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薛執宜就在帷帳邊上,手把手教著薛如寧錘丸,沈清棠雖心有陰影,沒有參與,但還是在一旁與她們不時調笑。
「薛五妹妹。」沈清棠笑道:「你這般軟綿綿地擊球,是怕把球打疼了不成?」
薛如寧本就孤僻,被說得臉一紅,話都說不出了。
薛執宜嗔她:「你一個不錘丸的人,怎麼這麼多話呢?」
卻見沈清棠起身,插著腰輕哼一聲:「我雖不錘丸,但我球技還是很好的,薛五妹妹,我告訴你,你就卯足了勁兒打,剛開始學錘丸的人,不用管什麼準頭,先把擊球練順手了再說。」
薛如寧將信將疑:「真的嗎?」
「當然!」沈清棠自信滿滿:「不信你試試。」
聞言,薛如寧擺好了姿勢,手持球錘,對準那木球,一咬牙,用勁兒一揮——
就見那小球騰空而起,迎風而上,在碧藍的天空中划過一條長弧,越飛越遠,直至看不見蹤影。
沈清棠鼓掌:「你看,我就說吧!你打得極好!」
薛執宜欲言又止:哪有人錘丸,是看誰打得遠的?怪不得她小時候能砸到人。
不過薛如寧一臉興奮,像是這一球一下子擊開了她拘束的手腳,瞧著她這般,薛執宜也就沒說話了。
薛如寧臉上帶著靦腆的笑:「三姐姐,我去撿球了。」
薛執宜點頭,又給素月遞了個眼神,示意她跟上:「去吧,小心些。」
得到答覆,薛如寧這才提著裙子,一路小跑,順著那球飛走的方向追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沈清棠道:「薛五妹妹很可愛呀,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她?」
帷幔內的草地上鋪了藤蓆,薛執宜和她並排坐下,道:「以後會常帶她出來的。」
伸了個懶腰,沈清棠望著碧藍的天幕發呆,不自覺嘆了口氣。
「有心事啊?」薛執宜問她。
沈清棠長長嗯了聲,又嘆口氣:「你說,今日臨安侯會不會來?」
她還惦記著霍無憂呢。
薛執宜不知道,這輩子霍無憂是不是真的已經把目標轉為了趙家,在完全摸不清霍無憂的打算前,她其實還是很不希望沈清棠繼續痴戀他。
畢竟天下好男兒無數,其實不必完全心繫於霍無憂的。
「不知道。」她反問:「怎麼了嗎?」
沈清棠愁雲慘澹地長長一嘆:「沒事,隨便問問。」
正此時,只見秋雲走進帷帳,面色焦急:「小姐,五小姐被趙家小姐叫了去,小姐要去看看嗎?」
「趙小姐?趙蓮?」
秋雲點頭:「正是。」
那可不行,趙蓮是和她們有仇的。
沈清棠猶記得長青園那會兒,趙蓮是何等討人嫌,這會兒准沒好事。
於是二人對視一眼,起身尋薛如寧去了。
只見不遠處,趙蓮她們也在捶丸,這其中,還有一個老熟人,正是葛元徽。
這次春集,牽頭的就是定國公府,他們葛家出了大部分銀兩,說是葛家辦的也不為過,所以葛元徽在這裡,便也不奇怪。
她正閒坐著,姿態優雅,任由趙蓮這個狗腿子在最前頭,對薛如寧指手畫腳。
「對對對,就是那個球,掉在泥里了,勞煩薛五小姐擦乾淨了送過來!」
趙蓮面上帶著笑,但那笑卻似在逗弄什麼有趣的玩意兒一般,借著幫忙撿球的名義,故意戲耍薛如寧。
身邊還嘰嘰喳喳跟著另外幾個狗腿閨秀,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揮薛如寧,見她跑錯了方向,就齊聲嬉笑起來。
這些人啊,還真是閒得沒事做了。
薛執宜面色一沉,提著裙子朝薛如寧走去。
卻見薛如寧面露無措,拿著個球錘,低頭在枯草地上找那球。
她這個五妹妹,怎麼總是這般好欺負?
薛執宜有些來氣:「別理她們,她們自己有下人不支使,成心欺負你呢。」
可薛如寧只是抬著懵懂的眼,看了眼她,道:「沒關係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幫她們撿了球,她們也不好再找我的麻煩。」
說著,她眼前一亮,朝一個小泥窪跑去:「在這裡,我找到了。」
眼見她就要彎腰去撿,薛執宜看不下去,攔住她,又從她手裡拿過球錘,把木球從泥窪里勾出來。
見薛執宜來了,遠處的趙蓮更加興致高漲:「薛執宜?來的正好,你把球拿過來也成!」
薛執宜不理,只瞄準那球,抬手一擊。
只見那球朝趙蓮的方向飛去,驚得她抱頭躲避。
沒了趙蓮的遮擋,那沾滿了泥水的球便要落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葛元徽身上。
葛元徽優雅不下去了,忙不迭起身,連手裡的茶都灑了。
可隨著那球墜地,卻見它並沒有擊中任何人,而是撲通一聲,落進球窩。
她中球了,可那邊的幾個人卻個個被嚇得手忙腳亂,失了氣度。
趙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薛執宜,你做什麼!」
卻見薛執宜微微一笑:「錘丸不就是這麼玩的嗎?」
身旁,沈清棠拽著她的手臂,興奮地晃了晃,小聲道:「執宜,你好厲害!」
此時,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怎麼吵架了?」
循聲看去,只見此人一身黑衣,外罩狐裘,目光如炬。
頓時,趙蓮那邊也沒了氣焰,所有人連忙跪迎:「參見恭王殿下!」
薛執宜腹誹:這樣一個尋常春集,恭王顧世崇倒是頗有雅興大駕光臨。
「平身吧。」他說著,便往葛元徽的帷幔那邊走去。
於是她們三人也只能暫且跟隨過去。
葛元徽覬覦恭王妃這個位置已久,對顧世崇便也格外熱絡。
她莞爾一笑,甚是溫婉:「回殿下,我們並未爭吵,只是……」
她十分不友好地瞥了一眼薛執宜:「只是想邀請薛小姐比一比錘丸,不知薛小姐意下如何?」
順著葛元徽的視線,顧世崇看向自己這位未婚妻。
比上次見似乎長高了些許,生得張乖巧的臉,和葛元徽站在一起時,分明顯得那般平平無奇,但不知為何,想到她方才錘丸時,從眉目間流轉出的那股勁兒,無端地讓他覺得,這個人雖不及葛元徽美麗,但卻也並不黯淡失色。
只見她揚唇一笑:「葛小姐誠心相邀,執宜自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