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義舍的東南角有一張桌子,桌子後頭坐著個身著月白長袍的年輕男子。«-(¯`v´¯)-« 6➈Ⓢħᵘ𝕩.Ⓒᵒ𝕞 »-(¯`v´¯)-»
辛醇眨眨眼,不知為何,雖明知對方是自己的同窗,卻依舊下意識覺得她是女子。
「甘尋!」
義舍外頭又跑進來幾個學生,都穿著漢白書院的衣裳,跑的滿頭大汗。
「甘尋!咱們這幾日湊的字畫古玩都賣了也只有這些銀子,別說用來賑濟災民了,就是用來租院子也租不了幾天啊。」
「是啊甘尋!還有別的辦法嗎?」
桌子後面的男子笑著放下手上的筆「不急,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幾個學生打趣道「你這老神在在的模樣和你爺爺如出一轍!」
「哈哈哈!甘太師也常這麼摸著鬍子說不急,不急!哈哈哈!」
甘尋也不禁樂道「別說,你們學的還挺像!」
「那是!」
辛醇站在人群外圍正要湊過去,忽然有個人回頭指著他道「他怎麼在這!」
辛醇愕然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正是戶部尚書陳非海。
不對,是年輕了二十多歲的陳非海。
甘尋抬頭看過來「他是來幫忙的。」
辛醇瞳孔微縮,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之人。
她到底是甘尋,還是明玉珠?
不過,他很快就有了答案,這是甘尋。
第一次見明玉珠的時候,她雖也穿著小廝的衣裳,但因為沒有刻意改變容貌和身段,依舊能叫人一眼認出是女子。
但甘尋在女扮男裝上顯然已經十分嫻熟,她畫粗了眉毛,束了胸纏了腰,清秀雖清秀,但卻可以騙過所有人。
「幫忙?窮鬼一個能幫什麼忙?」
「就是,我們要救濟的不就是他們這樣的人嗎?」
甘尋蹙眉道「嘴巴放乾淨點!既是同窗便不該這樣折辱!」
那兩人慚愧的垂下頭去,反而是陳非海道「誰說幫忙就一定要有銀子?沒銀子出力氣也行啊,等採辦的米糧到了,總得有人扛吧!」
「對啊!窮——你叫什麼來著?」
辛醇稍有些吶吶「老夫辛醇……」
「哈哈哈哈!老夫?!他叫自己老夫!」
「哈哈哈!你還沒睡醒吧!」
眾人哄堂大笑,連甘尋也忍不住笑出了眼淚。
「平日裡看你在書院不苟言笑呆呆的,沒想到私底下也這麼的老氣橫秋!」
辛醇又愣了一愣,緊接著肩上被陳非海拍了拍「辛老先生,一會我們要去採買糧食,你要不要一道去啊?」
甘尋卻道「不急,先別走。」
旁人將變賣字畫的銀錢鋪在桌上「是啊,先算算這些銀子能買多少米糧吧,這次黔南水患,奔逃入京的災民那麼多,若是少了,反叫人笑話我們漢白書院。」
但桌上擺著的碎銀著實不多,因為水患的關係糧油的價格也在一路飆升,他們這些學生想要施粥都有點困難。
辛醇看他們都緊鎖眉頭一籌莫展,有些不解道「甘尋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嗎?」
眾人又齊齊看向甘尋,她卻當場炸毛一般蹦了起來「辛醇!誰讓你說的!我原本還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哦——」眾人瞭然「你居然告訴辛醇不告訴我們?!」
「可以啊甘尋!」
「快說!什麼主意!」
眾人蜂擁上去,甘尋卻直接跳上桌子,又從桌上一躍而下,一把抓住辛醇擋在身前「我可誰都沒說啊!辛醇你說!說我沒告訴你!我什麼都沒說!」
眾人可不信這個,又撲上來撓她,非逼著她坦白不可。♔✌ 69รħuЖ.Ⓒㄖ𝔪 💢🍮
她抓著辛醇的衣裳,老鷹捉小雞一樣躲著他們,一群人在院裡嬉鬧成一片。
辛醇再次恍惚起來。
這些歡聲笑語意外的親切,卻又漸行漸遠,最後只看他們年輕朝氣的臉上嘴巴張闔,他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耳邊只有樹梢知了的鳴叫,刺耳而又悠長。
這個夏天,烈陽正熾,無風無雨,滿頭大汗的他們,卻依舊熱愛打鬧和奔跑。
身後,甘尋死死拽著他的衣裳尋求庇護,一邊拍著他的肩命令他攔著這些人。
辛醇心道老夫一把年紀竟然還要跟你們這些人蹦跳,簡直不成體統!
