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蘆軒。
榮姨娘向來最寶貝薛盼柔這個女兒,此去莊上,一去就是兩個月,眼看著人都憔悴了,今日她還特意讓人燉了補湯。
看著薛盼柔吃得失了儀態,她也沒有指責。
莊上雖不至於缺衣少食,但畢竟是鄉野之地,哪來似這般,參肚鮑翅地伺候著?
薛盼柔吃得舒坦,尤其是知道薛含淑瘸了腿,在永平侯府失了寵,更是覺得痛快,連食慾都越發好了。
「你二哥哥身邊有不少賢才,他們其中,不乏才貌雙全、家世顯赫的後生,都是極其合適的夫婿人選。」說到這裡,榮姨娘那雙柔媚的眉目微微彎起。
又見薛盼柔仍是一副缺心眼的德行,忍不住提醒她:「你最近可安分些,這些人家最在乎名聲,你上次去莊上的事,你哥哥已經以養病為由,替你搪塞過去了,若再有下次,旁人也不是聾子瞎子,該以為你德行有虧,或是有什麼隱疾了,到時候嫁不出去,有你好受的。」
這些話,薛盼柔這些天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她有些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這些話娘和哥哥都說幾遍了?」
但一想到自己私下交代人做的事情,她又不免有些心虛,不過轉念一想,她這次,可謂是天衣無縫,有什麼可怕的?
正此時,卻見薛振通身邊的小廝瑚白來報:「榮姨娘,老爺請二小姐去晚香堂一趟。」
聞言,榮姨娘眉頭一皺。
瑚白早被薛庭柳以銀錢收買,榮姨娘壓低了聲音:「怎麼回事?」
瑚白沉聲:「老爺只傳了二小姐,但姨娘最好還是讓二少爺也一同前去。」
庭柳今日並不在家中,需要讓庭柳前來……恐怕是什麼連她都應付不了的事情。
榮姨娘的眼珠子轉了轉:可她近來什麼也沒做,實在想不出今日傳召是什麼緣由,柔兒昨日剛回來,更是一步也沒出過飛蘆軒。
而身旁,薛盼柔的眼皮心虛地顫了顫……
……
一踏進晚香堂的偏房,薛盼柔就看見金桔滿面淚痕跪坐在地,教她險些雙腿一軟。
「二娘,跪下。」傅泠冷聲道。
見此情形,榮姨娘熟練擺出笑臉,拉著愣在原地的薛盼柔,給傅泠和薛振通行禮:「妾身見過老爺夫人。」而後小心翼翼觀察著薛振通的神色:「不知這是怎麼了,可是二娘什麼時候又忤逆了夫人?」
傅泠輕聲一笑,反問她:「你不知道?二娘所作所為,你竟不知道?」
聞言,榮姨娘看了眼身旁的女兒,卻見她神色緊張,訥訥不敢言。
榮姨娘登時心底一沉。
只聽薛振通道:「繡彤,金桔說,是柔兒買通了她,要以炭氣毒害阿妤,卻險些誤害了夫人。」
榮繡彤,榮姨娘的閨名。
榮姨娘面色一僵:「這……怎可能呢?柔兒昨日才剛回到家中。」
「怎麼不可能?」傅泠當即道:「金桔已然招供,人證在此,豈容你辯駁?」
榮姨娘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薛振通:「老爺……一個奴婢所言,豈能斷定是柔兒所為?便是有人構陷也未可知啊!」
說話間,榮姨娘不動聲色推了下薛盼柔,薛盼柔會意,連忙作出一副委屈模樣:「爹爹,柔兒已經改過了!一定是金桔這丫頭污衊我的!」
薛振通向來是偏袒榮姨娘一房的,此刻聽著這母女二人的哭訴,自然希望可以大事化小:「依我看,就是金桔這奴才自己犯了錯,才想攀誣柔兒,夫人將她處置了便罷。」
「老爺!」傅泠怎可能讓他們得逞:「若老爺真覺得二娘無辜,便該讓人去莊上盤查,查清楚到底這兩個月以來,二娘是否真的在莊子裡買通下人,暗行威脅之事。」
她撫著心口,沒忍住咳了幾聲:「今日我和阿妤險些喪命,老爺難不成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二娘輕縱了去嗎?」
薛振通對自己的髮妻還是有幾分尊重的,此刻自不好太過拂她面子。
而一聽說要讓人去莊上查,薛盼柔神色一慌:「爹爹!難不成爹爹也疑心柔兒嗎?」
「二姐姐這話錯了。」薛執宜忽然道:「有些事情就是該查清楚才好還二姐清白,不是嗎?難不成二姐姐是怕調查的結果於你不利,再被人萬般狼狽地送回去嗎?」
說著,她又嘲諷道:「那日二姐被下人捆著塞進馬車的情形,實在讓人覺得可憐啊。」
薛盼柔本就對薛執宜心懷怨懟,此刻聽著她夾槍帶棒的諷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胡說什麼!」
被這麼一斥,薛執宜登時一副受驚的模樣:「爹爹不是說二姐姐已然轉了性子,這才將她放回來的嗎?她怎還是這般脾性不改?難不成她想如打死喬媽媽一般打死我麼?」
見薛執宜還敢提這事,薛盼柔怒從心頭起,她橫眉倒豎,怒指薛執宜:「收起你這副德行,裝模作樣的給誰看!」
薛執宜往薛振通身後躲去:「爹爹你還是將二姐送回去吧,有二姐在,府中人心惶惶,橫豎二姐在莊上如魚得水,還有能為自己賣命的人。」
從小到大,薛執宜和薛盼柔也不是頭一遭爭吵了,就在薛盼柔去莊上前,還曾將薛執宜推進池塘。
對於她們二人的矛盾,傅泠向來是樂見其成的,此刻便也放任了她對薛盼柔的挑釁。
「你還敢胡說八道!」薛盼柔早被關怕了,此刻恨不得撕了薛執宜的嘴,若非被榮姨娘攔著,只怕早已經動手了。
薛執宜卻不閉嘴:「金桔都已經交代了,是你在莊上有人,若金桔不從,便要害她爹娘!」
氣急攻心的薛盼柔打不著薛執宜,沒來得及多思考,就一腳踢在了金桔身上:「小賤婢!就你有嘴是吧?你信不信我真讓你爹娘這輩子開不了口!」
看著屋子裡的人亂作一團,傅泠很滿意,尤其是薛盼柔這句話說出口,更讓她心頭一快:「老爺你也聽見了,二娘確有威脅一事。」
此刻,薛振通的面色陰沉得可怕,尤其是看著薛盼柔毫無長進的潑婦模樣,愈發怒從心起。
砰一聲,他一茶盞狠狠砸在地上。
這聲音教薛盼柔一驚。
對上薛振通的視線,薛盼柔終於知道怕了,她撲通跪了下來:「爹……柔兒沒有……」
薛振通胸口起伏。
他氣的不是薛盼柔狠毒,而是氣她的愚蠢,能被薛執宜三言兩語就激得自亂陣腳,簡直是個草包廢物!早晚要自斷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