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掀開井蓋,一股積年累月的濃烈**氣息就撲面而來。
醫學生出身的簡明佳還是有點心理準備又適應得不錯的,連她都憋著呼吸別過頭,死活不想再往那裡面看一眼。
反應更甚的比如耿清河——他搬石板搬得氣喘吁吁,沒什麼防備地聞到這味道,下一秒就捂著自己嘴巴,一頭栽進旁邊的草叢。好容易離得遠了點,這才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我去……」
盧振傑被熏得喘不上氣,滿臉的一言難盡,「這什麼味兒啊……」
「幾十年的腐屍。」
雖然現在應該只剩骨頭了。
林柚退開幾步,鬆開捏住鼻子的手指,「也怪不得這樣。」
「那麼問題來了,」顧衡也一樣隔得老遠,皺眉問道,「……裡面的要撈嗎?」
空氣立時沉默又安靜。
水泥砌成的井口有一米多寬,供成年人吊著下去也綽綽有餘。深井內黑黢黢的,手電筒的光亮壓根不夠見底。
飄出的味道散了些——也有可能是他們適應了,但不難想像整個人真進去時嗅到的氣味會有多麼濃郁。
八成沒人受得了。
林柚「唔」了聲。
……她覺得還可以試試。
兩分鐘後。
「過十秒就搖一下繩子,」林柚吩咐道,「到了底就用力拽,然後把那兒的東西綁在繩子上,懂了嗎?」
斷手趴伏在井沿上,手掌中央捆過一圈麻繩。它當然聞不到底下的腐臭,明白了林柚的意思就蹦蹦跳跳地比了個「OK」。
幾人在院落的垃圾桶旁找到了這段繩子,估計原本是這家親戚變賣遺物時用來綑紮的,這會兒正好方便了他們。麻繩夠長,試著拉扯了下也很結實。
那隻手拴好繩子的末端,輕巧地一躍而下,扒著井壁一點點向下,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野里。
第一個十秒,搭在井口的麻繩輕輕晃了一下。
兩下、三下……
虛握著另一頭的耿清河把繩子慢慢往下放,放著放著就忍不住犯了嘀咕。
「這多深了啊。」
他道:「十幾米有了吧?」
斷手只有那麼大點,向下爬的速度卻不怎麼慢。負責放繩子的他是感覺最明顯的,可到現在都沒有要見底的架勢,這——
他念頭才剛轉到此處,就覺手裡原本不斷下滑的繩子忽然停了。
……到了?
他屏息等待,卻遲遲沒等到林柚叮囑的那「用力一拽」。
一連數秒再無動靜,眾人都本能地覺出不對。
「直接拉!」林柚做了決定,「拉上來再說。」
盧振傑當機立斷地跟耿清河一起往上拽,過程中沒感受到半點阻力和重量已經隱隱地有所預感。
但真當他們倆拉出繩子、暴露在大家面前的時候,還是讓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麻繩那頭,早不見斷手的半點影子。繩索的斷面相當整齊,像是齊刷刷被切掉的。
可如果只是切斷了繩子,他們也根本沒聽到落地或者落水聲——天知道裡面的玩意兒把它弄去了哪裡。
林柚暗罵了聲。
簡明佳:「現在怎麼辦?」
緩出一口氣,林柚冷靜下來。
「等。」她說。
只要不是毀滅性傷害,時間一到,或者自己有想回來的意願,自然是會回到圖鑑的。
這兩分鐘著實難熬,林柚攤開圖鑑。她又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看見那處空著的卡槽多出一張熟悉的卡牌。
卡面和卡面都沒有變,只是這也意味著無從得知它在井下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出了這麼一碼事,他們更不好輕易下去了。
耿清河:「……現在把這井堵上來得及嗎?」
「應該……」盧振傑語氣斟酌,「來不及了。」
耿清河哀鳴出聲,悲傷地捂住自己的臉。
「大約在翻開石板那一瞬間就相當於觸動了山村貞子的封印。」
顧衡毫無負罪感地給他又補上了一刀,「現在再做什麼都沒用了,找到屍骨興許還能有點辦法。」
問題就是他們現在連本體都撈不上來。
「回去旅館問問看有沒有用得上的?也不用說實話。」簡明佳思索道。
林柚心道實在不濟只能把事情捅大,借工具和手法更專業的警方之手來辦,詛咒再由他們來偷偷解決。
但這法子風險更高也更麻煩,暫時還是先按簡明佳說的來。
總而言之,無論哪一種方法都得再回那家溫泉旅館一趟——即便是報警也得問問警局位置和這邊的立案流程。
返程要比來時的邊走邊找快不少,當他們再次回到旅館門前,簡明佳率先掀開了布簾。
「您好,我們回——」
她「咦」了聲:「人呢?」
旅遊淡季,生意不景氣,住店的估計只有他們這幾個客人。但就算如此,上一次來到這裡時,老闆也一直在門口附近守著。
這會兒前台卻沒了人影,他們四下看看,只得自己走進大堂。
說是大堂,只是個連通兩端走廊和樓梯的房間。整家旅館的規模不大,頂多是比尋常人家的客廳寬敞些罷了。
「你們覺不覺得……」
越往裡走,簡明佳的神色變得有點古怪,「有點什麼味道?」
他們的鼻子還沒能完全從腐臭中恢復過來,但聽她這麼一說,再仔細聞聞——
「血。」
林柚喃喃。
「血腥味。」
「瞧,」顧衡在牆角蹲下,「在這裡。」
他指著的地方,濺了一連串噴射狀的血跡。
難不成就在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殺人案?