正兀自呆愣,就聽一個聲音打破他耳膜里的蟬鳴。
「敢問!甘太師家小公子可是在這裡?」
瞬間,所有聲音都回來了。
同窗們的嬉笑怒罵,甘尋的大聲回應。
眾人又一股腦的涌到門口,圍上那叫門的小廝。
「做什麼的?」
「找我們甘小公子所為何事?」
那小廝滿頭大汗,溫吞道「敢問,哪位是……」
「不說來意就想見人?美的你!」
「就是!我們甘小公子可是十分金貴的好嗎!」
小廝趕忙作揖,回去請了馬車上的老爺過來。
其中一位家裡從商的紈絝道「您不是西市坊最大糧油店的掌柜嗎?」
「正是在下,正是在下!」那胖掌柜一頓點頭哈腰「您是甘小公子?」
那人哼了一聲,讓開一條道來「請甘公子!」
甘尋乾咳一聲,負手從後頭上前,那大搖大擺的模樣,當真是拿捏了十足的架子。
辛醇忍俊不禁,她果然還是這樣的。
只聽甘尋頗有幾分傲慢道「找小爺所為何事啊?」
那胖掌柜道「公子,借一步說話……」
「好說,好說。」
二人真就出了門,在巷口說起了悄悄話。
同窗們圍在門口對他們的悄悄話很是好奇,還是陳非海反應快,問辛醇道「你不是說她已經想到辦法了嗎?什麼辦法啊?」
「對啊!快說快說。」
辛醇想了想「甘尋第一次辦義舍的時候因為沒有銀錢買米,便放出風聲,說她爺爺向戶部提議,第二批賑災的糧食從各大商會中購買,便有人聞訊而至,想通過賄賂甘尋而叫他爺爺在戶部說幾句話,好叫戶部採購他們的米糧。」
眾人大喜「原來如此!感情是給甘尋送銀子來了!」
辛醇搖頭「她沒要。」
眾人一臉失望。
她沒要銀子,要的糧食。
第二次賑災是一次秋日裡鬧蝗災的時候,她號召京中權貴捐銀子,但權貴們的銀子哪是那麼容易出的。
她便想了個認購的法子,通過所捐銀子的多少可以認購受災郡縣的地名。
像什麼道路的名字,山的名字,捐的多的,還能在當地為大善人立廟。
以至於直到二十年後,許多年輕人十分不解,為何自己家鄉會有一條路叫王來福路,或是叫李安邦山。
沒一會,甘尋高高興興回來了。
眾人圍著她問談妥了沒,那掌柜給了多少銀子,為什麼不要啊?
甘尋自己還什麼都沒說呢,這些人卻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一樣。
她道「等著吧,不急!」
又是不急!
一個時辰後,胖掌柜已經著人送了五車上好的大米過來,還捎帶了夥計過來幫忙。
而他們漢白書院的這群學生也盡數到齊,忙著劈柴,支起鍋灶,挑水熬粥。
天黑之前,油燈點上,四口大鍋已經咕嘟咕嘟煮熟了濃稠的米粥。
街上災民一聽說有人施粥,蜂擁而至。
「不急不急,都有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