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金國的隱憂

  這怎麼可能……

  曹文逸震驚的表情毫不掩飾,手上的小刀都不由自主地落下,嚇得趙樞趕緊把腿縮起來。

  「這幾個人是一個人?這怎麼可能?」

  斗殺猛虎的英雄為兄長報仇的時候從容冷靜,之後殺死兇手也不傷無辜,這樣的英雄好漢會跟拿著兩把砍刀追著狗砍還沒砍到掉進水裡的是一個人……

  我怎麼就不相信呢?這性格變化也太大了吧?

  趙樞把武松打虎到血濺鴛鴦樓的故事從頭到尾講給曹文逸,曹文逸聽得時而搖頭嘆息,時而凝思不語,待趙樞講完,她才長長嘆息一聲,不再說話。

  趙樞緩緩坐好,第一次非常認真地道:

  「梁山這些人固然有一些天生性格不對,很容易走偏報復社會的惡人,但這麼多人人人都是匪盜就得揣摩一下原因。

  世道把好漢被逼成了賊寇,賊寇又逼迫更多人做賊,讓世道更加黑暗。

  我身為肅王,手握重權,如果目標只是殺幾個打狗的賊寇,那格局實在是太小了。

  不過,這些人就算是為世道所逼,就算他們是背負層層辛苦,可他們將屠刀對準百姓的時候,就終究是賊人。

  賊人啊……駕馭這些賊人,就得用點手段了。」

  老領導曾跟趙樞聊起過《水滸傳》的故事,感慨四大名著之所以是名著,因為它們的故事普遍超越了文學簡單的內涵,包含了對歷史進程的感悟和思考。

  趙樞不會因為賊寇背後的辛酸故事放鬆對他們的處置,但更重要的是改變不斷滋生這種悲劇的土壤,起碼不能讓一個個對朝廷抱有信心的人不斷失望,最終變成橫亘在世道中的一道抹不平的傷疤。

  「這是我南下江南的心得體會,如果不是去了江南一趟,我也不知道原來世道居然是這副模樣。」

  趙樞撿起曹文逸剛才丟掉的小刀,1輕輕將羊排緩緩切開,在小碟中蘸了蘸,沉吟道:

  「不過,只憑我現在是不夠的。」

  想要匡正天下的秩序,只靠肅王是不行的,天下兵馬元帥也是不行的。

  大宋百年構建起來的秩序不是旦夕之間可以推到,想要將大宋推到正確的航行方向,他需要這天下的至尊之位。

  曹文逸認識趙樞許久,之前雖然對趙樞寄予厚望,可也不過是指望他為大宋朝廷計,還江南一路清平。

  沒想到趙樞居然還有這樣的卓識,這倒是讓曹仙姑敬佩非常。

  「趙兄如此胸懷,真乃天下百姓幸事。

  小道……以後會永遠幫助趙兄的。」

  ·

  遼陽。

  帶領一群女真人反抗遼國,短短几年時間就已經取得壓倒性優勢並登基稱帝,開創一方大業的完顏阿骨打正閉目坐在一把交椅中。

  這位建立金國的皇帝生活非常簡樸,在他的帶動下,金國的貴族也穿著、用度、車馬也跟手下人的差別不算太大,搶劫來的錢財都鎖在國庫中,若是使用還得一齊商量。

  這種原始議會制大大提高了金國軍隊的戰鬥力人,讓他們在跟腐朽的遼國作戰中戰無不勝,如熱刀子切奶酪一樣順暢無阻,而搶劫帶來的巨大效益讓大家都過上了更好的生活,連從前最貧窮的挖參人也當了主人,手下擁有一群嫩的可以捏出水來的遼國貴族女子做奴隸。

  滅亡遼國現在只是時間問題,現在金國國內已經開始為是否繼續南下消滅大宋展開了爭吵。

  本來阿骨打是派撻懶試探一下大宋的情況,可撻懶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兩手空空回來,還在給自己的書信上不斷的說大宋的肅王是一代人傑,比當年的喬幫主還義薄雲天等等,讓阿骨打非常惆悵。

