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進和季晚之間的感情持續升溫,幾乎已經到了每天都一起吃飯的地步。

  季晚這天照常下了班，他看一眼窗外的暴雨，心想回去的路上一定會堵車。

  這種天氣反而不用心急,季晚打開手機一看,發現有很多消費過的商家給他發送了生日祝福簡訊。

  今天是他的生日？

  季晚恍惚的看了一眼日期,發現還真的是。

  受家庭影響，季晚並不給自己過生日，畢竟從小到大很多次生日當天留給他的回憶都很不愉快。那些熟悉多年的朋友如果想要給他送禮物,也會貼心的換個時間送,久而久之，季晚逐漸把生日當天作為了一個普通日子。

  這一場狂風暴雨再結合上生日的簡訊，讓季晚心情變得低沉。

  手機叮咚一聲響,收到一條新消息,季晚拿起手機一看，不太意外的發現是封進發過來的。

  封進：【有一家新餐廳挺好吃的,你下班之後我跟你一起去吃？】

  季晚遲疑片刻,還是打字回絕了：【下次吧，今天風大雨大,去哪裡都有可能淋得一身濕,下次天氣好的時候再去試試。】

  封進名字旁邊的正在輸入斷斷續續，輸入了能有一篇四百字小論文的時間後，封進發過來一句話：【那你下班之後直接回家？】

  季晚：【嗯。】

  封進沒再堅持,只是說雨天路滑，問季晚需不需要安排車和司機送他回去。

  季晚拒絕：【不用了,明天見。】

  如同季晚之前所預料的一樣，回去的一路上確實很多車，季晚足足比往常多用了半個小時,才把車開到家。

  季晚現在住著的房子是過去小時候和母親一起住的房子，時間已經過去十幾二十年，小區很多規劃現在看起來並不合理，不像那些新小區一樣設施齊全。

  樓下的停車位已經沒有位置了，季晚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之後再拿著雨傘出來，看看外邊簡直像是瀑布一樣的暴雨，再看看自己手裡這把可憐的小雨傘，深感不妙。

  不用想，回到家之後肯定全身濕透，雨傘能保護住頭不被雨淋濕就已經是功德圓滿。

  季晚懶得再想那麼多，他張開傘擋住自己，就往住的那棟樓快步走去。

  等到回到家，季晚整個人就像在海里游過一圈，濕得不能再濕。季晚迅速去洗了一個熱水澡，洗完澡後又出來吹頭髮，可頭髮才吹得半干，就聽滴的一聲響，屋內所有電器停止運轉，整個屋子陷入黑暗。

  季晚手裡還舉著吹風機，他慢慢將吹風機放在桌面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走到陽台上。

  原本燈火通明的對面其他樓層也都處於黑暗之中，不是普通的跳閘，他這一整個小區都停了電。

  ……這個生日，可以說是各種意味上的糟糕透了。

  季晚原本打算隨便做幾個菜吃當做晚餐，可現在一股疲憊感從內心深處湧起，他感到筋疲力盡，動也不想動。

  對面那棟樓里有貓咪細細的叫聲傳來，季晚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低頭去看，在黑暗當中，隱隱在對面其中一家的陽台上看見一個來回走動的白色貓咪。

  貓咪的叫聲呼喚來了主人，主人將貓抱在懷裡進行安慰，沒過多久，貓咪充滿緊張不安的聲音消失，它躺在主人懷中，用毛茸茸的臉頰親昵的去蹭主人的臉。

  一貓一人從陽台離開，回到屋內。

  季晚的視線也才依依不捨的從那裡收回。

  ……真好啊，這種時候能有人陪著。

  季晚的手機還握在手中，他拿起來看了看，不自覺的點開某聊天軟體，看到最上邊和封進的聊天。

  自從上次說開，封進正式對他進行著追求，每個方面都很縱容他。

  也許……他可以把封進叫過來？

  季晚的手指懸在封進頭像上空，卻始終沒有點下去，最後重新熄滅了手機屏幕的光。

  封進追求他，也不是他在狂風暴雨的夜晚裡，把封進叫到這黑燈瞎火地方來的理由。

  喜愛是消耗品，珍貴且易碎，他一點也不想消耗封進對他的這份喜愛。

  季晚在陽台上坐下，漫無目的的看著黑夜當中的小區景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或許是在期待著能看到那位貓咪主人抱著貓貓重新走出來，看看這雨夜，而貓咪再放心大膽的跟主人撒一次嬌。

