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顯然,明媱又被簡寧坑了。

  「哥哥好」三個字反覆循環在耳邊,明媱尷尬得大腦一片空白,只聽到嗡嗡的耳鳴聲。

  她機械地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解釋的欲/望都沒了,只想馬上回27樓砍了簡寧那隻挑事的手。

  哥哥好不好她不知道。

  明媱只知道自己現在渾身哪哪兒都不好,再不走就要窒息了。

  於是在叫了一聲哥哥後明媱轉身就跑,像極了不負責任的渣女。

  祁敘全程靠在門框上看完她這短暫兩分鐘裡的表情變化,以及現在跑遠的略慌促的背影。

  還挺快,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祁敘頓了頓,不覺失笑。正要關門,忽然發現腳下地毯上多了一抹晶瑩的光。

  -

  迅速回到27樓,明媱原本想要手刃閨蜜,可別人哥哥禮貌又熱情地接待了她,弄得明媱都不好意思對他妹妹下毒手了。

  只好把這事憋了回去,心不在焉地陪著兄妹倆玩了會。

  下午三點,明媱起身說要回學校,簡寧卻拽住她:

  「別啊,再陪我會兒嘛。」說著說著,簡寧忽然指著明媱的耳朵,「你這邊的耳環呢?」

  明媱一愣,下意識摸耳垂,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掉了一隻耳環。

  兩人馬上在哥哥的房間裡找了一圈,又回19樓簡寧的房裡找,可都沒看到耳環的影子。

  「算了,掉了就掉了。」明媱取下另一隻,「反正也不貴。」

  可簡寧心裡過意不去,明媱是來找她才弄丟了耳環,她馬上出主意:

  「剛剛我哥說晚上酒店三樓展廳有個珠寶展,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有好看的款式,我送你就當做補償!」

  耳環掉了明媱並不在意,她只是還沉浸在叫錯人的尷尬中,對自己那句突兀莽撞的「哥哥好」耿耿於懷。

  她甚至都沒臉去回憶第二遍當時那個男人的表情。

  可越不想去想,畫面就越固執地在腦海中浮現。

  他當時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智障神經病。

  明媱仰在沙發上閉著眼,努力把這一切在記憶里抹去。反正都是一個路人,出了酒店就江湖不見的那種,別往心裡去。

  人生嘛,誰還沒經歷過幾個尷尬的瞬間。

  想通過後,明媱又打起精神活了過來,坐直問簡寧:「珠寶展幾點啊?」

  其實明媱原本對這種展沒太大興趣的,促使她願意留下來陪簡寧的原因,除了閨蜜請求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在她試鏡的那部《當我愛你時》里,林芸芸有一幕也是陪男主角顧遠去參加珠寶展的。

  劇本里,顧遠為了追求初次見面的林芸芸,在珠寶展上給她高價買了一套首飾。

  所以明媱才同意留下,就當是提前熟悉一下這種珠寶展的氛圍,也算是體驗生活,等正式開拍的時候,自己也能從容一點。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七點。

  明媱和簡寧來到三樓,在門口簽到後進入展廳。

  今晚在洲逸酒店展出的是一個著名的奢侈品牌D家的旗下珠寶,受眾群大多是簡寧這樣的年輕富家小姐或明星闊太,像明媱這樣的,一般不會去主動消費。

  但其實,明媱小時候也曾短暫的做過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

  一切都從明媱的父親意外去世,正當紅的母親傷心退圈開始,明媱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明媱如今重走母親走過的演藝路,除了自己喜歡外,也是想完成母親當年未完成的夢想。

  三樓展廳布置得精緻豪華,現場有交響樂團演奏,鮮花都是新鮮空運的,處處都透著高級的細節。

  簡寧很興奮地欣賞展出的首飾,明媱專心四處打量,觀察參展客人的表情和動作,將神態一一記在心裡。

  兩人走到一處透明玻璃展櫃前,簡寧眼前一亮:

  「這個耳環不錯,媱媱你喜不喜歡?」

  明媱看向陳列的耳環。

  耳環頂端是鏤空工藝的蝴蝶造型,下面是鑽石流蘇長線設計,很特別也有很設計感。

  確實蠻好看的。

  但再仔細一看,價格也相當好看,一萬八。

  雖然現在自己即將出道拍戲,有時候置辦一些名牌是必要的,但一對耳環就花掉快兩萬塊,對於她這麼一個還沒出名的新人來說太浪費了。

  工作人員趁機熱情介紹,「這是我們今晚展品里最具特點的一款耳環,是潮人華裔設計師Alex獨家設計的,市面上再無第二款噢。」

  明媱笑了笑,正要開口婉拒,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喜歡就包起來吧,我們明媱不缺這點錢。」

  明媱和簡寧回頭。

  冤家路窄,竟然是陳融。

  明媱和陳融在表演系總被人拿來比較,可無論比專業還是比顏值,明媱都更勝一籌。

  大學四年一直被明媱壓一頭,陳融心裡也不服氣,兩人一直不合。眼下又在同時競爭林芸芸那個角色,每次見面都卯著勁兒暗藏洶湧。

  陳融陰陽怪氣,明媱也沒好臉色,「這種長線型設計的耳環能修飾臉型,最適合臉大如盆的人。」

  頓了頓,似笑非笑,「所以還是讓給你好了。」

  簡寧沒忍住笑出來,繼續補刀,「這珠寶展沒點門檻要求嗎,早知道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參加,我和明媱就不來了。」

  陳融輕蔑地扯了扯唇,看著兩手空空的明媱說:「是啊,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反正白嫖又不用花錢。」

  說完便從中間撞開簡寧和明媱,揚著下巴離開。

  簡寧氣得牙痒痒:「還沒紅就這麼囂張,紅了不是要上天?不就是仗著被那個陳公子包了嗎,如果不是你拒絕在先還輪得到她?」

  明媱無所謂道,「好了,跟這種人有什麼氣好生的。」

  簡寧這人有個毛病,就是見不得誰在自己面前拿錢裝逼。

  尤其還嘲到了她最好的朋友頭上。

  她今天必須要把這款耳環買下來送給明媱。

  簡寧招了招手,正準備叫人,一個帶著白色手套的工作人員忽然走過來打開玻璃櫃取走耳環。

  簡寧一愣,「幹嘛拿走?」

  工作人員答她,「抱歉女士,這款耳環我們有客人剛剛訂下了。」

  ???

  我他媽。

  簡寧無語,「誰買的?我出雙倍買回來。」

  明媱睜大眼睛,扯簡寧袖子:「你瘋了?」

  簡寧不管,固執地對工作人員說,「你幫我問問那個客人,能不能讓給我?」

  工作人員為難了會,「好吧,那您稍等。」

  幾分鐘後,工作人員回來:「抱歉小姐,那位客人說無論幾倍價格都不會讓的。」

  簡寧:「……」

  明媱鬆了口氣,又忍不住笑,「你這什麼表情?」

  簡寧氣成了河豚,憋了半天才焉焉地冒出一句——「今晚裝逼的人太多了,我去上個廁所冷靜一下。」

  明媱笑得不行,「去吧去吧。」

  簡寧離開後,明媱一個人瞎逛,走到樂團旁邊欣賞演奏時,聽到身旁悄悄議論的聲音——

  「你去要吧,我不好意思。」

  「我也不敢誒,要是拒絕我怎麼辦。」

  「可是真的好帥身材也好好,啊啊啊。」

  明媱聽明白了,兩個年輕女人在糾結要不要去勾搭看中的男人。

  明媱嘖了聲。

  哪來的帥哥啊,她從進來觀察到現在,一個能看入眼的男人都沒有。

  出於好奇,明媱順著兩姐妹的視線看過去,打算看看她們口中被形容得好像女媧鬼斧神工出來的極品到底有多絕。

  視線剛觸及對面,明媱大腦便嗡了下,瞬間一片空白。

  見了鬼,酒店這麼大,怎麼自己走哪都能碰到這個男人!