  什麼喬幫主?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想讓他面見皇帝陛下。」

  本就身體不好的國相撒改在跟撻懶爭吵之後身體狀況急速惡化,現在必須要兒子背著才能勉強論事,說起撻懶,撒改先為自己隨便攆走撻懶的行為致歉,又痛心疾首地說起了撻懶的種種不是。

  「我大金起兵以來,何嘗受過如此愚弄。

  南朝與遼狗私自媾和,撻懶本應問罪於南朝皇帝,就算不逼他們稱臣,也得叫他們多繳納供奉。

  誰能想到,撻懶去了南朝,什麼都沒有拿回來,反倒沾沾自喜,頗以為榮。

  這真是讓南朝人小覷了我等啊。」

  撒改一邊說,一邊重重地咳嗽。

  阿骨打長身而起,扶起撒改,嘆息道:

  「我知道國相是為國事考慮。

  撻懶……也太讓朕失望了。」

  撒改一邊咳嗽,一邊讓兒子攙扶自己下跪,痛苦地道:

  「陛下,南朝用此詭道之術,分明是不把我大金國放在眼裡。

  多年前他們派使者與我國講和,這麼多年都不曾對遼國出動一兵一卒,這等首鼠兩端之國必然虛弱膽怯,等滅了遼國,我國順勢南下,定能逼迫南朝稱臣納貢,何必以兄弟相稱?」

  阿骨打溫和地笑了笑,扶起撒改,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看著面容枯槁的國相唏噓不已。

  「我哪裡不知道國相忠心為國?

  只是宋國畢竟是大國,想要南征,還需滅遼之後從容謀劃。

  現在……你得養好身子才是啊。」

  撒改是阿骨打的堂兄,這些年頗為勞碌,眼看大業將成卻要提前逝去,讓重感情的阿骨打心中很不好受。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見撒改愈發疲憊,阿骨打這才趕緊叫宗翰把他背回去。

  這父子二人剛剛走遠,剛才一直立在阿骨打身邊靜靜聽著兩人聊天的吳乞買突然緩緩搖頭。

  這位未來皇位的繼承者一臉不快,冷笑道:

  「撒改現在死了,倒是一件好事。」

  「你胡說什麼!」阿骨打大怒,他一把扯住吳乞買的領口,想要將他提起來,可他粗壯的手臂發力時一陣劇痛傳遍全身,疼的鋼鐵般的阿骨打不由自主地吟呻一聲,趕緊抱住手臂。

  「兄長!」

  吳乞買趕緊扶著阿骨打回去坐下,幫他輕輕揉了揉粗壯的手臂,這才遲疑著長嘆一聲道:

  「撒改也忒獨斷,全不把陛下放在眼中。

  撻懶雖然昏聵,可終究是陛下派去的使者,南朝諸事他看的清清楚楚,比從遼人那邊聽來的準確太多。

  不管咱們攻不攻宋,總得聽聽撻懶的回報。

  他倒好,我聽說他叫宗翰狠狠折辱了撻懶一頓,還直接將撻懶攆走,不讓他見陛下。

  他若是不死,以後……以後還不是處處與陛下為難?」

  阿骨打的年紀也不小了,起兵的早年他還能頂風冒雪親自作戰,可現在他的身體七勞八損,連揍弟弟一頓都有點困難。

  吳乞買是他的內定接班人,勢力也不小,可撒改連阿骨打派去的使者都敢攆回老家,他要是不死,說不定以後還敢揍吳乞買。

  這勃極烈的制度在一開始的時候調和各個部族很有效果,可到了現在建國的時候,吳乞買自然就不爽了。

  遼國和宋國如此不堪,皇帝都能說一不二。

  我大金早晚要占據天下,憑什麼聽別人置喙?

  阿骨打慘然一笑:

  「撒改是什麼脾氣難道我還不知道?

  他一心為了咱們女真人,這些年勞累太過,才成了這副模樣。

  撻懶……哎,他這齣使一趟,真是給我國丟盡了顏面,不見也罷!」

  吳乞買哼了一聲,叫人小心地取來一個鐵盒,鄭重地道:

  「陛下對兄弟一片至誠,可現在富貴了,不少兄弟都不像以前的老兄弟了。

  誰說撻懶這次兩手空空,他可是弄來了南朝人的鎮軍之寶。

  若無此物,我軍日後與宋人接戰,豈不是要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