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哪怕明媱再三想留下把香上了,江敏月還是強拉著她走了。

  那場景,像極了法海分開許仙和白素貞的樣子。

  大門被嘭地關上,爭吵喧囂後,客廳回歸死一般的平靜。

  鄭容本來只是慪氣,想來老公面前鬧一鬧,沒有想過要破壞祁敘和明媱的關係。

  從沒有想過。

  可她現在卻間接導致明媱母親否定了祁敘,及整個祁家。

  誰能想到請回來的大明星影后是明媱的媽媽,誰能想到?

  客廳里,所有人坐在一起,沒人說話。

  大概也是沒人敢說話。

  祁敘的神情已經難看到了好像隨時會把他們掄起來打一頓的樣子。

  良久,祁敘起身,一言不發地去了偏廳。

  他什麼話都沒說,在布置好鮮花和水果的靈台前上了三炷香。

  然後走出來,鎖住了偏廳的門。

  意味已經很顯然,不願意任何人再進去打擾母親。

  祁衡遠和鄭容還坐著。

  祁敘走到他們面前。

  「兩位滿意了?」

  「鬧夠了嗎。」

  祁衡遠面色凝重,壓著唇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祁敘緊接著回他,「那你剛才是什麼態度,她又是什麼態度?我告訴你們——」

  說著他彎下腰,語氣又平又淡,冷得怵人。

  「你們不讓我媽消停,你們也別想好過。」

  這句帶著威脅意義的話聽得鄭容張了張嘴,她想要說什麼,祁衡遠卻壓住了她的手。

  最終把這場爭吵壓下了。

  說完祁敘就去了二樓,沒再跟樓下的人說過一句話。

  祁衡遠了解祁敘,如果他連架都不願意再吵,只能說明他已經氣到了極點,氣到了內傷。

  祁衡遠承認,剛剛在明媱和鄭容之間,他私心偏幫了自己老婆。

  傷了兒子的心不說,也讓親家失望了。

  他到現在都沒回神,明媱竟然就是江敏月的女兒。

  難怪剛剛她們見面時明媱會嗆到茶,會出現各種異常的舉動。

  這是一個誤會,更是一場難得的緣分。

  冥冥之中,或許是亡妻在安排這一切,將自己偶像的女兒和兒子拉到一起,讓他們相愛,完成自己的夙願。

  可祁衡遠在意的「臉面」卻搞砸了這一切。

  祁衡遠沉沉地嘆了口氣,起身,「回家。」

  鄭容默不作聲,這會兒完全老實了,再也沒了剛才的氣焰,跟著祁衡遠身後離開。

  二樓,祁敘讓阿姨去車庫拿來了手機,才看到明媱發給他的:

  【江敏月是我媽,我媽,我媽!我不知道她來你家了,千萬注意別亂說話!】

  難怪,她古古怪怪地要借自己的手機。

  祁敘按著眉心,頭痛了好幾分鐘。

  不是他不想給明媱打過去,而是打過去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去解釋這樣一場鬧劇。

  過了很久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

  他直接撥出號碼。

  響了幾秒,電話通了。

  可接起來的人並不是明媱,而是江敏月。

  「祁總,請不要再給媱媱打電話來了,剛剛我的話說得很清楚,我不同意你們的事,她也要專心準備下一部戲,就這樣吧。」

  「阿——」

  阿姨兩個字都沒喊出來,電話就被無情地掛了。

  祁敘:「……」

  電話那頭的明媱吵吵著要江敏月把手機還給自己。

  江敏月卻直接收走並關了機,問她,「你喜歡祁敘是嗎。」

  明媱一愣,「當然。」

  「你想跟他在一起,就得聽我的。」江敏月說,「消失三天再說。」

  「……」

  明媱有些失落,「可祁敘沒有做錯什麼,我也沒有,我們只想好好談個戀愛而已。」

  「別怪媽媽,現在媽媽不強硬一點,你以後嫁過去也得不到一個好臉色,別捨不得眼前這點時間。」

  明媱頓了頓,嘆了口氣。

  「其實我看得出他爸對我不是很滿意,因為他們之前給祁敘找的聯姻對象都是那種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小演員,階級差距太大,他們一時間不能接受也正常,畢竟你看,我現在什麼成績都沒有,對不對。」

