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西夏的消息這幾日已經傳遍天下。
殲滅方臘時,還有人酸是趙樞占據了兵力強盛外加方臘不堪一擊。
可西夏的強大堅韌大家都是再清楚不過,現在除了還有少數人表示趙樞不過是摘了童貫的勝利果實,大多數正常人還是旗幟鮮明地表達了對趙樞的支持。
尤其是在戰勝西夏之後,大宋的財政一下寬裕了許多,宣和四年開年最少可以少支出一千萬貫。
這讓總領三省的蔡京開心地合不攏嘴,但這次他非常冷靜。
他囑咐太宰余深,一定要把錢用在有用的地方。
余深雖然在小事上糊塗不斷,可在大事上並不糊塗——在收到消息之前,他就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操辦歡迎的儀式,保證這次歡迎的規模空前龐大,足以載入大宋的史冊,讓後人都知道肅王在這一年消滅西夏的偉大成績。
趙樞抵達開封的當日,趙佶率領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
巨大的儀仗遮天蔽日,朝廷的班值禁軍幾乎全部出動,浩浩蕩蕩的人馬前歌后舞,在開封的各國使者、商人傾巢而出,歡迎平定西夏的肅王趙樞凱旋。
諸位成年的皇子或騎馬或坐車跟在隊伍之中,看著遠處高舉大宋王旗,在百姓的夾道歡呼中返回的肅王大軍,隊伍中的酸味幾乎突破天際,氣氛沉悶的嚇人。
只是在這種歡慶的時刻,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先開口酸而已。
太子趙桓的臉色非常不好。
上次他牽扯梁山眾人,雖然只是往上面湊,卻終究壞了之前好不容易積攢的名聲。
開封的市井現在都在傳言說是他想害死肅王這個驚才絕艷的兄弟,所以僱傭梁山賊寇痛下殺手。
只是趙桓的年紀漸長,經過之前的打擊,養氣的功夫已經有了不錯的進步。
他看著遠遠過來的趙樞,只是輕輕地嘆了一聲,感慨地道:
「五弟的本領如此了得,真是大宋之福。」
最近深居簡出的趙楷也是滿臉喜悅之色,忍不住贊道:
「五哥兒本事如此,他日掃平燕雲,便能創下開國未有之功業。
到時我大宋便能重現當年漢唐盛世,後人說起我朝,一定萬般欽佩。」
「都是父皇恩澤。」
趙桓做了總結髮言,其餘眾皇子也都紛紛表示贊同,只有九皇子趙構一臉憤怒,死死地盯著遠處的趙樞,幾乎想要撲上去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趙樞和邢秉懿相識的故事現在在開封被傳為佳話,他們的故事有多麼動人,作為唯一反派的趙構就有多麼的愚蠢。
現在趙構的形象已經被描述成了背信棄義差點害死邢秉懿的角色,而趙樞也被潤色為神兵天降,將少女拯救出苦海的正義俠士。
這故事基本是趙樞魔改《鍘美案》設計出來的,總之趙構被完全設計成了一個小丑,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當然,趙樞的噁心人手藝還不只是這些。
他之前「養傷」的時候已經給黃裳整理了好多的腦洞,這位《九陰真經》的作者,當年的大宋狀元閒著也是閒著,一口氣已經編出了一堆神神叨叨的故事,正式把趙構的故事編輯成冊頁送人,在坊間不斷製造聲勢。
在黃裳暗戳戳的描述中,剛剛被封為康王的趙構被描述中精通一種來自西域古怪邪術的惡人,教他這邪術的師父是西夏高台寺的護國大法師,而這大法師就是利用趙構的嫉妒準備殺死趙樞,以拯救西夏。
這故事編的有鼻子有眼,皇城司出動了不少人捉拿作者卻依舊勞而無功,這讓大家也更加熱衷於傳播趙構的謠言。
趙構這次出城,已經有不少人對著他指指點點,其中的嘲弄不言而喻。
他痛苦地幾乎不能呼吸,這些日子每每從夢中驚醒,深恨自己當時那一拳為什麼沒有真的把趙樞打死,以瀉心頭之恨。
混帳趙樞,你有什麼本事?