  季晚沒能等到貓沒再次出現，倒是看見下邊遠遠的，有車燈的亮光。

  應該是又有住戶回來了，可現在車開不進來，有一段路必須得步行，這步行的路上就得被淋濕。

  又是一個和他一樣可憐的淋雨人。

  季晚無所事事地盯著那輛車看，車子停下，可駕駛位上並沒有下來人，反而是后座的車門打開了。

  一個手裡拿著挺大一樣東西的人從車上下來，他撐開傘，把原先拿在手裡的東西抱在懷裡。

  那個人撐著的雨傘完全傾斜，撐傘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會被淋濕，只在懷裡抱著東西的完好無損。

  車子離開。

  季晚看不見那個人的臉，但看那個人懷裡抱著的東西的形狀，像是一個禮品盒。

  大雨天也跑過來送禮物嗎？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季晚情緒向來很淡，各種負面情緒更是會被他自行過濾，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竟然產生了一絲淡淡的羨慕。

  季晚嘆口氣，聽見自己肚子發出飢餓的響聲，決定隨便去拿幾包小餅乾吃，就當做是今晚的晚餐。

  季晚連手機電筒都懶得開了，他摸黑走到客廳，摸索著季晚應該放在茶几上的餅乾。

  季晚還沒有來得及吃，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他收到了封進發過來的消息：【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對不對。】

  季晚詫異的回覆：【你知道啊，我有告訴過你嗎？】

  封進那邊很快回覆：【沒告訴過我，我就不知道了？為什麼生日不提前跟我說？】

  這種被人掛念在心上的感覺很好，季晚笑著回覆：【我又不是小朋友，哪裡還過什麼生日，這種小事說不說都無所謂。封總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可以明天再請我吃大餐。】

  封進這次沒有再回，而是直接打來了一個電話。季晚接起，聽見封進說道：「不行，生日哪有明天再過的道理，今天就得過。」

  在一片黑暗裡，這個提議聽起來實在很有誘惑力，可想想封進還要在這片大風大雨里專門出來陪他過生日，季晚怎麼想都覺得不應該。

  季晚輕聲拒絕道：「可我都已經回到家了，下一次吧，而且我也不習慣過生日，沒關係的。」

  「你開門。」封進直接了當的說。

  季晚想到什麼，不敢相信的大步走到門前，一把將門打開。

  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樓梯口緊急逃生燈牌綠油油的光線照亮下，季晚能大致看清那個人的面容。

  封進一身昂貴的衣服濕漉漉的，手裡抱著一個大大的盒子，正微笑的看著季晚。

  「我都送到家門口了，季醫生不會還要拒絕跟我一起過生日吧？」封進說道。

  封進的聲音從空氣與貼在季晚耳邊的手機里一同響起，將這件不真實得接近虛幻的事情帶入現實當中。

  「你……」有千萬句話涌到季晚嘴邊，他想說的有那麼多，卻是一句也沒能說出來，只能一把將封進拉進屋子裡，再把封進往浴室裡面推。

  「開熱水洗乾淨了，然後再出來把頭髮擦乾。」季晚語氣故作兇狠，「真是仗著自己體質好就不怕感冒！」

  封進一直被推到浴室門前，等季晚鬆開手，他這才轉過身，將懷裡抱著的東西放到季晚手上：「季醫生真是著急，那先幫我把禮物保管好了，等我出來以後再開。」

  季晚抱著盒子答應下來，等封進近到浴室之後，又回臥室給封進找乾淨的衣服。

  季晚把給封進找的衣服掛在浴室門把手，然後返回客廳坐在椅子上，看著被封進帶來的盒子。

  盒子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禮品盒，被保護的很好，那麼大的雨，它竟然沒有淋濕一點。摸上去比室溫低挺多，裡面裝著的應該是冰冰涼涼的東西。

  季晚想到了蛋糕，過生日帶一個蛋糕來，實在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剛好他也沒有吃晚飯，這就能當做是他的晚餐。

  外面風雨交加，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戶上，季晚卻覺得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寧靜過。

  有房子可以容身，有美食可以飽肚，還有……很重要的人陪在身邊。

  一切都是那麼圓滿。

  封進這次的洗澡速度很快，只用了幾分鐘，就重新返回季晚身邊。

  季晚的衣服封進明顯穿不合身，可封進還是穿得非常開心，仿佛自己那一堆天價西裝全都沒有這一件幾十塊錢的棉襯衫穿得舒適：「季醫生的衣服真好穿，以後也可以多借給我穿穿。」