  江敏月聽著這些話莫名心疼,「誰說你就不是千金小姐了。」

  明媱擺擺手謙虛笑道,「是啦,雖然現在我是個拆二代,坐擁千萬身家,拍不拍戲都那麼回事了,但咱們要實現人生價值並不是看有多少錢對不對,我相信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證明給他父母看,我也是一個優秀的演員,跟您一樣。」

  明媱說到這的時候眼裡閃著自信的光,「我要他們知道,我明媱絕對配得起祁敘。」

  江敏月低頭想笑。

  這孩子還惦記著拆遷的事,竟然還當真了。

  當然,明媱有這樣不卑不亢的價值觀,十分難能可貴。

  這也更加證明,江敏月當初選擇用普通家庭的成長方式鍛鍊教育她是對的,如今的明媱身上沒有任何浮誇的小姐毛病。

  江敏月拍了拍明媱的肩,「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證明你有自信,但作為媽媽,我不允許別人輕賤我女兒,這是媽媽的原則,所以,這三天,你必須忍著。」

  明媱扁了扁嘴,「可祁敘又沒做錯什麼。」

  「沒有嗎。」江敏月沒有感情地拿出備忘錄,「我都記著呢,慶功宴現場把你一拐就是一夜,不肯你拍內衣GG,你是演員,作為演員家屬這點覺悟都沒有,大男子主義,晾他三天也不過分。」

  明媱:「……??」

  救命,媽你是不是在我們誰身上裝了監視器,怎麼什麼都知道!

  「其實就算沒這件事,這三天你們也沒法見面,下周就要試林導的戲了,我給你聯繫了一個武術指導老師,加急訓練三天。」

  「……」

  玉茯苓這個角色雖然前期可愛又沙雕,但後期武功非常高強,所以對演員的武術技能有要求。

  工作要緊,明媱只能答應下來。下午見完內衣品牌方就坐車去了那位武指開的武術館,封閉式訓練三天。

  就在明媱離開的當晚,祁敘親自上門,找到了公寓。

  江敏月看到他的時候並不意外,她雖然惱怒祁家人對明媱的態度,但憑良心說,祁敘是一直有在維護女兒。

  她看得出,他對明媱是認真的。

  只是這種認真到底有多真,能維持多久,她還需要考量。

  祁敘知道明媱住在這個小區,至於幾棟幾樓,只要他想知道,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江敏月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到來。

  「進來坐。」她沒有拒絕祁敘。

  祁敘進房間看了一圈,「明媱呢。」

  「去集訓去了,她下周有個很重要的試鏡,我不想她因為你們的事分心。」江敏月觀察祁敘的表情,頓了頓說,「是我的主意,她是被我趕走的,你別怪她。」

  祁敘搖頭,「正好,她不在,有些話我想跟您單獨說。」

  江敏月沒出聲,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個舉動便是代表願意聽下去的意思。

  祁敘都明白,在她對面坐下說:

  「我父親門第觀點比較嚴重,這一點我早知道,所以我跟明媱在一起從沒有想過要得到他的認可。」

  「我不需要他那個家的任何一個人承認我們。」

  「這是我和明媱的事。」

  「結婚了她要是不喜歡,我們可以永遠不回那個家。」

  「甚至只要她高興,生的孩子都可以隨她姓明。」

  「我無所謂。」

  「我想我媽更不會介意。」

  祁敘在說,江敏月在聽。

  她欣賞祁敘,但沒想到他可以果斷到這種地步。

  短短几句話乾淨利落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這大大超出她的預料。

  江敏月的情緒緩和不少,唇角也微微彎了幾分。

  「那祁衡遠要是以此威脅,收走你手上所有的權利呢,我可不會讓女兒嫁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祁敘淡淡一笑,「阿姨都是聰明人,何必說這種話。」

  「我的財富就是我本身,不需要任何人給予,同理,也沒人可以收走。」

  他說這話時候的表情,跟明媱討論自身價值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可想而知,女兒跟他在一起,一定也是接受到了這種觀點的薰陶,兩人才會都這麼想。