「哼,不過是之前童貫已經打垮了西夏。
我聽聞那韓世忠、劉錡本就是西軍中數一數二的猛將,
若是我手下也有這樣的猛將,別說是西夏,就算是遼國、金國又有何懼!?」
趙構的話是說到大家的心裡去了。
趙桓雖然覺得大有道理,可作為兄長,他還是憤怒的道:
「胡說什麼,五郎能有如此大勝,全仗父皇福澤,什麼猛將不猛將,真是一派胡言。」
趙楷卻意味深長地看了趙構一眼,溫和地笑道:「九哥兒年幼些,有些妄言也是在所難免,兄長就不要責備了。」
·
坐在車仗中的趙樞也真切感受到了喜悅。
他在西邊把所有的武夫放在最前面接受眾人的祝賀和誇耀,可回到開封的地盤上,他還是老老實實按照開封的規矩辦。
李綱、張叔夜甚至督軍的譚稹都被他放在了只稍候落後自己一個身位的位置,給足了朝廷的文官面子,之前趙樞只重武夫的傳聞自然不攻自破,路邊的官員也紛紛以手加額行禮,高呼肅王的英明。
趙佶和王貴妃在遠處的車仗中等候,曹文逸、宇文虛中等人也跟隨趙佶一起來到了歡迎的隊列中,朝趙樞投去敬佩的眼神。
而趙樞則繼續保持一臉肅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最後一里地,他從車上下來,從懷中掏出一面被鮮血染紅的大旗緩緩展開,挺胸抬頭朝趙佶的車仗走去。
趙佶大喜,也趕緊從車上下來,在內侍的攙扶下朝趙樞快步走去。
「臣趙樞,不辱使命。」
趙樞拜在地上,身後的韓世忠兩步跟上,將大旗展開。
眾人看著那面沾滿鮮血的大旗迎風飄揚,都是心潮澎湃。
趙楷不著痕跡地朝人群中點了點頭,人群中立刻有人山呼「萬歲」。
有人開口,周圍百姓也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紛紛口不擇言高呼萬歲,讓除了趙佶之外的朝臣都是心中一震,曹文逸更是緊皺眉頭,小包子般圓潤的臉上滿是憤恨之色。
宋朝之前萬歲是一種很常見的祝福,但大宋開國之後萬歲的稱呼已經開始大幅收緊,當年曹文逸的親戚、大將曹利用的從子曹訥喝醉了酒,「令人吁萬歲」,被人告發,杖責而死。
曹家這麼大的功勞就因為這樣一句話就有人被杖斃,足見規矩森嚴。
趙樞展開大旗誇功,眾人居然山呼萬歲,這很顯然又是給言官加業績的舉動。
不過現在的趙樞已經不是剿滅方臘回京時那個對開封毫無掌握的肅王。
宇文虛中早有準備,他一揮手,高俅點點頭,指揮一眾維持秩序的禁軍高聲呼喚道:
「陛下萬歲!肅王萬勝!」
「陛下萬歲!肅王萬勝!」
宇文虛中之前早就發現了趙楷的小動作,特意聯繫了一群禁軍進行了周密的準備。
這些禁軍的整齊的聲音中滿是威嚴肅穆之色,更有不少禁軍中的手藝人一起揮動鼓槌,震動人心的鼓點聲驚天動地,聽得趙楷一臉煞白。
他的皇城司本來應該對開封這一畝三分地的一切了如指掌,可禁軍這麼多人的排練他居然一無所知。
看著李彥朝自己投來的和善微笑,剛才還風輕雲淡的趙楷忍不住咬緊了嘴唇。
趙佶完全沒有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位輕佻的天子喜形於色,用力按住趙樞的雙肩搖了搖,就差抱住他哇哇大叫。
這麼大的功勞,趙佶已經開始了解泰山封禪的流程,蔡京等人已經準備好了泰山封禪的所有裝備,就等著趙樞再立功勞,拿下燕雲。
「五郎,做得好,做得好……朕要重賞!朕要重賞啊!」
趙佶公開宣布,以趙樞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可以自己任命元帥府的屬官屬吏,並且改肅王為燕王,以燕山府作為趙樞的藩地。
趙樞雖然在路上就已經聽說了趙佶的安排,可還是沒想到趙子居然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話。
大哥,你告訴我燕山府在哪呢?
我怎麼不知道大宋治下還有這個地界。
說白了還是得讓老子率軍去搶唄?