這麼想著,林柚徑直順著走過去,看到一行歪歪扭扭的、像是被拖行留下來的痕跡。
血痕拖過牆邊,而在昏暗的拐角處,能隱約看見那裡臥著血淋淋的斷肢。
——一截年輕女人的斷臂。
「你們回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爽朗的聲音驀地在背後響起。
林柚一驚,和其他人同時回過頭去。就聽耿清河在旁邊神情扭曲地低低叫了聲「臥槽」。
這家溫泉旅館的老闆仍然是先前招待他們時的熱情洋溢的模樣,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身上已被鮮血浸透了的衣服。
他手裡拎著把斧頭,斧鋒上還沾著點肉沫。
「我本來也沒想這麼早下手的,可是殺意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
「你你你,」耿清河結巴道,「你殺的不會是你侄女吧?!」
「她?她才不是我侄女,我只是借個身份給她而已!」土屋一步步走近,他臉上掛著的笑容明顯已經神經不太正常了,神情和嗓音都帶著種病態的狂熱,「但我那麼愛她,她就是死了也是屬於我的!」
「我本來可以做得很完美,沒想到拿個工具的功夫,你們就回來了……我還不想進局子,這樣可沒法永遠和她在一起。」
他聲音一沉。
「——所以,你們就都死在這裡吧。」
這特麼什麼鬼邏輯!!
盧振傑反手就想去摸大堂的門把,只覺一陣凌風,他條件反射一縮手——
他意識到自己是對的。
磨得極鋒利的斧鋒直直砍在他就要握的門把上,晚上一秒怕不就是被生生齊根剁掉四根手指。
他慌忙避開,眼看斧頭又要接二連三地迎面劈下。
他們中沒有專精體能職業的玩家,不動點手腳,正常人可鬥不過手持兇器的瘋子。
「你們去樓上!」林柚說,「這裡交給我!」
她還有一次使用技能的機會。
希望這回能抽到適合這情況的卡。
簡明佳尖叫:「林柚——」
她對上對方視線,只得一咬牙,連推帶搡地示意另外三人跟自己走。彼時盧振傑還驚疑不定地想去幫忙,耐不住林柚比他動作還快,幾步衝到早就瞄好的地方,一把抄起那隻斷臂。
「嘿!」她叫道,「看這邊!」
她這行為登時激怒了老闆。
「不許——」
他猙獰地咆哮道:「不許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林柚才不聽他的,估量著隊友上樓的速度,決定儘可能多拖點時間。她接連扭動面前每一扇房門的門把,好容易找到一扇沒上鎖的,閃身就躲了進去。
她手裡還攥著那條血淋淋的胳膊,聽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把她還給我……」
老闆顯然循著也拐了進來,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富江……我的富江……」
林柚:「……」
靠。
她立刻低頭看向手裡的斷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眼下那上面還沒有任何要再生的跡象。
——川上富江。
她貌美非常,性格卻虛榮傲慢,又擁有著怪異的體質——接近她的人不論男女老幼總會愛上她,然後莫名其妙被勾出最黑暗的**,瘋狂地想要殺掉她碎屍。
可她又會藉助斷肢不斷再生,分裂出諸多個體,重複著引誘、被殺、復活的輪迴。
老闆說的也許是真的,他撿到了新生個體就給了她「侄女麗子」這個身份。
只是,他顯然也徹底因為她瘋狂了。
眼下,林柚心想,比起富江還是先解決他吧。
走廊上,土屋緩緩停下腳步。
他有印象自己鎖了哪間房,又有哪一間房間只打掃完沒上鎖——對方躲也只可能躲到這裡去。
門被反鎖了。
他陰狠一笑,朝著門就狠狠劈了下去!
一下、兩下,木門被鋒利的斧頭輕易劈出一道巨大的豁口,足夠土屋看見目標正單手提溜著他心愛的富江站在那裡,他的眼睛越發赤紅。
他高高舉起斧頭,正要徹底劈開這扇門——
一隻手橫插過來,生生把這股力道給接住了。
斧鋒卡在虎口,竟是沒傷到也沒移動分毫。
下一刻,那人一使力,徑直搶走了斧頭!
……?!!
老闆恍神間,豁口間現出一張青筋凸起的臉。
**ILE聲音粗啞,僵硬地提起嘴角,歪著頭看他。
「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