  半晌,江敏月點頭,「好。」

  祁敘不知道這個好代表著什麼。

  江敏月解釋,「我會考慮你說的話。」

  祁敘知道,父親帶來的傷害不可能這麼快就要求別人原諒,江敏月肯讓他進來並聽完這些,已經很大度了。

  他起身道謝離開,「明媱回來的時候,希望能告訴我一聲。」

  這個請求,江敏月沒有給他回復。

  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之前開玩笑說三天不見面竟然成了真。

  祁敘早說過,別說三天,就算是一天,半天他都接受不了。

  所以,在無法見到明媱的這幾天裡,他把所有的想念都轉化成了行動。

  他完全履行了自己說過的話——

  他的母親沒能安寧,祁衡遠和鄭容也休想安寧。

  祁敘過去和鄭容之間秉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雙方管理的產業互不干涉,但經過這件事,祁敘沒那麼好說話了。

  短短几天內,鄭容負責的高端商務酒店品牌「途家」接連被爆出各種嚴重問題,衛生混亂、住客信息泄露、清潔標準不合格等等。

  祁敘的反擊一波接一波,打得鄭容應接不暇,幾天內酒店就陷入了撤牌危機。

  鄭容不得安寧,她背後的祁衡遠當然也不可能消停。

  從前只覺得兒子有野心,有規劃,能力也好。但這次之後他才發現,原來祁敘早已脫離自己的掌控,他逐步建立起來的商業世界牢不可破,所有規則都跟著祁敘走,就連祁衡遠打不進去一點。

