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番外·終

  難得休假,大家一起回了一趟修仙界。

  其他人先回了各自的宗門辦事,桑念和謝沉舟暫住魔界魔宮。

  世界線更改,如今的魔界沒有修羅殿鎮守,魔君們忙著內鬥,實在抽不出手對修仙界做什麼。

  兩界難得和平。

  修羅殿沒有了,曾經隸屬於它的那些殿眾,自然也不在此處。

  桑念想到一個人,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謝沉舟。

  「洛平安他過得很好。」

  他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動開口:

  「他這一世沒被碧柯帶進修羅殿,通過重重關卡拜入了玄劍宗,成了宗主親傳弟子。」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

  「仍和青鬼是朋友。」

  桑念眼睛亮亮的:「太好了!」

  謝沉舟亦是微笑:「嗯。」

  魔宮唯有魔尊才能進入,裡面並沒有其他人在。

  桑念飛快親了他一口:

  「等過幾日辦完事,咱們看看他們去。」

  謝沉舟將她整個兒圈在懷裡,下巴擱在她肩窩上:

  「都聽你的。」

  桑念開始規劃時間:「今日去深淵采流光髓送我哥,明日前往逍遙,後日去青州,大後日去看他們?」

  謝沉舟掐掐她腰上軟肉:

  「在這兒等著,我去采流光髓。」

  桑念語氣很委婉:

  「我沒準兒還會比你先回來。」

  話落,她身影消失不見。

  謝沉舟微挑眉梢:「跑得倒挺快。」

  他同樣消失。

  魔界深淵。

  這是一道數百里長的地裂,似一條黑色巨疤橫亘在魔界疆土上。

  裂口下方深不可測,據說,從來沒有人能下到最底層。

  桑念采了一塊拳頭大的流光髓,本想上去,一時來了興趣,朝最低處飛去。

  路不太平坦,她剛落地,腳下踩到什麼東西,趔趄一下,險些摔倒。

  拾起來一看,是一顆磨得光滑圓潤的小石頭。

  桑念不解。

  忽地,前面隱約傳來鎖鏈聲。

  她微皺眉頭,循聲前往。

  岩壁上釘著冰冷鐵鎖。

  年輕男人跪在地上,雙臂吊起,頭髮亂糟糟的,擋住了臉。

  桑念謹慎停在鎖鏈範圍之外:

  「你是誰?」

  年輕男人一言不發,似乎沒聽見。

  桑念還要再問,更里處傳來一聲詢問:

  「誰來了?」

  她疾步過去。

  岩壁同樣釘著鎖鏈,但這一次,困住的是一名老者。

  他頭髮花白,膝蓋下方空落落的,顯然是雙腿殘缺。

  這一個人桑念認出來了。

  「是修仙界的人嗎?」嗅出她身上的仙靈之氣,老者抬起渾濁的眼睛,眸中並無焦距,「是萬仙盟的人?」

  桑念看著許久不見的萬仙盟前盟主,沒接話。

  對方又道:「你可是來救老夫的?」

  桑念終於開口:「我為什麼要救你?」

  對方道:

  「老夫本是萬仙盟前任盟主,兩界交戰時被謝沉舟那魔頭囚禁在此處,約摸千年有餘,你若救我,必有重謝。」

  原來在那場戰爭中生死不明的萬仙盟盟主,被謝沉舟關在了這裡。

  桑念環視四周。

  被如此濃稠的魔氣日夜腐蝕,想必這千年,他都過得不大好。

  世界線重置,但不包括深淵中的人。

  「怎麼不說話?」

  盟主看不見她的表情,以為她不信他所言,忙道:

  「老夫保證,只要你救老夫出去,無論你要什麼,老夫都給你。」

  桑念扯扯嘴角,轉身離開。

  對方察覺她走,立時激動起來:

  「我是為了修仙界才落到如此地步的!」

  桑念腳步一頓,語帶譏誚:

  「為了修仙界?滅祝余全族也是為了修仙界?」

  盟主一怔,反應過來,嘶聲力竭:

  「那又怎樣?他們死了對修仙界無半點害處,我根本沒罪!」

  桑念:「那是五十萬條人命。」

  「人?」他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仰頭大笑,「不過是一味高階靈藥罷了,真以為長得像人就能做人了?」