  大概是感應到了人群中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祁敘微微側身,一眼便看到了對面的明媱。

  「……」

  明媱好不容易安慰自己江湖不見,不會再有人提醒她犯過那麼尷尬的錯,可現在,男人的出現又讓她腦子裡開始瘋狂循壞「哥哥好」三個字,那些本來都快忘掉的羞恥忽然又席捲全身。

  不敢再去探究男人此刻是怎樣的眼神,明媱迅速轉過身。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簡寧這時上完廁所回來,看明媱神色不太自然,問:「怎麼了?」

  明媱還沒告訴簡寧自己對著一個陌生男人喊哥哥的蠢事,鎮定搖頭,「沒事。」

  手卻拉著人往裡走,「我們去那邊看吧。」

  明媱一邊裝腔作勢地看首飾,一邊暗戳戳用餘光打量祁敘那邊的情況,還好男人只是停留了片刻,沒一會就離開了。

  明媱總算鬆了口氣。

  快九點的時候,明媱跟簡寧道別。

  「我得先回去了,明天還有法語課。」

  林芸芸那個角色的職業是個法語老師,為了能更流利標準地念出台詞,明媱乾脆報了一個法語課。

  反正大四大部分時間都是空閒的,沒戲拍的時候多充實自己不會錯。

  簡寧知道明媱有上進心,沒挽留她,把她送到電梯處,「我過幾天回宿舍收拾東西,到時候再聊。」

  「好。」

  幾部電梯都在運行中,明媱看到中午坐的那部電梯停在附近的樓層,便走過去打算按。

  誰知簡寧一把把她拉回來,「別鬧,這是人家酒店總裁的專用電梯,要刷卡的。」

  明媱愣了好幾秒,「總裁……專用?」

  簡寧調侃道,「你要是成了總裁夫人當然也可以用,不過洲逸的總裁好像未婚,所以目前應該還是他一個人專用。」

  簡寧經常會跟明媱說一些名流圈的瓜,現在聊到祁敘了,便八卦地告訴明媱,「打這位主意的女人太多了,我聽說他在酒店有自己的房間,有些女的會故意住進來,再想方設法地去敲他的門。」

  明媱聽得心肝兒都在顫。

  她總算明白了中午服務生不讓自己進這部電梯的原因。

  與此同時,某些奇怪的羞恥感更加強烈了。

  所以那個男人一定以為自己也是那種來主動敲門的女人之一吧?

  明媱閉了閉眼,捏住簡寧的手:「說吧,想怎麼砍。」

  說得正起勁的簡寧無辜臉:「哈???」

  旁邊的電梯這時到了,明媱看了一眼,快步跨進去:

  「算了,讓你再過幾天健全的人生。」

  簡寧:「?」

  從酒店出來,明媱拿出手機約車。大概是因為酒店所在位置擁擠的原因,排在前面的約車人數有50多個。

  明媱只能耐心等著,時不時看看手機。

  幾分鐘後,一輛黑色賓利緩緩駛過來。

  明媱起先沒注意,畢竟酒店門口來往的車輛很多。可很快,那輛車卻在自己面前停下,接著——

  降下了車窗。

  明媱抬眸,看清車裡坐的人後一個激靈閃過全身。

  媽媽救命!

  他他他怎麼又出現了!

  我真不是故意敲你門的我錯了還不行嗎!

  明媱心跳瘋狂加快,腿好像被定在了原地,怎麼都動不了。

  以為男人要嘲諷自己瞎攀親戚的行為,誰知他只是非常淡地說了一句——

  「明小姐,你東西掉了。」

  明媱微愣。

  他怎麼知道自己姓明?

  自己有掉東西嗎?

  很快明媱就想起——沒錯,下午她耳環掉了一隻,難道是掉在了他那邊?

  明媱小心問,「是我的耳環嗎?」

  祁敘沒回答是或不是,只從車裡遞出一個首飾盒。

  他的小臂露在車外,襯衫袖口平整講究,精鋼logo袖扣若隱若現,透著低調不俗的品味。

  明媱盯著他的手猶豫了幾秒,還是下意識地接了過來。

  可還沒來得及打開看,車窗就緩緩關閉,車也隨即淡然地直行,消失在視野里。

  就走了?

  明媱有些懵,垂眸打開盒子。

  原以為裡面裝的是她掉的那隻耳環,誰知靜靜躺在盒子裡的,竟然是剛剛在珠寶展上把簡寧氣到去廁所冷靜的蝴蝶鏤空鑽石流蘇耳環。

  夜幕下,耳環上的鑽石折射出晶瑩奢侈的光芒。

  明媱一頭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