  整個酒店業都在傳,祁家內部維持了多年的表面平靜終於開始動盪了。

  而這一波最後誰會是勝者,其實圈子裡早就心照不宣。

  事情鬧得太大,連遠在青雲山上的祁宴都知道了。

  一邊是哥哥,一邊是媽媽,手心手背打起來了,最難做的是他。

  但最清醒的也是他。

  鄭容半路出家跟著祁衡遠學做生意,可能是運氣好,那些年順風順水沒什麼障礙,野心就跟著一路膨脹,以為自己成了能把控半邊天的女企業家。

  但當真正遇到這些危機,蟄伏已久的祁敘打她簡直易如反掌。

  甚至如果他夠狠,把那些帳面上的問題爆出來,鄭容鋃鐺入獄都有可能。

  所以,為了及時阻止這場內鬥,祁宴不得不回來一趟。

  他回來的那天,剛好明媱也回來了。

  -

  明媱本以為回來後第一個見到的會是祁敘,卻沒想到竟然是祁宴。

  祁宴主動登門拜訪,說父母擺了一桌宴席,希望明媱和江敏月能賞臉。

  明媱倒是不討厭祁宴,他跟祁敘一樣,其實都是明理的人。

  可江敏月消沒消氣她不知道。

  明媱悄悄問他:「你不是在那個小客棧騙他們拆遷嗎?怎麼回來了。」

  祁宴沖她眨眼,「怎麼說話呢嫂子,我怎麼就是騙了。」

  「你哥說你在騙人家小老闆娘跟你談戀愛,然後再騙她簽字。」

  「……」祁宴閉了閉嘴,「靠,我哥怎麼什麼都跟你說。」

  兩人正說著,江敏月出來了。

  祁宴馬上表明來意,並真情實感地罵起了爹媽:「我爸我媽太過分了,我聽了都想打人,今天必須讓他們給嫂子和阿姨端茶道歉。」

  然而江敏月並不領情。

  「不好意思,這幾天我在減肥,不吃晚飯。」

  祁宴只好沖明媱使眼色,求她幫忙。

  明媱很為難,猶豫了下,把江敏月拉到旁邊壓低聲音:「媽,阿宴親自過來,我總不好……」

  對方低頭,不代表就要接受。

  江敏月知道女兒夾在中間難做,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總歸要給這個弟弟一點面子。

  所以她說:「你去就行了,我不去。」

  年輕人可以講一句大度不計較,但她同為長輩,該堅持的態度絕不這麼容易就改變。

  雖然最後依舊沒勸動江敏月,但至少明媱同意來,對祁宴來說這也夠了。

  -

  這頓飯完全是祁宴組織安排的,連祁敘都毫不知情。

  祁宴知道,眼下要祁敘消氣,必須要讓他心裡憋著的那口氣舒坦下去。

  哪些人動了他的心上人,今天這些人就要原封不動地把這些氣受回去。

  祁宴好不容易說通鄭容和祁衡遠來吃這頓飯。

  事實上鄭容也是借兒子給的這個台階下,希望能跟祁敘達成和解,別再找她的麻煩。

  而祁衡遠回去後說沒有後悔是假的,但他根深蒂固的臉面太重要,做不出老子跟兒子,跟兒媳婦道歉的事,所以也還沒放下面子主動去化解。

  現在祁宴提出大家吃頓飯和解,他表面不說,但心裡是默認同意的。

  一家三口提前到了餐廳,難得的等起了別人。

  祁宴挑選的是一家很高檔的法國餐廳,本想著襯得起江敏月影后的身份,但可惜影后根本不在乎。

  「你們倆待會見著人家明媱熱情點,這嫂子多好啊,一點架子沒有,你們那天那麼過分,人家也沒生氣。」

  祁衡遠默聲不語。

  鄭容卻不服氣地說:「還不是惦記你哥的錢。」

  祁宴無語,「江影后的這部新戲是投資方好幾千萬邀請她復出的,人家就算沒咱們家大業大,但也不至於要上趕著要來受您的氣,說句不好聽的,人家媽在國際上都是有姓名的,您不懂沒關係,多看看新聞好不好?」

  鄭容閉嘴了。

  沒過一會,今棠來了。

  原以為是兩人的私約,今棠還特地打扮了一番,沒想到過來就看到祁衡遠和鄭容也在。

  她微微愣,「阿宴,這是?」

  「坐啊,跟我家人吃頓便飯而已。」祁宴說。

  祁敘那邊已經看不到希望了,想要抓住祁家這個大的財團世家,今棠唯有抓緊祁宴。

  所以那天明知自己的身份不適合再去給祁敘母親上香,但鄭容要求,今棠也不好逆她的意。

  祁宴現在說跟家人吃頓飯,今棠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正常的。

  她試著在祁宴身邊坐下,令她意外的是,祁宴這次並沒有抗拒。

  四個人就這樣坐著,沒一會,祁敘也來了。

  一切都跟忌日那天發生的一樣,只不過今天祁敘和明媱成了來的客人。

  祁敘也是祁宴以私人理由約出來的,並不知道祁衡遠這一大家子都在。進包廂後看到這個畫面轉身就走,祁宴馬上拉住他。

  「哥,嫂子馬上也會來。」

  祁敘果然停下,回頭看他,聲音有點冷,「你想做什麼?」

  祁宴什麼都沒解釋,只說了三個字:「相信我。」

  這三個字,小時候祁敘也經常跟祁宴說。

  那時候祁宴還小,每次遇到不敢做的事都會去找祁敘幫忙。比如五歲的時候不敢騎小自行車,祁敘會陪他練,然後在適合的時候放手。

  剛脫手的祁宴總是害怕,祁敘就會在身後說,「相信我,往前走。」

  那些年,祁敘對祁宴說過無數個「相信我」,在短暫的童年時光里,給了祁宴比祁衡遠還要難忘的溫暖。

  因此長大後,當鄭容開始有意爭奪,當兄弟之間關係出現了嫌隙,祁宴知道,只有自己不沾染祁家的任何產業,他們兄弟就還有得做。

  不然,終究會落入俗套。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站在祁敘身後,一如小時候,祁敘總在他身後。

  不知是不是這句「相信我」打動了祁敘,總之最後,他回了包廂。

  祁敘直接坐在餐桌的另一邊,和祁衡遠他們相對而坐,沒有交流,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沒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關係有多緊張。