「我相信五郎一定可以的。」趙佶歡快地拉住兒子的手,拖死狗一樣拖著趙樞登上自己的車輦,一家人整整齊齊奔回宮中。
趙樞非常無奈,但他也知道該應付的還得應付,陪領導吃飯,也是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啊。
·
晚上,趙佶大宴群臣。
一眾文臣滾滾馬屁撲面而來,熏得趙樞有點坐立不安。
不過他還是很好的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向眾人輪番敬酒,表達自己對父皇英明決策的感激和惶恐。
趙佶今天實在是太開心,酒過三巡,他明顯已經支撐不住,在露出醜態之前,李彥抓緊將這位官家送回後宮,群臣和一眾成年的皇子當然也不好在宮內久留,紛紛告辭。
作為今天的主角,趙樞自然是眾星捧月,趙桓和他並肩前行,交流著在西北的諸多見聞,趙楷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今年成年被迫搬出宮的趙構也緩步跟著,一臉仇怨。
聽說趙樞在西北指揮若定,用種種詭計消滅西夏,趙桓也不禁心馳神往,對這位五弟頗有幾分佩服。
趙樞這般本事,已經遠遠在他之上,讓他這太子當的頗有幾分落寞。
不過,我終究是太子啊。
「五哥兒,我大宋諸王封國但取空名,而不有其地。
五哥兒立下大功,封在燕地不僅是榮譽,還是責任。
以後一定要戒驕戒躁,收斂脾氣,在東京有父皇和貴妃寵溺,去了藩地,可要小心行事啊。」
別說,趙桓這貨雖然在歷史上的名聲大家都懂,可說話的時候確實是挺有老大哥的派頭,並不讓人討厭。
趙樞虛心地點點頭道:「臣弟現在的名聲不太好?」
「呃,也不是不太好。」趙桓斟酌了一下詞彙,「五哥兒畢竟太年輕,之前的行事嘛,頗為衝動,這個也急不來,只能慢慢改了。」
趙樞笑了笑,把目光投在了跟在自己和趙桓身後的一眾皇子身上。
他們大多一臉欣羨,只有趙楷和趙構的臉色有點古怪。
一個心虛,一個憤恨,見趙樞的目光投來,兩人都趕緊緩緩低下頭。
「哎,臣弟確實是脾氣不太好。
這個以後慢慢改,多謝兄長指點了。」
趙桓緩緩點頭,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五哥兒多讀些大儒……」
「咳,那個再說,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
有個人一直想要我死,我之前一直顧念兄弟情分沒有動手,現在本王馬上要出去就藩了,」
趙楷心中一沉。
他之前就曾經跟童貫密謀要殺趙樞,之後趙樞為了對付童貫,索性也裝不知道。
後來趙樞去西夏的這段時間,趙楷也沒少利用皇城司暗中布置,以求摧毀趙樞在趙佶眼中的好印象,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地位。
現在他們還沒走遠,仍在宮牆附近,趙楷心中惶恐,左顧右盼尋找皇城司的屬吏所在,可趙樞已經大步向前,筆直衝了過來。
「五哥兒,住手,不可魯莽啊!!」
趙桓慌忙去攔,可趙樞領軍以來一直堅持在軍中打熬力氣,雖然跟那些廝殺漢比還有巨大的差距,但揍幾個普通人……
那簡直是太簡單了。
趙楷慌不擇路連連後退,不小心絆倒在地。
就在他以為今天要被趙樞扯住一陣廝打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幕……
怪異的景象。
只見趙樞飛奔過來,一把扯住本來躲在一邊暗中觀察的趙構,直接一拳狠狠打在趙構的臉上。
趙構一直想弄死趙樞,出宮之後的日子一直在打熬力氣,苦練武藝,希望有朝一日能抓住趙樞一頓好打,以瀉心頭之恨。
可沒想到趙樞之前還好好的,現在突然沒來由沖自己撲了過來揮拳就打,趙構猝不及防,直接被趙樞一拳打翻在地。
趙樞直接騎在趙構的身上,左右開弓重拳不住地落下來,趙構一開始還想抵抗,可他年紀尚幼,力氣不足,被趙樞一頓好打,只得抱頭求饒。
「別打,別打,為何打我,為何打我,哎呦,饒命,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