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嵐纓百思不得其解。
她似乎覺得自己被人算計了,但她沒有證據。
走在前頭的薛執宜倒是腳步輕快,心情好得很。
薛執宜的心情當然好,因為她知道,宋美人不會再繼續假裝不適,以攀咬於她了。
畢竟,宋美人很快就知道,懷了個祥瑞會有多舒坦。
陛下信天象,也信祥瑞,給宋美人的恩寵和賞賜,只會比從前更多。
這樣的榮華富貴,宋美人是捨不得放手的。
而懷著祥瑞,卻那般脆弱,三災六病的,成日叫喊著不舒服,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就算為了坐實這孩子是祥瑞,宋美人接下來也該安生些時日了。
而她準備的歉禮,根本就不是荷包,而是那個錦鯉送福的托盤。
至於荷包的夾層里,早就被她縫進了垂珠從御獸園弄來的魚食,單看荷包是不會發現的。
可那味道化在水裡,必將引得水中的錦鯉趨之若鶩。
直到進了建章宮的大門,那兩個小太監另有差事,便散去了。
嵐纓這才追上去:「薛執宜你站住!」
聞聲,薛執宜回過身:「有事嗎?」
「你想做什麼?」嵐纓質問她。
薛執宜卻只是揚起嘴角:「我什麼也沒做,倒是你,一直以來對我百般針對,更幾次三番想要害我。」
「什麼也沒做?」嵐纓嗤了聲:「那你好端端的,那麼高興做什麼?」
薛執宜心情不錯,便更想氣氣她。
於是薛執宜笑得意味不明,道:「我高興,當然是……」
她壓低了聲音:「當然是因為臨安侯要進宮了。」
說罷,她便轉身往西廂而去。
果不其然,這句話算是觸到了嵐纓的逆鱗,她氣急敗壞追上去:「薛執宜!你太不要臉了!不安分的狐狸精,從前還是尚書府小姐的時候,就和恭王有婚約,現在見婚約保不住了,又想勾引臨安侯,你做夢吧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給臨安侯做妾都不配!還巴巴的給人繡荷包……」
薛執宜不管嵐纓的叫罵,只自顧自往自己屋子去。
可剛走過一個轉角,就和有人迎面撞上。
薛執宜的腦袋幾乎是在那人的胸口脆生生磕了一下。
她扶著腦袋,就看見眼前之人一身紅衣,一雙俊逸的瑞鳳眼明亮得很,被這麼一撞,也有些懵了。
看清眼前之人後,薛執宜行了個禮:「見過臨安侯。」
可霍無憂卻是愣愣看著薛執宜:「……什麼荷包?」
薛執宜:「……」
怎麼好巧不巧就被他聽到了這一句?
薛執宜不語,與他擦身而過,直奔自己屋子去。
可霍無憂卻不顧身後剛罵到一半的嵐纓,轉身就追了過去:「你要給我送荷包?快讓我看看!」
……
霍無憂一路追著薛執宜到了房門口,卻見薛執宜進了門,砰一聲就把他關在門外。
「你好端端的沖我置什麼氣?」
話音剛落,一旁的窗開了,薛執宜正倚著窗,問他:「不知侯爺進宮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吩咐?」
見她並無慍色,霍無憂這才款款一笑,湊上前去,靠著窗沿道:「自然是正經事。」
他沉聲:「你需要的消息有結果了。」
「哦?」也就是說,薛家人的處置結果出來了。
漫不經心瞥了眼周遭,確定四下無人後,霍無憂道:「和預想的一樣,薛振通和盧敏淳的舞弊之罪是無可辯駁了,依律斬立決。」
可他卻是一嘆,看著薛執宜的神色也多了些嚴肅:「但昨晚,他在牢獄之中被人暗殺了。」
「什麼?」薛執宜一怔,旋即,她冷笑一聲:「恭王處置起自己的廢棋,倒是很乾脆。」
「你也覺得是顧世崇所為?」霍無憂反問她。
薛執宜並無半分死了爹的淒楚,只眉頭一挑:「他在恭王黨這麼多年,如今死罪難逃,恭王也怕他狗急跳牆,吐出點什麼,恭王必須要在薛振通說出點什麼之前滅口。」
見薛執宜並無傷懷,霍無憂也鬆了口氣:「至於薛家其他人,薛庭笙命倒是硬,居然還活著,判黥面,流放三千里,過些日子就該上路了,至於薛家和盧家的其餘家眷,已經一律被貶為官奴。」
對於這個結果,薛執宜眼中微微一動,那壓在心上的巨石驟然消失,薛家欠她的,也算是還清了吧。
「薛庭柳和榮家呢?」薛執宜問。
說到這個,霍無憂的面色驟然一寒,見狀,薛執宜問他:「怎麼了?」
「沒怎麼。」
上回從雁歸那得知,薛庭柳那廝倒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玩意兒,若非雁歸及時趕到,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後果。
暫按下心緒,他只一笑:「瑚白的身份的確就是那逃竄了多年的要犯,但榮家和薛庭柳也的確不知情,但他們窩藏逃犯的罪名卻是坐實了,畢竟盧彥也是逃犯。」
他幽幽一嘆:「榮縣丞是個軟骨頭的,經不住審訊,便老實交代了他們掩埋盧彥屍首的地方,對此事供認不諱。」
薛執宜瞭然。
從前皇帝會為了賣盧敏淳一個面子,容他放跑盧彥,是因為彼時被盧彥害死的那一家人只是尋常百姓,全死了也損害不得半分皇帝的利益。
但這一次,科舉舞弊卻是涉及江山基業,以及整個大雍讀書人的利益,皇帝不得不選擇放棄盧敏淳。
如此一來,對盧彥的逃犯身份,便也沒有什麼掩蓋的必要了。
相反,熱熱鬧鬧的將盧敏淳協助盧彥逃竄的事情揭露出來,大張旗鼓處置,昭告天下,反而會讓天下人覺得,陛下心繫百姓疾苦,公正無私,即便是權貴之子,也不能枉顧律法,戕害平民。
誰又會覺得盧彥當初能順利逃出大理寺,是皇帝默許的呢?
咱們英明神武的陛下,必然是被下邊的人矇騙的啊!
自然,這次薛執宜也並未將此想法表露於霍無憂面前。
她問:「陛下是如何處置的?」
霍無憂眼眸微垂:「這案子比前者輕,榮家只被查抄了家產,榮縣丞被革職下獄,其餘家眷皆未受牽連,但薛庭柳就沒這麼好運了。」
「死了?」薛執宜反問。
「不至於。」霍無憂道:「他的功名是肯定保不住了,不光如此,薛庭柳也是薛家人,受薛振通波及,他也被貶為奴籍,終身再不得入仕。」
霍無憂恨恨想著:至少得趁此機會廢他一條腿。
「還有呢?」薛執宜問他。
卻見霍無憂不知發什麼呆,她又喚了聲:「臨安侯?」
霍無憂回過神:「還有誰?」
薛執宜提醒他:「傅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