  祁敘來後今棠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還有誰要來嗎?」

  祁宴回她:「等等你不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明媱被侍應生引進包廂。

  她穿了一件非常質樸的外套,在門邊頓了幾秒,眼看她好像要開口叫人,祁敘直直打斷了她,順便拉開身邊的椅子:「過來坐。」

  很明顯,祁敘根本就不想讓明媱開這個口。

  祁宴也幫腔道,「對啊,嫂子,進來坐。」

  明媱便沒再往下說,坐到祁敘身邊。

  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今棠不笨,當即就知道今天這頓飯肯定和那天忌日的事有關。

  和好飯吧?她想。

  可又關她什麼事,她不過是鄭容叫去湊數的,後來他們一家人吵架,她可沒插半句嘴。

  可今棠還是嫉妒。

  嫉妒明媱能讓祁家這樣興師動眾,連自己這個不可一世的未來婆婆都低下了頭。

  今棠笑了笑,故意拿起桌上的餐本遞給明媱。

  「不如明媱來點餐吧,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

  餐單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法文。

  祁敘一眼看出今棠的把戲,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你什麼意思。」

  今棠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怎麼了?」

  祁敘懶得跟她廢話,伸手想要拿走明媱手裡的餐本,卻被明媱攔下。

  「那我就幫大家點了吧。」

  祁敘:「……」

  對面的祁衡遠和鄭容也在看。

  滿以為會出現明媱指著圖片說「要這個,要這個」的尷尬畫面。

  然而下一秒,明媱卻操著流利的法語跟侍應生點了餐,不僅點了,還用法語要求他們把空調調低一點。

  眾人:「……」

  就連祁敘也覺得驚訝。

  明媱知道今棠想讓自己難堪,還好演林芸芸的時候為了貼和角色法語老師的身份,她一直在用業餘時間上法語培訓課,現在的水平,說不上多高,但日常點個菜還是沒問題的。

  從今棠不可思議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這個逼裝得很成功。

  明媱笑眯眯地把餐本還給今棠,「不知道我點的今小姐還滿意嗎。」

  今棠鎮定地擠出一個微笑,「當然。」

  等菜陸續上來了,祁宴給大家都倒上酒。

  「這次回來我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祁宴忽然轉頭問今棠,「你想聽哪一個?」

  今棠只當是閒聊,隨口道,先聽壞的吧。」

  祁宴比了個OK的姿勢,玩味地看著所有人,「壞消息就是,經過我的努力,度假村二期那個不肯簽拆遷的小客棧,已經同意要簽字了。」

  「是嗎?」今棠頗意外地端起酒杯恭喜他,「可這算什麼壞消息,那好消息呢。」

  祁宴與她碰了杯,卻沒喝。

  剛剛愉悅的聲音也忽然變得陌生冷淡,「好消息就是——」

  「終於可以跟你退婚,跟你毫無關係了。」

  今棠表情一頓,「你說什麼?」

  鄭容也一臉震驚,「阿宴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祁宴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這是我跟我爸說好的,拆遷換退婚,我現在做到了,他也必須答應我。」

  今棠和鄭容馬上看向祁衡遠。

  祁衡遠端坐著沉吟許久,才說,「棠棠,我回頭會親自去跟你父親說這件事。」

  這便是默認了。

  今棠臉上一陣白,嘴唇囁喏了兩下,卻沒有指責和憤怒的底氣。

  當初是他們今家先退的,現在祁家反退一次,公平公正。

  今棠只能強迫自己咽下所有的難堪,留了最後的體面,放下餐具,什麼都沒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現場安靜得過分。

  解決了一件事,祁宴繼續解決第二件事。

  他端起酒杯,主動跟明媱說,「嫂子,那天的事是我爸媽不對,你別跟他們計較。今天這頓飯就是咱們一家人吃個飯,往後都和和氣氣的好嗎?」

  說著,祁宴在桌下踢鄭容的腳。

  鄭容被教做了幾天的人,心氣也沒那麼高了,端起面前的酒杯。

  兩個人都舉了,還剩祁衡遠。

  「爸。」祁宴小聲提醒他。

  祁衡遠是那種很傳統的家長,哪怕心裡知道自己不對,面子依然很難放下。

  像是經歷了漫長的心理糾結,等了十來秒,他終於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鄭容謹記祁宴的叮囑,主動發言:「之前都是誤會,我那天心情不好,媱媱你別跟阿姨計較,來,咱們喝了這杯就雨過天晴了好不好?」

  三個酒杯都舉在了面前,而他們,全都是祁敘的家人。

  明媱就算看祁宴的面子也不好去拒絕。

  她抿了抿唇,端起自己的酒杯,正要碰上去,旁邊卻突然伸來一隻手。

  手輕抬,酒杯從明媱手裡跌落,酒紅色的液體打濕桌面。

  祁敘淡淡看著對面的人: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