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影自是應下了修補髮釵的事兒:「屬下去街上尋一尋,看下有沒有手藝精巧的匠人。」
「那便多謝金影大哥了……」沈青棠盈盈下拜,滿心期待。
金影摸了摸鼻子,側身避開她的禮。
「對了,這事莫要叫郎君知道……」沈青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眼角,「娘子們的小打小鬧,莫叫郎君知道了心煩……」
金影瞭然,我懂,寄人籬下的小通房,的確不好叫主人家太過為難。
只不過,他家主子應該不介意知道這事兒吧?
送走了金影,沈青棠才將淚收了,吸了吸鼻子,回到桌前繼續吃蛋羹。
蓉娘好笑地在一旁看著:「娘子如今掉眼淚的功夫是愈來愈純熟了,說掉就掉。」
沈青棠輕輕哼一聲:「以前哪裡需要這般低三下四求人。」
她想要什麼,只消吩咐一聲,自有人替她辦妥。
哪裡像現在這樣,碰見誰都得溫言軟語,哀哀相求?
蓉娘知她小性子又上來了,忙哄道:「以前自不需要討好男人,如今可不是遇著了大郎君麼?」
「到底是個光風霽月的人物,若能叫他心甘情願地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方顯得您本事嘛!」
沈青棠抿了一口蛋羹,思量著,此人瞧著倒有些心硬,不為女色所動。
想來是歷盡千帆,不會輕易動心,更不會喜歡城府深沉的女子。
崔媛必定做了什麼他不喜的事情,才遭了他厭棄。
她可不能重蹈覆轍……
「咱們帶來的那些話本子還有多少?」
沈青棠身邊的皆是老僕和年歲相仿的奴婢,男女之間的相處,竟只能通過市集上的話本子來參悟幾分。
別的富商遷居,帶的都是金銀珠寶,香車美婢,而沈青棠帶的幾個箱籠里,市集上搜集來的精品話本子便單獨裝了一箱。
「今兒可不能再看了,天晚了,仔細傷眼睛。」蓉娘將窗子上的紗簾壓好,以防入夜了蚊子鑽進來。
她對沈青棠和趙淵之間的事兒持樂觀態度,畢竟沈青棠的姿容擺在那兒,性子雖嬌氣些,到底也是個甜軟可人的小娘子。
而趙淵雖然瞧著冷情,可對老夫人敬愛有加,想來也不是什麼極心硬之人。
只消假以時日,二人便可水到渠成走到一起。
而沈青棠卻不這麼認為,崔媛入府六年,操持諸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尚且不能得一個正眼相待,那個男人遠比她們想像的要記仇和冷漠。
窗外艾草的氣味淺淺淡淡地飄進屋子裡,沈青棠支著胳膊,盯著牆上趙淵的畫像出神。
該尋個什麼法子,探一探他的底細才好呢?
金影在觀雲居稟報珠釵一事,案幾前眉目沉靜的男子聽完,卻是道:「這小丫頭倒還有幾分聰明。」
知道借他的勢,想叫崔媛的面目暴露於人前。
只可惜,他對內宅婦人的爭鬥無甚興趣。
「你可知道香雪閣的丫頭採買的是些什麼東西?」趙淵提筆蘸墨,轉而問起另一事道。
金影微愣,近日忙著陪主子查案,倒把這茬忘了。
「主子恕罪,屬下這便去查探。」侯府中遍地都是他們的暗探,倒也不怕查不出來。
趙淵卻是抬了抬手,喚來另一個暗衛:「墨鋒。」
一道帶著濃重煞氣的黑影倏然出現,幽幽地立在金影身側,泛著銀光的寶劍抱在胸前,劍上嵌著一枚色澤如血的寶石。
金影默默地往旁邊挪了一步,那人身上的煞氣似帶著寒意一般,甫一靠近便讓他脊背發寒。
「胭脂米二斤,珍珠米五斤……」
「嶺南麝香豬一斤……」
「鯉魚一條……」
「豆青色汝窯茶盞一套……」
「……」
粗啞的聲音有條不紊地報著杏兒那日從府外採買回來的食材和器皿,連買了幾根兒小蔥都查得清清楚楚。
金影聽完不由得暗暗咋舌,這些東西可都不便宜呢!
如果他沒記錯,大少夫人給沈娘子的月例才一兩銀子,光是胭脂米便要二十兩銀子一斤,等閒的王公侯爵家裡都吃不上。
難不成,這沈娘子是帶著豐厚的嫁妝來的?
既如此,吃得起胭脂米的娘子,又豈會不識這珠釵是廉價之物?
金影一抬眼,對上主子的目光,忍不住頭皮發麻。
方才他還可憐那小娘子不識魚目,被人誆騙,此刻才知道原來傻子是自己……
「蠢。」趙淵薄唇輕啟,給出了他的評價。
「屬下這就去領罰。」金影連忙拱手道。
趙淵頷首,連內宅都混不明白,還叫一個小娘子耍弄得團團轉,的確該罰。
「那這珠釵……屬下是給沈娘子還回去?」
趙淵掀了掀眼皮:「她叫你尋人修,你尋人修便是了。」
太早打草驚蛇,可就不好玩了。
「是。」金影領命而去,心裡悄悄地將香雪閣的那位劃成了不可輕易招惹的人。
旁人瞧不出來,可他卻是隱晦地察覺,主子似乎對這位有些不大尋常的上心。
還是離遠點為好,省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青娘從香雪閣出來,回到醫署不多久,便被如意請去白鷺堂。
老夫人亦在一旁,正潛心修剪著一株松柏。
「近來總覺得睡不踏實,還得勞煩青娘替我號一號脈。」如意笑吟吟地挽起袖子,手腕雖有了幾分紋路,卻依舊白皙,上面套著兩隻老夫人賞的赤金細鐲。
「如意姑姑言重了,這是妾分內之事。」
青娘並非頭一次替她號脈,這一次卻是隱隱覺得如意瞧她的眼光帶著幾分審視。
像是有話要說似的。
「姑姑身子康健,只是要注意多休息,不好太過勞累。」青娘號完脈,便將腕枕收了起來。
如意頷首謝過,又問道:「青娘可是去了一趟香雪閣?老夫人甚是關心那沈娘子的身子,不知她……可好生養?」
「沈娘子身子嬌弱,氣血有幾分虧損,需得調養些時日才好受、孕。」
如意眸中掠過深思:「如此,還請青娘為她開兩副藥來養一養。」
青娘自是頷首,稍待一會兒,如意果然問起沈青棠的傷。
「聽聞傷了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