陸小鳳也不敢像以前那樣插科打諢。
「我很討厭黨同伐異那一套。」
「如果做不到,至少別把矛盾擺在明面上。」
「還有,年紀大了就別動不動把屎尿掛在嘴邊,多噁心啊。」
楚陽輕描淡寫的說著,在場卻沒人敢附和一句。
鄭東流是忠臣,能教出離歌笑的師父,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但他放不下以前的事也是事實,廠衛之爭占據了他人生太多的篇幅。
下意識的跟雨化田抗爭成為了鄭東流的某種「舊疾」,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不是西廠督主。
拋開個人恩怨,其實鄭東流是贊同雨化田意見的,宗門大派確實不可靠,南方變成現在的樣子,與這些人有不可分割的責任。
正所謂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那些宗門大派就躲在自家領地,冷眼旁觀人間疾苦。
「臣知錯。」
鄭東流自知理虧,心甘情願的認了錯。
「正所謂人無完人,鄭大人難免會為了過去的一些小事產生鬱結,不過過去的都過去了,既然鄭大人知錯,陛下也別生氣。」
諸葛正我感覺氣氛緩和了一些,立馬開口勸解。
楚陽搖頭道:「生氣倒是談不上,只是再這樣下去,就算鄭大人得了丹藥也難突破到大宗師。」
鄭東流聞言一驚。
楚陽說道:「你看古三通那麼容易突破,就把大宗師想的太簡單了,光把功力堆上去是沒用的,心境也很重要。」
諸葛正我點頭道:「陛下所言極是,心境無漏者,真元方能運轉如意。」
古三通隨後笑呵呵的說道:「我久困樊籠,一朝自由,心中自是有大喜,出來後又得一子,喜上加喜,妻子雖然在天山沉睡,但有了救治的方法,只需我全力為她奔走即可,至此,心中無大憾,自是一往無前。」
「你被那麼多前塵往事絆住腳,不好好面對的話,早晚有一天會作繭自縛。」
「心魔才是武道大敵。」
鄭東流陷入長久的沉默,他確實很難放下對兩廠的仇恨,廠衛之間的權力鬥爭牽扯了太多人命,每一條都無比沉重。
跟雨化田和曹正淳握手言和,無異於是對那些犧牲之人的背叛。
鄭東流做不到。
楚陽也理解他的難處,所以才讓他別把矛盾擺在明面上,如果兩人沒有投誠也就罷了,隨便找個藉口殺掉不算多麻煩的事情。
但他們畢竟跪下磕了頭,楚陽真要下手,多少有點不講武德。
今天能殺投誠的曹正淳和雨化田,明天就能殺你鄭東流,反正以他楚陽的武道修為,只要想殺,天下誰人不可殺?
久而久之,楚陽身邊還有人嗎?
那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這是楚陽極力避免的局面,他能做的便是徹底讓兩廠消失在歷史中,把曹正淳拴在宮裡當看門狗,把雨化田拴在身邊當鷹犬,算是給錦衣衛一個交代。
要是這都不領情,那你鄭東流還想怎麼樣?
不然我把皇位讓給你坐?
以鄭東流的秉性,如果楚陽如此質問他,他大概會一頭撞在柱子上,以死明志。
「丹藥拿去,回家好好想想,如果覺得自己心關已過,再吞下服用。」
楚陽將一枚妖王血肉製作的丹藥丟給鄭東流,以對方在宗師境二十多年的根基,這枚丹藥足以讓他晉升。
「臣謝陛下恩典,臣無以為報,愧對陛下。」
鄭東流眼角濕潤,罵歸罵,但楚陽還是把重要的東西給了他。
「你能成功躋身大宗師,為大明添一份底氣,就是對天下最大的回報。」
楚陽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回家閉關。
鄭東流跪下叩謝皇恩,拖著沉重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陛下,臣也先走一步。」離歌笑上前行禮,然後在楚陽身旁輕聲說道:「我有些擔心師父,今晚先回去了,對不住。」
「本想為你慶祝一番,看來也只能等到下次。」楚陽無奈的說道:「回去之後,好好開導鄭大人,讓他不必擔心浪費丹藥,留神自己的心境。」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心魔必生。」
離歌笑點了點頭,將楚陽的話記在心裡。
走之前突然抱了一下楚陽,而楚陽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諸葛正我望著鄭東流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再和藹的龍,他也仍然是龍。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一個小風波過後,寢宮外變得有些沉默。
曹正淳是不敢多嘴,不知為何,他總感覺皇帝陛下對自己有殺意。
雨化田更不敢,鬧的這麼大,他至少有一半的責任。
「郭師父,你也拿一顆丹藥去吧。」
楚陽用調侃的語氣喊了聲郭不敬,隨即又遞出去一顆妖王丹藥。
郭不敬沒有立刻接到手上,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抱拳道:「陛下,這顆丹藥,臣就不要了。」
楚陽有些意外,「為何?」
「神侯能憑自己的實力突破大宗師,臣自然也想試一試。」郭不敬爽朗一笑,他正值壯年,有這個底氣,也有信心。
諸葛正我微微頷首,眼裡充滿對郭不敬的欣賞,要是年輕時候的自己,大概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那這顆丹藥我給你留著。」楚陽收起丹藥,轉頭望向諸葛正我,說道:「妖王血肉煉製的丹藥,對大宗師也有效果,至於能否突破,吃多少才能突破,我還沒有試驗過。」
諸葛正我撫須仰天大笑,「老臣一把年紀,沒有年輕人這般心高氣傲,陛下有多少丹藥只管塞給我便是,我倒要看看效果有多好。」
楚陽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老頭真不要臉呀,還有多少塞多少給你,你吃得了嗎?」
諸葛正我毫不在意楚陽罵他,笑吟吟說道:「能者多勞嘛,總不能讓古三通這個剛躋身大宗師的傢伙來吃吧?那不是明擺著打水漂。」
楚陽算是開了眼界,笑道:「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