  季晚看一眼封進還在滴著水的頭髮，起身去拿了一條干毛巾季晚封進頭上：「不好穿，下次得買大一些的。」

  下一次，季晚買大一些的衣服？

  封進喉頭開始發乾，他隱隱抓到了某種可能性，可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封進先將情緒摁下來，繼續這一場對於季晚的追捕。

  將頭髮大概擦一遍過後，封進開始拆禮盒。

  最外層的盒子被小心翼翼拿開，季晚打開手機電筒照明，看見了放在裡面的禮物。

  這的確是一個蛋糕，只是不如蛋糕店裡做的那麼精美。粉紅色，上面還畫著無數愛心。

  而在蛋糕頂部，則是兩個面對面的奶油小人，它們四隻手握在一起，一個靠在另一個的懷裡。

  這兩個小人有種熟悉的抽象感，季晚看看那兩個卡通奶油人物，又看看封進。

  「你做的？」季晚輕聲問。

  「嗯，本來打算約你吃飯的時候送給你，但是你不去我也只能送到家裡來了。」因為這個成品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封進難得的顯得尷尬，「做這個真的不容易，我的藝術細胞有點不夠用，目前外觀只能做到這一步。」

  「沒關係。」季晚拿起手機給蛋糕拍了幾張照，「我喜歡。」

  季晚的喜愛就是最大的肯定，封進頓時也覺得那兩個小人不錯起來，越看越覺得別有一番風味。他拿起蠟燭插在蛋糕上，再用打火機把蠟燭點燃，催著季晚開始許願。

  許什麼願呢？

  季晚自認為是清心寡欲的人，以前他看著弟弟過生日許願，也曾經想過如果是他過生日，會有什麼願望。

  過去的他沒有其他願望，只想要離開那個家庭，過上平平靜靜的日子。如今這個願望已經實現，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季晚都以為自己已經無欲無求。

  可現在閉上眼睛，卻有很多願望湧入腦海當中。

  他想要每年都能吃到封進親手製作的蛋糕，他想要在每個雨夜裡都有身邊的這個人陪伴，他想要在寒冷之時有人握住他的手。

  他想要和封進一輩子在一起。

  過去他不相信許願，但現在他願意相信這是真的，而且他知道，這個願望一定會實現。

  季晚睜開眼睛吹滅蠟燭，失去了燭光的客廳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季晚沒有急著切蛋糕，他背靠著沙發背，感受著這一刻的靜謐，還有自己那尚未平息的內心。

  黑暗中，一隻溫熱大手覆上了他撐在沙發上的手背。

  那是封進的手。

  季晚動了動，封進依然沒有將手拿開，而是緩緩地收緊，將季晚的手握住。

  「許了什麼願，我能聽聽嗎？」封進聲音柔和。

  「不可以。」季晚笑道。

  封進的手握緊了些：「季醫生怎麼這么小氣。」

  「我就是小氣。」季晚還是笑。

  季晚的手已經被封進完全握住，封進已經不能滿足於單純的握著，他緩慢而堅定的將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插//進季晚的指縫當中。

  而在這整個過程里，他沒有受到來自季晚的任何阻礙。季晚更是將手指張開些，讓封進能夠順利進行動作，讓封進的手和自己的完全契合。

  「季晚。」封進聲音發緊。

  「嗯。」季晚回應。

  封進沒有再說話，他的身影緩緩朝著季晚靠過來。

  相融的呼吸，劇烈的心跳，兩個人越靠越近，即將完全挨在一起。

  「滴滴！」

  電路被修好，光明在這一刻重返於各個斷電家庭中，盡職盡責的將每個角落都照得燈火通明。

  隱藏於黑暗之中的曖昧被打破，一切被抬到明面之上。

  封進的鼻尖幾乎要觸碰到季晚的鼻尖，在如此近的距離，季晚看見了封進眼眸之中的自己。

  他看著他，如同看著自己的整個世界。

  「季醫生，我要正大光明的親你了。」封進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擔心稍微大聲一點就會驚擾到季晚。

  「我知道。」季晚說，「我等待著。」

  季晚閉上眼，下一刻，等來了屬於自己的那個吻。

  他的願望，在此實現。

  之後的路，他不必再一個人走。

  會有人陪伴著他，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