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賞墨

  梅蘭心裡狠狠一跳,連忙將氅衣塞到織雲手裡:「不必了,想來大郎君不會計較的。」

  若是叫大少夫人知道她又為著小事,讓趙淵煩心,恐怕又要被大罵一通。

  眼下兩股還隱隱作痛呢……

  沈青棠這才將秀氣的玉足收回,頷首道:「梅蘭姐姐下回還是將話說清楚些為好,一會兒說不許,一會兒又說郎君不介意。」

  「不知道的,還當梅蘭姐姐才是這院子裡的主子呢。」

  梅蘭鬧了個沒臉:「你……」

  到底也不敢破口大罵,只在心裡暗暗發誓,可別叫我做了大郎君的妾,否則定要給你好果子吃!

  ……

  趙淵在這頭開著窗子看書,抬眼便瞧見了月洞門那頭,小娘子赤足立在門口的倩影。

  白皙的小臉只有巴掌大,眼睛又黑又亮,滿頭烏髮披散在素白寢衣後,瞧著似一尊瓷做的小菩薩似的。

  「主子,您當真不賞那位點東西?」金影在一旁伺候著筆墨,忍不住開口勸道。

  「屬下可是聽說,那梅蘭可是給了法華寺的小和尚銀子,叫沈娘子不跪滿三個時辰不許起來呢……」

  趙淵微微蹙眉,女人多就是麻煩,連去一趟佛寺都不得安寧。

  「您若是不給沈娘子撐腰,那豈不是叫人有恃無恐?下次還欺負她?」金影見他神色似有鬆動,連忙再次進言道。

  趙淵卻是涼涼一抬眸:「收了她多少銀子?」

  金影連忙捂嘴,倒是沒收沈娘子銀子……不過老祖宗那兒倒是收了不少,叫屬下盡力撮合呢……

  「倒是好算計,連爺身邊的近衛都收買了?」他淡淡地擱下筆。

  金影連忙澄清道:「爺多心了,屬下和沈娘子並不熟識,也並沒有被收買……」

  「單純是……單純是為了爺您的子嗣著急……」

  趙淵又是一個涼涼的眼刀:「怎麼,你能生?」

  「……屬下告退。」金影招架不住,眼見著公文也寫完了,連忙告退。

  沈娘子的身上雖然另有隱情,不過瞧著也不是心思歹毒之人,主子怎麼就不願意給人家一個機會呢?

  當然,這句話他不敢說出口,只敢在心裡默默腹誹。

  「回來。」

  「……」

  金影腹誹完,默默地退了回來。

  「將庫房裡的松煙墨給她送去,」趙淵吹了吹公文上的字跡,吩咐道,「叫她拿松煙墨抄經,別讓劣等墨污了祖母的眼,」

  金影點頭應是,想賞就賞吧,還扯這麼多藉口。

  生怕小娘子不知道你心冷?

  為顯殷勤,金影當即便去庫房取了一方墨來,穿過月洞門,叫杏兒去請沈青棠。

  「今兒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愛晚上往我這兒跑?」

  沈青棠梳發未畢,便被人接連打斷,很是有幾分不悅道。

  「說是替大郎君送賞來了。」杏兒稟道。

  「你且去接了便是,便說我在更衣,不方便。」聽聞來的不是趙淵本人,沈青棠懶怠應付。

  杏兒便出去將賞賜端了進來,卻是一方松煙墨。

  「還當是什麼好東西呢,娘子素日裡用的狻猊墨才是聖品。」杏兒揭開蓋子便道,語氣中很有幾分嫌棄。

  「無妨,左右他賞了,明兒我便又有藉口去他的觀雲居一遊了。」

  沈青棠不甚在意道。

  杏兒便將墨條拿到閣樓上,放在沈青棠一貫抄經的案几上。

  翌日一早,沈青棠晨起淨面後,便見織雲捧著昨兒梅蘭送來的那件氅衣來詢問。

  「大郎君這衣裳上面的豁口太大,若是直接縫補會瞧見針腳的,奴婢想著,是不是繡個花樣子上去?」

  沈青棠和杏兒面面相覷,對補衣裳這事兒,她們可並不在行。

  在江南時,莫說是沈青棠的衣裳一日三換,根本等不到破的時候,便又有新衣頂上了。

  便是杏兒的衣裳破了,也自有人立刻替她準備新的。

  虧得蓉娘見識廣博,瞧了一眼那破口,出主意道:「不若暗繡一支竹子罷,高風亮節,很襯大郎君呢。」

  沈青棠險些笑出聲,高風亮節的劊子手麼?

  不過織雲眼睛一亮,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粉頰微紅道:「奴婢這便取了顏色淺些的絲線來……」

  杏兒瞧著織雲的背影,嘀咕道:「這高門大戶的婢子怎麼竟想著往郎君們榻上爬?」

  那個一貫愛刁難沈青棠的梅蘭,一瞧便是對趙淵有想法,而這個織雲,不過捧了趙淵的一件外裳,便羞得跟什麼似的。

  沈青棠小口用著蓉娘熬煮的血燕,笑道:「也不是哪家的主子,都能給婢子開一個月十金的工錢的。」

  她一個通房,月例都只有一兩,可見這些婢子的月例還要低上一些。

  口袋裡無黃白之物,可不就得想著謀個前程麼?

  想到此處,她不禁微微蹙眉,她倒是有黃白之物,不也得同這些婢子一般,爭先恐後往趙淵榻上爬麼?

  這般想著,嘴裡的血燕索然無味了起來。

  蓉娘見她停下勺子,還一副十分不高興的樣子,連忙哄道:「小祖宗,怎麼不吃了?」

  「你說這趙臨舟,到底哪裡值得小娘子我這般折腰?」遠山似的黛眉有些惱怒地蹙起。

  蓉娘心下微微一嘆,娘子這是每日一悔麼?

  要她說,哪怕郎君有千般好,她這個做嬤嬤的,也不願意她嫁人。

  眼下木已成舟,只揀好聽的勸道:「大郎君年紀輕輕的,便是太子爺跟前的紅人,往後新皇登基,十有八九便是一個權臣呢!」

  「您是生意人,可不就盼著要一個權臣做您的倚仗麼?」

  「再說了,大郎君生得清冷孤傲,又潔身自好,便是皇家公主選面首,也選不到這樣的呢。」

  「昨兒咱們的人還送來消息,四皇子岳丈許家,又折了一人在咱們大郎君手裡,大郎君的官位許是近期還要升一升……」

  蓉娘絮絮叨叨地勸著,沈青棠卻是瞧向書案後的那面牆,上頭已經有了三兩幅趙淵的小像。

  該說不說,這人的皮囊生得的確十分對她的胃口……

  清閒了小半日,便聽得梅蘭又來了:「大郎君的氅衣可縫補好了?快些交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