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珠根本不知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情況……
眼皮底下似乎進了灰塵,也就是她抬手揉個眼的功夫,兩個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街頭小孩辯日一般爭吵起來。Ϭ९ʂհմ×.çօʍ
她嘴角微抽,看看這個,學富五車儒雅風流的漢白書院夫子,看看那個,唯我獨尊高冷霸氣的靖平王世子。
誰能想到有一天兩個人會在燈紅酒綠的秦楚樓吵起來,而且還不是衝冠一怒為花魁,為的竟還是,還是一支胡笳!
她從顧飛揚手上抽走胡笳,後者大怒「你做什麼!」
「啊?吹啊!」
言罷不等他痛斥沒看到我們在吵架嗎!
明玉珠就已將胡笳放在嘴邊,先是吹出一聲氣音,繼而以指尖輕合五孔,隨著手指的動作,悠揚舒緩的樂聲傾瀉而出。
不似笛音清脆,也不如蕭聲婉轉。
是風在嗚咽,遨遊天地,歸於曠野,驟然拔高的天幕,一望無際的草原,傾瀉而下的月色,都匯聚於這胡笳之音,使人不由靜在當場。
胡笳是禹城常見的樂器,由西域番邦傳入,在軍隊之中廣為流傳。
因戰場作戰的將士大都背井離鄉,生死難料,那吹奏的曲子自是一個比一個淒涼,偶爾打了勝仗,本該歡欣鼓舞,但胡笳一響,都是難掩的思鄉。
明玉珠吹奏的這曲叫《月照高台》,算是難得歡快的曲子。
吹奏之時,她好像又坐於關外的曠野,和剛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聚在一起,環繞著烈烈燃燒的篝火,沉默的看著月光,聽著胡笳,喝著烈酒。⁶⁹ˢʰᵘˣ.ᶜᵒᵐ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們驅逐蚩然,收復失地,將來,還要長驅直入,關外寒山,叫蚩然血債血償!
思鄉情怯之時,唯有這天心明月,照上高台,與千里之遙的親人,共賞。
一曲畢,明玉珠抬首看向顧飛揚和於星河。
她眨眨眼「你們怎麼哭了?」
少年郎飛快擦一把眼角「你吹這樣淒涼的曲子,不就是叫人哭的嗎!」
她忍俊不禁,比這更淒涼的她都聽過,想來戰場來去數載,她已變得足夠心硬如鐵。
於星河也聽的心緒悲涼,思及自己半生鬱郁不得志,鎮日醉生夢死於秦樓楚館,又緩緩跌坐在軟墊之上,摸了桌邊的清酒一壺,仰頭灌入喉中,重重嘆了口氣。
顧飛揚則坐在明玉珠身邊,尚還有些濕漉漉的睫羽微微撲閃了兩下,他道「你以前的日子……很苦嗎?」
明玉珠轉著手上長長的胡笳,笑道「不苦。」
少年郎欲言又止,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說她戴著讓人一探究竟的神秘面紗,卻又給人一種不敢窺伺真相的膽怯。
半晌之後,他又道「你吹的,很好。」
「不算好,我見過很多人,吹的比我好太多。」
「嗯……」
廂房之內除了於星河喝酒的聲音,只剩沉默。§.•´¨'°÷•..× ❻➈𝕊ᕼ𝓊𝔁.ςⓄᵐ ×,.•´¨'°÷•..§
「我……」
「對了……」
二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止,明玉珠忍俊不禁「你先說。」
「我接了個差事……」
「哦?什麼差事。」
少年郎正在思考是現在說,還是回家再說。
說實話,這差事有點燙手,現在說了,夫子說不定還能給他些許建議,幫他出出主意。
但這不正好在明珠面前顯露出自己的無能,那他和於星河一對比,豈不是高低立判?
尚未開口,就聽廂房的門被敲響。
歌姬快步過去開門,卻是王娘子正一邊擦拭眼角一邊緩步入內「我方才在隔壁,聽到明珠姑娘吹奏的胡笳,一時間心中激盪,不知為何,竟忍不住落淚。」
「正常,」顧飛揚冷哼道「明珠技藝高超,誰聽誰落淚。」
明玉珠趕忙謙虛「哪裡哪裡。」
王娘子輕聲道「一直也沒問明珠姑娘,你……可是從西域來的?」
「不是。」
「那,去過西域番邦?」
「沒有。」
她說謊了,她不僅去過,而且和與大沛接壤的幾個番邦小國還挺熟。
王娘子聽聞此言,神色略有些暗淡。
「王娘子為何有此一問?」
她立刻收拾情緒,隨之笑道「聽姑娘吹奏胡笳這般嫻熟,還以為姑娘來自西域。不過這樣嫻熟的技藝也十分難得,不知可否傳授給我樓中姑娘?」
「不可!」顧飛揚替她拒絕「她是小爺的人,可不是什麼自由身,一個拉著去釣魚聽曲,一個還要留下叫人當師傅!眼裡可還有小爺!」
王娘子連忙屈膝告罪「殿下不同意就算了,奴家也就隨口說說,若因此惹怒了殿下,還請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奴家吧!」
顧飛揚這才哼了兩聲,算是原諒她了,不過再看於夫子,心裡依舊有些不痛快。
於星河看著他也不痛快「你明日不用去南門營點卯?怎麼現在還不走?」
「怎麼?夫子還要替我的頂頭參軍打我手心?」
於星河語塞,有些恨鐵不成鋼道「我自是不能再打你手心了,這輩子都打不了了!」
本以為會聽到他的反駁,少年郎卻意料之外的沉默起來。
於星河沒好氣道「怎麼不說話了?」
顧飛揚偏過頭去「我知道,你以前打我是為我好。」
「哎呦,可真難得,明兒早上的太陽怕是得從西邊升起來!」
「夫子也不必這樣酸我,多年來,你為我傳道受業解惑,學生也念在心裡,將來夫子若到靖平去,學生還要以禮相待,奉為上賓。」
於星河本要打趣他兩句,聽到這話,竟有些百感交集。
想到顧飛揚很快就能離京,做那自由翱翔的雄鷹,來日壯志得酬,天高地遠,說不羨慕,都是假的。
給他倒了杯酒,於星河道「喝酒!」
於是這二人從一言不合開始爭吵,到推杯換盞互相鼓勵,再到秦楚樓門口依依不捨,好像明日就再難相見的一系列的操作把明玉珠看傻了。
京城的男人都這麼黏黏糊糊的嗎?
顧飛揚翻身上馬,伸手去拉明玉珠。
於星河見狀趕忙叫停「羨安啊,這男女有別,你二人怎可同乘一騎?」
顧飛揚蹙眉「不巧,我出門只騎了這一匹,總不好讓她跟我的那些個侍衛同乘。」
於星河忙道「來來來,明珠到我車上,我送她回去!」
顧飛揚立時警惕起來「夫子你不是跟小心肝約好了嗎!哪敢勞動夫子!明珠!快上來!」
明玉珠剛把一隻手遞給她,另一隻手便被於星河拉了個結實「不可不可!羨安!不是為師較真!你這樣輕佻,日後哪個清白女子願意嫁你!還是坐我的馬車吧!」
「夫子放心!我二人騎著一匹馬招搖過市好幾次了!您就別瞎操心了!」
言罷一個使力,拉的明玉珠腳下踉蹌,險些撞在疾風身上。
這邊於星河也是不肯撒手,張口閉口男女大防。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