  這人已經無可救藥。

  桑念再無半點猶豫,大步離開。

  鎖鏈聲嘩嘩作響。

  他由開始的憤怒轉為哀求。

  桑念充耳不聞。

  那個年輕男人還跪在原地。

  她隨意瞥了一眼,恰好此時,男人緩緩抬頭。

  「……」

  「是你啊。」他乾裂的嘴角微微上揚。

  桑念:「……言淵。」

  言淵撥開擋住臉的頭髮:

  「只聽聲音就認出來了?」

  桑念語調平靜:「曾經最信任的師尊,自然印象深刻。」

  言淵默了默,輕輕說道:

  「對不起。」

  「這三個字你不該對我說。」桑念道,「不過那些被你所害的人,大概也不會原諒你。」

  言淵眸光黯淡:「我會在這裡,用畢生贖罪。」

  桑念察覺到謝沉舟正在靠近,不再和他說話,趕去與謝沉舟匯合。

  沒走多久,她果然看見謝沉舟的身影,忙加快速度跑去。

  他牽住她的手,掃了她後方一眼:

  「都看見了?」

  桑念點頭:「嗯。」

  謝沉舟牽著她的手慢慢向前走,突然道:

  「言淵是自願留在這兒的。」

  桑念沉默。

  地上又出現一顆石子,她一腳踢開。

  謝沉舟見了,道:

  「那是言淵的魂珠。」

  桑念的腳懸在半空,「魂珠?」

  「他用禁術向深淵獻祭了自己的魂魄,深淵會聆聽他的禱告,為他實現心愿。」

  謝沉舟語氣很淡:

  「十分愚蠢的禁術,最終,他會被深淵之靈完全吞噬,而他那些願望,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會實現。」

  桑念撿起那顆魂珠,留心觀察。

  果然,珠子背後隱隱能看見字跡。

  她仔細看去,上面刻的是——

  「鏡弦,歸來。」

  桑念把魂珠放到路旁凸起的一塊岩石上。

  「祝他成功吧。」她輕聲道。

  兩人並肩離開深淵。

  更深處,言淵收回視線,繼續打磨手中的石頭,喃喃:

  「第一萬零五顆,請保佑我的小徒兒桑念……平安喜樂。」

  ……

  修仙界還是老樣子,仙門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層出不窮,創造出獨屬於他們的輝煌。

  而過去的那些人,已成傳說。

  抵達逍遙宗的第一天,桑念被初瑤強行拽出孤竹峰。

  「逍遙宗又要新生擇選了。」

  初瑤興沖沖道:

  「雲綺正好想收徒了,我們替她先看好,到時候直接搶。」

  ——時光荏苒,雲綺如今已是逍遙宗的長老,修仙界最厲害的女劍修。

  桑念也挺感興趣:「走走走。」

  兩人偷偷摸摸下了山。

  落仙城熱鬧更勝當年。

  街上全是前來參加擇選的人們。

  桑念兩人坐在屋頂上,一邊嗑瓜子一邊打量眾人。

  過了好一會兒,始終沒看見滿意的。

  直到一名身量高挑的紫衣少女闖入視線。

  初瑤立時拍手:「這個好!雙靈根,與天地靈氣的親和力也高,鍛體強度也十分不錯。」

  桑念看著那人,不知為何,心中覺得有些怪異。

  與此同時,似是注意到兩人的視線,那人敏銳抬眸。

  桑念一怔。

  街頭跑來一名黃衣少女,氣喘吁吁:

  「阿鏡!」

  名喚阿鏡的少女收回視線,問:

  「你這麼急做什麼?」

  「我都打聽好了,」女孩兒道,「報名處在另一條街,好多人排隊呢,咱們得快些過去。」

  阿鏡頷首:「那走吧。」

  「希望我們兩個能一起進入逍遙宗,」女孩兒挽住身邊的人,滿臉憧憬,「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阿鏡笑道:「肯定行的。」

  她們越走越遠,直到身影消失在轉角。

  願望實現了呢。

  桑念想。

  兩人正要離開,一隻小紅鳥不知何時落到了屋脊另一端,正埋頭梳理翅羽。

  聽見動靜,它抬起腦袋,好奇的看著面前之人,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

  桑念與那隻小鳥對視良久。

  初瑤道:「怎麼了?」

  桑念摸了摸那隻小鳥的碧色翎羽,轉頭對她笑:

  「沒什麼,走吧,回逍遙宗。「

  兩人一同離開。

  小紅鳥歪歪腦袋,撲閃著翅膀飛向街道,落到黃衣少女肩頭。

  「阿碧回來了。」黃衣少女撓撓肩上小鳥的腦袋,笑眯眯道,「餓了嗎?」

  圓滾滾的小鳥蹭蹭她掌心,啾啾直叫。

  黃衣少女安撫道:「我辦完事就給你餵小米。」

  旁邊,阿鏡的語氣很委婉:

  「它都快成球了,我覺得可以適當餓一下。」

  小鳥瞪她:「啾!」

  瞪完,它繼續蹭黃衣少女:

  「啾~」

  阿鏡「嘖」了一聲,指尖輕點它腦袋,故意板著臉教訓道:

  「你就是仗著薇薇心軟,改天我讓她把你給我養兩天,保管你什麼壞毛病都沒了。」

  小鳥怯怯縮進薇薇長發里。

  薇薇無奈:「阿碧只是一隻小鳥,又不欠你什麼,你能不能別老對它這麼凶?」

  阿鏡揚眉:「沒準兒它是上輩子欠我的呢?」

  薇薇扶額:「又在胡說八道了。」

  阿鏡笑笑,攬住她的肩,視線眺向遠處天虞山,眯了眯眼,小聲嘀咕:

  「唔,氣派了不少嘛。」

  薇薇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上一個人已登記完,阿鏡忙拉著她向前跑了兩步,「到我們了,快快快。」

  「好嘞。」

  與負責招生的逍遙弟子簡單溝通後,她們在登記表上各自寫下姓名。

  【鏡弦】

  【暮雲薇】

  筆墨落下的瞬間,原本閉關入定的繡衣青年驀然睜開雙眼。

  「鏡……弦?」

  因果輪迴,曾經失散的魂魄兜兜轉轉,重回故地。

  而固執的等在原地的那人,終將與她重逢。

  而她出現那一日,萬物明朗。

  一切都明亮得剛剛好。

  ……

  「原定的計劃是明日去青州看我哥,大後日去看洛平安他們的。」

  孤竹峰一處隱蔽的懸崖邊。

  桑念靠著謝沉舟的肩碎碎念:

  「不過現在,我們去青州的計劃要緩一緩了,起碼得等入門大典結束。」

  謝沉舟專注地玩著她的頭髮,沒什麼異議。

  頭頂的月亮又大又亮,桑念彎著唇問:

  「一切都會變好的,對嗎?」

  謝沉舟抬眼,黝黑眸中漾開笑意:

  「當然。」

  桑念嘴角揚得更高,語聲雀躍:

  「謝沉舟,我現在好高興。」

  謝沉舟挽了挽她頰邊碎發,低頭輕啄她嘴角:

  「有多高興?」

  桑念誇張地張開手:「這麼多。」

  謝沉舟一本正經道:

  「既然如此,分我一點吧。」

  桑念一把抱住他,仰起臉沖他甜甜地笑:

  「嘿嘿,全都給你。」

  謝沉舟忍不住翹了嘴角,揉揉她柔軟發頂,正要繼續親她,後方傳來幾聲十分刻意的咳嗽。

  謝沉舟:「……」

  他面無表情地轉頭。

  一群人蹲在不遠處,接觸到他略帶殺氣的目光,紛紛忙了起來,不斷左顧右盼。

  唯有初瑤雙手叉腰,理直氣壯:

  「瞪什麼瞪?!你們又背著我們偷偷跑出來玩兒,我們還沒生氣呢!」

  謝沉舟:「。」

  明明出門前再三確認甩掉這群人了。

  怎麼每次都能找過來。

  好煩。

  眾人沒有半點眼色的上前,沒有半點眼色地坐到他們身邊,沒有半點眼色的開始喝酒。

  「哇,月亮好大。」蘇雪音道。

  沈明朝:「喲呵,還有流星呢。」

  桑念:「什麼流星,那是別人在天上打架掉下來的時候衣裳著火了。」

  說到這裡,眾人對視一眼,忽然大笑。

  謝沉舟也彎了彎嘴角,很快又抿成一條直線,繼續高貴冷艷。

  初瑤「嘖」了一聲,問桑念:

  「他怎麼還是這麼裝?」

  桑念斟酌著措辭:

  「因為他不忘初心。」

  空氣短暫沉默幾秒,一陣比方才還要大的笑聲響起。

  連蕭濯塵也忍不住別過腦袋,肩頭顫動。

  謝沉舟:「……」

  煩死了。

  可是——

  他眉眼小幅度彎了彎,偶爾這樣煩一下,似乎……

  也挺不錯。

  月華若水,一如當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