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棠心中微微冷笑,這算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麼?
「多謝崔姐姐……」她將傷藥接過,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靜蘭院。
腰肢款擺的身影叫身後二人皆眸光嫉恨,都是父母給的髮膚,怎的偏生這小蹄子長得容色驚人。
「大少夫人,經過這一番敲打,保管她往後乖乖聽您的話。」梅蘭胸有成竹道。
替大少夫人調教人,這事她也不是頭回幹了。
崔媛瞧了她一眼:「往日可不見你對哪個婢子這般在意。」
「到底是大郎君的頭一個通房,奴婢是替大少夫人您不平呢……」
「奴婢瞧著您也還年輕,哪裡就輪得到這個小賤人替大郎君生兒育女呢?」
梅蘭哄著崔媛,將她扶進屋用早膳。
立在廊下的梅香若有所思地盯著梅蘭的身影,難不成梅蘭對大郎君……
與其說是替大少夫人不平,不如說是梅蘭在怨憤她自己不能成為大郎君的通房吧……
「梅香,將廊廡下的早膳拿進來。」屋子裡的梅蘭吩咐道。
「知道了。」梅香應了一聲,彎腰將食盒提起,往正屋走去。
出了靜蘭院,沈青棠便輕嗤一聲,將那傷藥丟進了花圃中。
「怎會傷成這般?」蓉娘正收拾著午膳的食材,從窗戶里瞧見沈青棠一瘸一拐地回來,唬了好大一跳。
杏兒飛奔出去將沈青棠扶進來,滿面怒火:「可是那姓崔的磋磨您了?」
沈青棠寬慰著二人:「不妨事,不過是些皮肉之苦。」
「你們悄悄地繞道從白鷺堂跟前過,替我請個醫女來……」
「若有人問,便說是身子不爽利,許是水土不服……」
……
細細囑託一番,杏兒便急匆匆地避著耳目,出了香雪閣。
沈青棠眸光微沉,叫人磋磨了第一次,她可不會再叫人磋磨第二次。
「這崔家女,也忒狠心了些……」
蓉娘扶著沈青棠在貴妃榻上坐下,撩起紗裙,便瞧見兩節玲瓏膝蓋腫得老高,不少地方被劃破了,滲出殷紅的血跡。
沈青棠是她看著長大的,蹭破油皮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哪成想剛進侯府便吃了這樣的苦頭。
「嬤嬤無需憂心,她有意敲打,我也有意叫府中眾人知曉她的真面目……」
「吃這一時的苦不算什麼,只需叫她往後不敢輕易對我動手,才是上上之策。」
沈青棠吃痛著將外裳褪下,露出兩條藕臂。
蓉娘這才看清那藕臂上竟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那是梅蘭第二鞭下來時,沈青棠抬手擋的。
「背上和臀腿上也有。」沈青棠瞧見蓉娘紅著眼眶,嘆了口氣道。
「這哪是要您報恩啊,分明是要您的命啊……」蓉娘顫顫地將她的衣衫解下,果然瞧見了腫得老高的笞打痕跡。
「此事奴婢必定要稟明了夫人,您不可攔著。」
蓉娘打定主意,不管沈夫人出於什麼目的叫沈青棠入府為妾,女兒在府中的遭遇她也必須要知道才行。
此舉自是帶了幾分怨氣的,蓉娘見不得自小捧在手心裡的小娘子受苦。
小娘子疼在身上,那她的長者們更應該痛在心上。
總不能叫小娘子一個人咽下這苦楚。
沈青棠攔她不住,只好叮囑道:「記得語氣委婉些,便說我已有應對之策。」
杏兒掛懷著沈青棠,急匆匆地去請府醫。
路過白鷺堂時,恰見趙老夫人身邊的如意姑姑,捧著一卷經書在堂前晾曬。
「這不是沈娘子的奴婢?急匆匆的往哪兒去?」如意因為自家老夫人對沈青棠看重,便多嘴問了一句。
「稟如意姑姑,我家娘子身子有些不爽利,奴婢去請個醫女來瞧瞧……」杏兒連忙福了一禮道。
「可嚴重?」如意見她急得眼眶紅紅,心裡贊了一聲這是個忠僕,柔聲問道。
「我家娘子素來身子嬌弱,又……」杏兒忍了又忍,才沒將沈青棠受罰地方事情說出來,只道,「有些水土不服……」
「這樣,你拿我的腰牌去請吧,你這般空手而去,是請不到人的。」如意將腰間的腰牌摘下,遞給杏兒。
侯府里的府醫都是給主子們瞧病的,通房丫頭也只是個奴婢罷了,若沒有主子的令,是請不動府醫的。
「如此,多謝如意姑姑!」杏兒接過腰牌,竟行了個大禮,禮畢才匆匆趕去。
倒是個知禮的丫頭,如意心下生了幾分好感,笑盈盈地回了白鷺堂。
老夫人正提筆抄寫一卷經書,見她進來,掀了掀眼皮問道:「外頭有人路過?」
「正是,大郎君的通房丫頭沈娘子,似是有些不爽利,差人請醫女去了。」如意稟道,撩起袖子替老夫人磨墨。
「身子不爽利?」老夫人細細回憶一番,昨兒見那丫頭可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
「說是有些水土不服。」如意笑意悠長。
方才侯夫人崔清雪才來了一趟,跟老太太抱怨崔媛不容人,一大早地便將那通房罰跪著。
可杏兒請醫的時候,一個字也不曾提及此事。
「倒是個知分寸的。」趙老夫人說的是沈青棠。
受了主母的氣,還知道維護主母的臉面,不輕易往外說。
主母給妾室立規矩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不太過火便是。
「老祖宗您不是盼著那丫頭懷個曾孫麼?待會兒奴婢便叫醫女來問問脈案。」如意笑道。
「如此甚好。」趙老夫人將一捲地藏本願經抄完,才扶著腰站了起來。
「淵兒還沒幸那丫頭吧?」
如意扶著老夫人起身,搖頭道:「大郎君的性子您是知道的,這事恐怕沒那麼快。」
老夫人面上生了幾分不快:「他也老大不小了,竟然還不知道著急。」
「叫他納妾,倒像是人家要強奪他的清白似的。」
如意連忙倒了碗菊花茶,勸道:「沈娘子容色姝妍,性子又嬌柔,想來大郎君也會多看幾眼的。」
老夫人喝了一口菊花茶,嫌棄道:「這茶不甜,換那紅棗蜜茶來。」
「這可不成,府醫說了您不能多用甜食。」如意扳起臉,「您才是,老大不小了,可別叫奴婢們擔心。」
「你這小妮子,也管起老婆子我來了。」老夫人說著,卻是沒再念叨著要喝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