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者關於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杜宇示意民警不要多說話,許意卿也很有默契地沒有解釋。
這時候一個疑惑縈繞眾人心頭。
真正殺死李月月的兇手都能做出替趙曉夢頂罪的事情來,可是事後卻沒有將實情告知她,就像是倆人從此斷了聯繫。
趙曉夢繼續用近乎崩潰的情緒說完了自己的殺人動機。
她把舍友送的狗養在大柳樹下,但隨著天氣轉涼她日漸不放心狗的安全,便決心再過些日子就跟父親坦白,勸說極其討厭狗的父親允許她把狗養在家裡。
四十多天前的某個很平凡的下午,趙錢宇出門打牌,趙曉夢休息在家。
難得的好機會她便去把狗帶回家玩……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想讓狗多熟悉熟悉環境。
不同以往,那天趙錢宇出門前把屋頂上曬了很多魚。
被鹽漬過的魚肉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這讓鄰居們怨聲載道。
同時那股味道對貓狗而言卻意味著不可多得的食物。
所以在趙曉夢的疏忽下,那條小狗順著院子裡的台階上到了平房頂,想去偷吃曬乾的魚肉,結果不小心失足從只有兩指寬的牆縫裡掉了下去。
狗實在是太小了,而且牆縫上方更寬一些,導致小狗卡在了牆縫裡。
狹小逼仄的環境,粗糙牆壁的摩擦,突如其來的墜落,這都讓小狗收到了驚嚇,越掙扎卡在牆縫裡越是動彈不得。
小狗的哀嚎聲讓趙曉夢焦急又心痛,可她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辦法把小狗從牆縫裡弄出來。
火燒眉毛的時候,她想到了在舊城區的一家寵物醫院。
那家寵物醫院有公益性質的寵物救援隊,願意救助受困動物。找他們幫忙,或許能把狗救出來。
於是趙曉夢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求助救援隊。
可當她帶著救助人員回到家的時候,牆縫裡已經沒了聲音。
趙曉夢立馬發覺不好,不安的情緒在心中狂涌,尤其是當她看到牆縫旁邊那根帶血的木棍時更是眼前一黑。
刺鼻的血腥味彌散在小胡同里,專業的救援人員查看後表示遺憾。
狗已經死了。
被人用木棍給捅死了。
如果狗還活著,那他們會嘗試破壞牆縫將狗救出來,可現在狗已經死了,救援隊就沒了義務幫趙曉夢把屍體弄出來。
趙曉夢絕望地看著那根帶血的木棍,渾渾噩噩,自此以後仇恨的種子就埋下了。
「她就因為厭惡狗叫,就狠心捅死了我的狗!」趙曉夢衝著重案組的民警們哭訴,聲嘶力竭。
杜宇蹙眉:「你怎麼肯定是李月月?」
趙曉夢說:「她喜歡吃狗肉,我知道她常去狗肉館買肉,還時不時見到她蹲在柳樹地下端詳我的狗……我都知道的,她那個婊子!我家的兩棟房子在小胡同的最裡面,誰會繞遠進去把我的狗捅死?!我爸又不在家……一定是她!」
「我的狗死了,但我不敢跟我爸說,寵物醫院的人看過以後告訴我,想把狗弄出來得把牆縫砸了,砸個窩出來才行。我不敢,我小時候扣掉一塊牆皮都被訓了好久,何況最近快要拆遷了,我爸更是一塊磚都不捨得砸……所以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的狗爛掉……等它的肉爛沒了形,才一點一點把骨頭和腐肉從牆縫裡掏出來!」
趙曉夢聲嘶力竭的樣子十分可怕,面容扭曲到已經失去了表情管理。
她控訴著李月月對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無法想像在那條狗對趙曉夢有著特殊感情的前提下,她是怎麼在等待狗腐爛的日子裡度過的。
之後她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視若珍寶的一堆碎肉和骨頭從牆縫裡摳出來的。
或許是鹹魚的臭味遮蓋了小狗的腐爛,讓這件事變得不為人知,也給趙曉夢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她那本就因為單親家庭和畸形友誼而誕生的心理,在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之後,逐漸走向了失控。
