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的壓力越來越大,只是趙樞沒想到遠在西北居然也能接受金國的消息。
在攻破靈州之後,張叔夜率軍展開了全城戒嚴,對城中的百姓、士兵挨家挨戶登記摸索,為之後與興慶府的援兵作戰打好基礎。
在排查中,他們意外發現了金國的使節團。
為了保險起見,張叔夜派人將此人送到了趙樞帳中。
趙樞也沒想到居然在靈州還有金人的蹤跡,當下也不含糊,叫人將使節團的首領帶到自己面前。
只見那人五短身材,全身卻包裹著一股悍勇之氣。
他被宋軍的士兵押著,非但不畏懼,眼中還露出一絲倨傲,見了趙樞居然拒絕下跪,用遼語哇啦哇啦說了一堆聽不懂的鬼話。
好在榷場的西夏人中有人懂遼語和漢話,索性充當翻譯,告訴趙樞此人自稱拔離速,是女真人,還是宗室子弟。
如果趙樞對他不客氣,他一定讓趙樞好看。
趙樞看著身邊虎視眈眈的西軍將士,又看了看不斷聒噪的拔離速,不禁莞爾一笑。
「哎呀,是不是撻懶來的時候本王對他太友好,讓你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拖出去,吊起來!」
宋軍眾人齊聲稱是,他們一擁而上,抓住拔離速。
拔離速滿以為自己三句話就能把趙樞唬住,最少也能像對待撻懶一樣和善對待自己,沒想到趙樞居然對自己如此不友好。
他憤怒之下手腳並用,直接將幾個禁軍士兵甩開,哇呀呀地朝趙樞撲過去。
宋軍眾將還沒見過如此不怕死的人,名將姚古的侄子姚平仲大怒,直接撲上去抱住拔離速揮拳便打。
姚平仲年輕氣盛,武藝高強,在軍中都喚他為「小太尉」。
只是此人情商幾乎等於沒有,姚古擔心這次种師道指揮作戰這個侄子會因為不服而惹是生非,為了以防萬一索性把他推薦到趙樞身邊服侍。
姚平仲最大的願望就是在官家面前誇耀自己的武力,現在沒見到官家,先見到了肅王,也算是稍稍完成了自己的心愿,這幾天的精氣神一直很好,見女真人居然敢如此妄為,趕緊提起拳頭就上。
兩人扭打在一團,拔離速的武藝跟姚平仲旗鼓相當,但姚平仲固然勇猛,可拔離速卻像一頭髮瘋的野狼,恨不得把姚平仲的身上撕下一塊肉。
兩人一開始還不分勝負,時間長了姚平仲開始漸漸力怯,被一拳打在鼻子上,登時血流如注,連連後退。
「好傢夥,我來!」
趙樞身邊還有涇原路第三將曲端。
此人也是從軍中一點點摸爬起來的著名刺頭,
這次拱衛趙樞而錯過北上的機會,心裡一直憋了一股火,見姚平仲受傷,隨即怒吼一聲撲了上去。
拔離速見曲端撲來,一個閃身讓開,隨即飛踢曲端膝蓋。
可曲端在一邊觀看兩人搏鬥時就已經對這個女真人稍留了幾分警惕。
他吼得響亮,步子卻故意稍慢,拔離速這一腳飛踢正好被他緊緊抓住小腿,順手一扭,拔離速立刻翻到在地!
「看拳!」
曲端喊的是看拳,可卻拼盡全力,一腳猛踏下去,拔離速夾緊雙腿,用雙臂護住面門,卻被曲端結結實實一腳踏在胸口,立刻哇的一下噴出一口鮮血。
曲端得勢不饒人,索性將他按在地上,左右開弓,雨點般的拳頭不斷的落下,揍得拔離速不住地哀嚎。
打了許久,見拔離速抱頭低嚎,模樣甚是悽慘,曲端這才得意洋洋地站起身來,又在拔離速的身上踢了一腳,哼道:
「不過如此。」
宋軍眾人這才鬆了口氣,齊聲叫好誇讚曲端本事了得。
曲端正想在趙樞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本事,可剛才還被打的縮在地上的拔離速突然躍起,竟一頭狠狠撞在曲端的胸口。
曲端躲閃不及,只覺得胸前一陣劇痛,被頂的直接摔在地上。
拔離速怪叫一聲,直接騎在曲端身上,雙手緊緊掐住曲端的脖頸!
「安敢在肅王面前行兇!」
姚平仲見這女真人如此凶蠻,心中已經怯了幾分,倒是周圍的宋軍一擁而上,拼命將二人分開。
拔離速不斷的大聲怒吼,宛如一頭猛虎,眾人七手八腳才把他狠狠捆住,拖在一旁。
趙樞面無表情地上前扶起曲端,這會兒曲端已經氣喘吁吁,咳嗽不停,眼淚和鼻涕都滾滾而下。
他本想在趙樞面前顯露武藝,不曾想丟臉丟到姥姥家,氣的他臉色鐵青,大喝道:
「賊子,老子跟你搏命!再來啊!」
趙樞這才想起之前撻懶所說。
女真人未必各個武功蓋世,但從白山黑水中鑽出來的他們有極其強大的毅力,擅長在各種不利的情況下堅持苦戰,跟人不死不休。
據說女真名將完顏婁室曾經身披鐵甲,在跟遼人的血戰中九進九出。
光是扛著鐵甲揮舞沉重的狼牙棒,就足夠考驗一個人的耐力,遼人的精兵就是在這種恐怖的耐力之下土崩瓦解,幾年的時間就已經徹底崩潰。
見帳中眾人人人色變,趙樞微微一笑,緩步走到拔離速面前。
「服嗎?年輕人?」
拔離速哈哈大笑,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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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南蠻,只會以多欺少,等大金國南下,我等頃刻間就把爾等踏成肉泥!」
「好!」
趙樞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很好。
我給你一個機會——從明天開始,我叫我手下的兒郎跟你格鬥。
你要什麼兵器,通通拿出來,咱們這次不死不休!」
拔離速大喝道:
「好,你們這些南蠻人都如豬狗一般,我國早就想把爾等盡數踏平。
明天你們這群手下敗將儘管來,我只要養好了力氣,須把爾等盡數斬殺!」
趙樞嘿了一聲,叫人把他拖下去看管,又叫人準備鐵甲和狼牙棒,明日與拔離速死斗。
李綱驚魂未定,苦笑道:
「大王何必與一個蠻人一般見識?
