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我命休矣!

  「知州大人這是何意?」

  唐昌益再次開口,只是此次是真實帶了怒氣。

  他打交道的知州沒有上十個也有七八個了,從沒遇見這種直接分派要錢的情景,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沈逾白理所當然道:「本官此次殺海賊四十八人,護了你們周全,卻惹惱了海賊,他們必定要來報仇,下次再來可就不是幾十人。若無朝廷庇護,你們如何能保全族人?」

  唐昌益被氣笑了。

  那海賊就是他們養的,用得著朝廷保全?

  其他鄉紳神情更是跟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就有人道:「我們自家養了護院,用不著知州大人費心。」

  「知州大人還是管好自己吧。」

  「一個知州拿什麼來抵抗水賊?靠那些護衛還是州衙那些衙役?你們知道有多少海賊嗎?」

  鄉紳們憤憤不平。

  就連一直未吭聲的馮知章都強忍著怒氣道:「知州大人也不怕胃口太大撐破肚子!」

  沈逾白眸子往眾位鄉紳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馮知章臉上,勾唇一笑:「馮老爺多慮了,這銀錢本官一文不取。此次募捐的所有銀錢,均會用來組建自衛隊,以抵擋海賊侵擾。」

  鄉紳們懵了。

  抵擋誰?

  海賊?

  是他們做夢沒醒還是知州大人還看不清形勢?

  馮知章終於維持不住一貫的從容,錯愕地問沈逾白:「你要我們花錢去抵擋海賊?!」

  沈逾白道:「海賊侵擾我通城多年,導致民不聊生,各位也飽受其害。想要讓通城百姓日子過得好,必要解決海賊禍患。此次滅了一波海賊,大振民心,本官已向聖上報了這一喜訊,本官並不貪功,各位慷慨解囊,捐贈銀錢的單子也一併交了上去,聖上見此必對各位大加讚賞。」

  眾人臉皮肉眼可見地抽搐著。

  唐昌益一張紅臉更紅了幾分,整個五官都有些扭曲。

  剛剛他說什麼?

  已經將捐款名單呈交給天子了?

  若是他們不捐,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一名鄉紳喘著粗氣,怒喝道:「豎子敢爾!」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紛紛怒視沈逾白,那眼神恨不能將沈逾白生吞活剝。

  沈逾白從容拿出一張銀票放到桌子上,道:「孫同知所捐贈的一千兩已在此處,剩餘的煩請各位三日內交上來。誰若不交,休怪本官告到御前!」

  眾人心頭一振,旋即如刀子般的目光就落到站在沈逾白身後的孫同知身上。

  孫同知眼前一黑,只覺天旋地轉。

  待緩過神,心中只剩四個字:我命休矣!

  再看向沈逾白,就見其已拿了銀票,帶著一眾護衛大步流星地離開。

  孫同知心頭猛跳,知道他再待在這兒必然慘烈,只能咬牙朝著沈逾白疾沖而去。

  待到沈逾白一行人離開酒樓,甘煥頭一個怒罵出聲:「養條狗還知道跟咱搖尾巴,咱大把銀子餵著姓孫的,如今那姓孫的卻吵姓沈的搖尾巴,銀子都花到狗肚子裡去了!」

  他們當然恨一來就敢掐他們命脈的知州,可更狠叛徒。

  有人道:「莫要中了姓沈的挑撥,孫同知這些年做事如何你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狗會因為你丟塊骨頭就朝你搖尾巴,也會因別人丟塊骨頭朝別人搖尾巴。」

  「我早就覺得姓孫的不行,如此重要的位置豈能讓一外人占著?如今倒好,背後捅我們一刀。」

  「或許此次剿滅海賊也有他的功勞!」

  唐昌益大喝一聲:「好了,也不瞧瞧這是在哪兒!」

  眾人這才想起還在酒樓里。

  一向頗有城府的眾人被氣瘋了,當眾就是破口大罵。

  好在今日一品樓被包了場,除了酒樓的夥計和掌柜之外,沒其他人,封口也容易。

  就算有其他人在他們也不怕。

  在這通城,沒人敢得罪他們這麼多家族。

  「唐老爺說此事該如何處置?」

  甘煥壓著怒火問道。

  此次給沈逾白下馬威的就是唐昌益,不僅沒把沈逾白也嚇住,反而讓他藉機立下大功,竟還能向聖上邀功,反來逼迫他們。

  他們在通城囂張多年,從來沒落入如此窘境,心裡自然對唐昌益有怨氣。

  唐昌益丟下一句「我如何知道」就甩袖離開。

  一頓宴席只剩下不歡而散。

  等眾鄉紳陸續離開,酒樓角落才走出一道身著青色衣衫的男子。

  沈逾白微微側頭:「孫同知,你聽到他們的話了吧?」

  站在沈逾白身後的孫同知臉色慘白如紙。

  他從替那些大族辦事起,就一直卑躬屈膝。

  他自知被他們瞧不起,可也沒想到他竟被那些人當成狗。

  不過這與得罪那些大家大族所產生的後果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在通城,從生到死都逃不開這些大族的掌控。

  孫同知給他們辦事越久,對他們的畏懼就越盛。

  他眼中滿是絕望:「您為何要如此害我?」

  從拉著他剿滅海賊,到幫他請大夫買藥,再到今日捏造的他捐獻一千兩的事,每一件都是將他往死路上逼啊!

  「您可知他們在通城的勢力?或許用不了兩三日,我一家老小就要沒了!」

  沈逾白終於回過頭,一雙漆黑的眸子卻如深潭:「他們當孫同知為狗,可孫同知卻是整個通城州百姓的天。」

  孫同知渾身一振,旋即連連搖頭:「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同知,哪裡能與他們抗衡。我連自己一家老小都護不住,哪裡護得住整個州的百姓。」

  抬頭看向沈逾白,冷笑道:「知州大人以為剿滅了一波海賊便能拿捏他們?此次你不過占了個先機,他們已經對你有所防備,下次再動手,必定是一擊必殺,你的奏章也出不了丹陽。」

  沈逾白瑰麗的唇上揚,笑容帶了一絲狠厲:「孫同知最好祈求此局本官能贏,否則孫同知全家只能與本官一同身死於此。」

  孫同知心頭狂跳,不自覺道:「我可與他們訴清來龍去脈,一切都是你的挑撥。」

  沈逾白的笑容加深:「你以為他們會在意你是否清白?此次的損失必要有人背鍋,本官以為此人必不會是各位鄉紳老爺。」

  話音落下,沈逾白頭也不回離開。

  留在原地的孫同知卻是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