其實,本來趙曉夢膽小的性格不會釀成這樣的慘禍。
可李月月搬走這件事成了導火索……人只有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李月月搬走,讓趙曉夢覺得這個仇再也報不了,於是終日懊惱、痛恨、後悔沒有早些勇敢地報復。
某天,趙曉夢看到了已經搬走的李月月突然又出現在了棚戶區買狗肉。
這個殺死自己小狗的兇手居然光明正大回來買狗肉,這讓趙曉夢氣憤不已。
於是她跟蹤了李月月,找到了她新的住處。
之後就是帶著狗骸骨和魚線上門尋仇了……可憐的李月月並不知情,只當是過去房東的女兒突然造訪,便毫無防備且充滿熱情地把趙曉夢請進了家。
這樣的殺人動機對於杜宇這個老刑警來說已經足夠了,他甚至還見過只因為擾民而殺死鄰居的案子。
人在衝動和憤怒的情況下,一點口舌之爭都能變成殺人的動機,何況是趙曉夢這樣的扭曲人格。
審訊中場休息,因為趙曉夢情緒已經徹底崩潰了,只是一個勁地罵和一個勁地哭,問不出什麼有用的口供,只能等她情緒恢復再說。
杜宇吩咐民警:「趙曉夢口中的舍友符合感情深厚的條件,請外地同事配合,去調查一下。」
按趙曉夢自己的說法,她這輩子只有這麼一個朋友,親人更是只有趙錢宇這個當爹的。
趙錢宇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於是她的舍友就有重大嫌疑了。
許意卿則對看著筆錄陷入深深的思考。
經過這幾天的走訪,李月月的性格和人品已經躍然紙上。
她這個連蟲子都不敢踩的姑娘,會因為小狗的慘叫聲太吵,就用木棍把卡在牆縫裡的小狗給捅死嗎?
杜宇其實也有這個疑惑,不過本著警察的原則,他拍了拍許意卿肩膀安慰:「我是刑警,一切都講究證據而不是唯心論。雖然我也很不想承認李月月幹了這件缺德事,但魯米諾反應你也看到了,趙曉夢不是編的。」
警察講證據,這許意卿是明白的。
可他是法醫,要做的是給死者正名、為死者發聲。
如果連法醫都選擇敷衍,那死者最後能依靠的人也沒有了。
許意卿望著剛寫好的筆錄和這幾天來調查的各種信息、厚厚的屍檢報告,陷入沉思。
李月月最後的遺言都在這裡面了……如果人品很好的李月月是被冤枉的,那許意卿的職責就是從這些「遺言」里抽絲剝繭,替李月月鳴冤。
「一定有哪裡被忽視了。」
在等待外地刑警對趙曉夢舍友調查取證的這段時間裡,許意卿一直在埋頭整理本案的所有線索。
晚上七點,外地傳來了消息。
趙曉夢的舍友有不在場證明,排除了嫌疑。
而同時,趙曉夢經過這麼久的舒緩,在吃過晚飯之後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能進行下一階段的審訊工作了。
杜宇吃過了飯眯了一會,李月月案目前為止距離偵破已經只剩一層窗戶紙了,他也終於能稍微放鬆一些。
從小憩中回過神來,伸了個懶腰,他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脖子,招呼許意卿:「老許,準備繼續審了,早點挖出幫凶,我寫報告你回家睡覺,把犯人繩之以法也算是告慰死者在天之靈。」
許意卿卻用手指彈了彈手裡的報告:「我覺得真正算得上對得起李月月的話,就得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樣子,而不是讓死者蒙冤……你過來看這個。」
杜宇走過去,發現許意卿手裡拿著的是最開始確定死者身份時,各大醫院的就診記錄。
就是通過醫院留存的DNA樣本和屍體DNA匹配,最終確定了死者是李月月。
這份報告在案發後的清晨就送到了重案組手中,眾人已經翻閱過許多次了。
「這是李月月在胸科醫院的就診記錄。」許意卿說:「她兩個月前因為呼吸困難住過院,還動了一個小手術。」
「這我知道,畢竟也看過許多次了。」突然杜宇一愣,回過了神來:「也就是說,那條狗死的時候,李月月其實不在家……她在醫院裡?」
許意卿仔細比對了時間,最後篤定:「對,我還特意去找林生確定了狗骨頭腐爛的時間以推算狗死亡的時間。而四十多天前,李月月在住院。」
杜宇眉頭緊皺:「那捅死趙曉夢的狗的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