此人一身蠻力,只會廝殺,此等人打一頓殺殺銳氣便是,何必要大張旗鼓與其為難?」
趙樞搖搖頭,長身而起,衝著帳中的眾人緩聲道:
「諸位看見了,也聽見了。
這就是女真人,這就是口口聲聲說要踏碎我等的女真人。
我國與遼國激戰多年,不分勝負,女真崛起不過十載,卻已踏平中京,即將滅亡遼國。
遼國滅,我國北疆必有大亂,
官家和神州億兆生靈能指望何人?自然是指望諸位好兒郎。
各位身經百戰,都是戰功赫赫的英雄,多餘的話本王也不多說。
明日與此人較量,雖是義氣之爭,也是未來危亡之斗。
當年夏賊崛起,我國初時也不知如何應付,是一代代的西軍好兒郎竭力廝殺,才終於有了今日的局面。
各位的父祖、兄弟有多少捐軀戰場,埋骨黃沙,為的就是大宋一方平安。
夏賊已經被快被我們消滅了,現在又蹦出來一個鄙夫,口口聲聲說要覆滅我國。
本王無能怯懦,能憑藉的,也只有諸位了!」
西軍眾人聽趙樞所言,人人熱血上涌,高呼道:
「這鼠輩無知猖狂,分明是不把我大宋放在眼中。
這就讓他們見識見識西軍的本事!」
「咱西北的好兒郎死都不怕,難道還怕幾個蠻子?
明天跟他打便是!」
姚平仲之前被一拳打的鼻血橫流,已經有了幾分膽怯,可聽了趙樞所言,哪裡還能壓住胸中的怒火:
「大王!今日是某丟臉!
明日我再跟此人搏鬥,若是敗了,死在他狼牙棒下便是!求大王成全!」
曲端也雙目赤紅,飛快地道:
「今日是某手下留情,放饒了這賊子一條狗命!
明日我跟他格鬥,如若不勝,也甘願受罰!」
趙樞見軍心可用,大笑道:
「好,明日就跟此人好好比試一番,讓他看看我大宋兒郎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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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趙樞叫人取來拔離速準備的狼牙棒和一身夏軍的瘊子甲。
觀察著這堪稱藝術品的精美鐵甲,趙樞忍不住嘖嘖稱奇。
「問明白此人的來路了嗎?」
金國使節團有二十人,有幾個是遼國的降者。
他們告訴趙樞,完顏宗翰提前感覺到了大宋的威脅,所以派出女真名將銀術可的弟弟拔離速繞了個大圈,走遼國的西京道進入黑山威福軍司,正好跟著黑山軍一路南下進入靈州。
他在國內就聽撻懶說起過大宋的西軍如何厲害,這次來聽說西夏已經被大宋打的龜縮起來,心中對此國生出幾分輕視,索性沒有先去興慶府,而是在靈州了解大宋西軍的動向,他之前甚至還動過化妝潛入榷場的念頭。
至於國事方面,
金國這次一來請西夏不要收容保護耶律延禧,二來讓西夏對金國稱臣,三來則是約西夏將來一起攻宋。
若是能取得重大戰果,金國可以冊封西夏國王為皇帝。
前兩點是阿骨打的要求,最後一點是宗翰的承諾。
確定拔離速沒有跟西夏國主李乾順接觸,趙樞暗道天助我也。
有此人在後面又能多一些展開,就看之後如何謀劃了。
使者見趙樞一副凝神靜氣的模樣,生怕趙樞聽不明白,還給趙樞講了講女真的勃極烈制度,不過趙樞以前就從撻懶那裡了解了一下,心道這玩意不就是個原始的議會。
如果是說一不二的君主制,趙樞可能還會頭疼。
可議會制就好說了。
他之前的所有布置都是針對這勃極烈制度展開,聽說是完顏宗翰自己的主意,趙樞頓時喜上眉梢。
「宗翰將軍果然是能人啊……」趙樞微笑道,「好,很好,非常好,明天會更好。」
一群金國使者面面相覷,不知道趙樞到底在開心什麼。
完顏宗翰可是堅定的南進派,目標是攫取大宋的土地,這拔離速就是宗翰手下猛將銀術可的親弟弟,他們這次來可是想忽悠西夏一起進攻大宋,也不知道趙樞這是在笑什麼。
「嘿,宗翰將軍這脾氣一看就是個實誠人,比表面跟本王交友,暗地裡卻偷本王東西的撻懶好太多了。
好,看在宗翰將軍的面子上,咱們明日就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