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我……」沈易真沒說兩個字，鼻子就開始發酸。
許小滿放下杯子，挨著她坐下，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其實挺好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村里同齡的小夥伴，尤其是女孩，大多念到初中就不念了。
上次回村的時候，她看見好幾家的孩子都開始滿地瘋跑。
跟小夥伴們一比，她雖然每天累了點，但過得很充實、很自在。
許小滿笑得真誠，反倒讓家人們心裡更難受了。
蔣宏遠伸長胳膊，緊緊握住許小滿的另一隻手：「跟我們回家住吧。」
想到許小滿還要在這裡多委屈一天，他都受不了。
許小滿抿著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回家……嗎？
等待DNA結果的這幾天，許小滿也想了很多。
如果自己真的是蔣家的孩子，那是不是就會多了一個溫暖的、有爸爸媽媽在的家，像她兒時期待的那些？
可問題真的拋到了眼前，許小滿忽然又有點躊躇。
他們真的能毫無保留地接納二十年沒見的自己嗎？
會不會慢慢改了主意，覺得自己這個鄉下丫頭，配不上蔣家千金的名頭？
回家與不回，兩個小人在許小滿的心裡打個不停，讓她心亂如麻。
更何況，還有顧銘軒那邊。
天知道這缸是怎麼連通到大胤的。
要是萬一再也聯繫不到顧銘軒……
許小滿的臉驀然白了白。
不回的小人占了上風，將回家的小人踩在腳下。
「我再想想，可以嗎？」
蔣宏遠和沈易真的手同時緊了緊。
二十年的時間，確實太久了。
小滿需要時間接受，他們能理解。
蔣宏遠想了想：「小滿，把房東的電話給我。」
三言兩語，還不等許小滿反應過來，蔣宏遠已經談好了價錢。
「回頭房東聯繫你辦過戶。晚點會有人來把門窗都換掉，安全些。」
樸實無華的鈔能力，讓許小滿的嘴巴微張。
雖然前陣子她也掙了幾百萬，但在她的概念里，錢還是要省著花。
哦，對了，那幾百萬里，還有一大部分是沈易真的藥錢……
「那個，之前的藥錢，我轉回去吧。」許小滿看著沈易真，停頓片刻，「就當我送給……媽媽的禮物。」
一聲媽媽，再次讓沈易真淚如雨下。
真是個心軟的傻孩子，自己住這樣的地方，卻出手就是上百萬的禮物。
「這點錢咱家花得起，」蔣宏遠憐惜地摸了摸許小滿的腦袋，「更何況，你的藥也不是白來的，爸媽哪能占你的便宜。」
許小滿心道，這藥其實跟白來的也差不多。
但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謝謝媽媽，謝謝爸爸。」
「走吧，小滿，帶你去吃飯。」沈易真擦乾眼淚，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想法——要把這些年虧欠的東西，都給小滿補上。
這也讓許小滿錯過了看熱鬧的好機會。
畢成禮漫不經心地在邊城裡轉悠。
不就是個邊陲小城麼，鳥不拉屎的地方。
只要不是顧銘軒要聚眾謀反，就沒什麼好看的！
念頭還沒消，畢成禮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咳嗽起來：「這，這是什麼？」
有百姓扛著坨白花花的東西，從巷子裡拐了出來。
人還沒走近，畢成禮就聞到了淡淡的米香。
定睛細看，那些人扛著的，可不就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米粒嗎？
半人高的大米，這怎麼可能？！
「站住！」畢成禮壓下咳嗽，「你們扛的是何物？」
「回大人，這是神米。」
「神米？」
「對，是神女賜的神米。」百姓感恩地望了望天，「多虧了神米，我們才沒餓死！」
畢成禮有點懵，怎麼一會神女，一會神米的。
「那你們說說，這神女還做了何事。」
聽說要夸神女，百姓們可就不困了，主動圍上來七嘴八舌說個沒完。
什麼一天能耕百畝的神牛啊，城牆高的白菜啊，吃了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藥啊……
畢成禮聽得一個頭變成兩個大，趕緊叫停。
話本子都不敢這麼寫！
看起來，顧銘軒為了籠絡民心，搞出的這一套說詞，倒是有效。
看把百姓們都給騙成什麼樣了！
就是不知道那神米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畢成禮暗暗警覺，還是得再仔細看看才行。
打發了百姓們，畢成禮忽然想起，早先進城時有座高大的廟宇一晃而過。
當時急著趕路，現在想來，那莫非就是新修建的神女廟？
「走，去神女廟。」
繞著神女廟大殿走了一圈，畢成禮手撫著粗糙的牆壁，不禁有點心生懷疑。
數丈高的牆壁渾然一體，看不見半點磚石，也不知道是怎麼修建出來的。
莫非真是神仙法術不成？
他招招手，喊來廟祝：「你可知道這神女廟是怎麼修的？」
廟祝眼都不眨：「自然是用神女賜的神物！」
「何等神物？」畢成禮忍著不耐追問。
「神女稱呼這東西為——水泥。」
水泥？
和了水的泥，不是應該黢黑稀爛嗎？怎麼會硬如岩石且灰白鮮亮？
畢成禮越發覺得不太對勁：「你可親眼見過神女？」
廟祝遺憾：「只見過神女顯靈，一直未能親眼得見神顏。」
「那你說說，神女顯靈都做了什麼？」
廟祝虔誠對天拜了拜：「她老人家在城外造了神女湖，還傳下神兵，讓顧將軍一口氣殺了三千蠻族！」
畢成禮的瞳孔猛地一縮。
神兵？
三千蠻族？
此事為何朝中一點風聲都沒有！
有如此兵器，顧銘軒莫非真想私蓄兵力謀反嗎？
想到這裡，畢成禮腦袋上的汗刷地就下來了。
要是顧銘軒真有這個想法，自己就別想要活著離開邊城！
怎麼辦，該怎麼辦……
對了，神女湖！
畢成禮若無其事地擦了擦汗，笑著招呼隨侍：「天氣還挺熱的，不如就去那神女湖參拜一番，順便涼快涼快。」
捏著一把汗出了城門，畢成禮的呼吸漸漸急促。
一片蔚藍的水波就在不遠處，將漫天雲影皆盡攏入懷中。
好漂亮的湖水！
畢成禮靠近湖邊，才發現這湖水極為透明，幾乎能看見數丈深處湖壁上鑲嵌的石塊。
冰涼的湖水浸過指尖，他不自覺地捧起水喝了一大口。
好甜！
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嚇得他將水灑了一身。
湖水突然曳出粼粼波光，不遠處的百姓們歡聲雷動。
畢成禮側耳細聽了片刻，終於分辨出他們喊的是什麼。
「輔渠通了！」「還差三條！」「夥計們加把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