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回房子的錢,在封進的大力幫助下很快就攢夠了。

  季晚數著銀行卡里的餘額，撥通了許久未曾撥打過電話。

  「什麼，你攢夠錢了？」電話那頭的季父大吃一驚。

  「對。」季晚冷冷道,「明天我們就去公證處,我給你轉錢,你把房子轉給我。」

  「這……」季父沉默下來。

  不可能的，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前一段時間，他還沒有跟季晚說出兩倍價錢的時候,季晚拼拼湊湊,好不容易才湊齊了一套房子全額的價錢。

  就在這短短几個月時間裡，季晚做了什麼，才能又攢夠一套房子的錢？

  可能似乎有很多,但聯想到季晚的那一張臉,有一個可能性大得讓人沒辦法想不到。

  為了短時間內賺到更多的錢，季晚出賣自己的色/相去討好有錢人,這才快速的攢夠了從他手上買回房子的錢。

  季父心裡那些陰暗的念頭,壓抑不住的破土而出。

  那麼有錢的人，他怎麼攀都攀不上,卻被季晚就這麼輕易的找到了。

  錢夠了之後,季晚肯定不會再強迫自己委身於那些有錢人，這可是源源不斷的大筆金額來源！

  季晚捨得就這樣放手讓這筆錢流失，他可捨不得。

  ……他要找到季晚委身的那位大佬是誰,然後以房子一旦被季晚買回，季晚肯定就會逃走,沒有辦法再進行玩弄為由，將房子暫時放在大佬手上，同時讓那位大佬每個月轉一大筆錢給他。

  等季晚被玩膩了,他再把房子賣給季晚，這樣，就能得到更多的錢財。

  季父尋找著藉口進行忽悠：「再過幾天，我要把房子裡面的東西收拾好，才能把房子賣給你。」

  季晚皺起眉：「什麼時候你才能收拾好？」

  「現在忙，過幾天，到時候我會給你通知。」季父應付道。

  掛斷電話，季晚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從高中起便離家出走，雖然這麼多年裡只見過一面，但依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德性。

  貪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麼多年都沒怎麼見過面，也不用再幻想著還對他抱有親情。

  ……但願不要再出什麼事情。

  季晚趴在床上嘆口氣，就聽見手機振動一聲，有人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

  季晚拿起手機一看，發現給他發信息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一段時間狂給他撒錢的封進。

  封進發過來的信息里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而是長長一段關於某段歷史的介紹。

  季晚困惑的回覆：【封總，您是不是發錯人了？】

  封進：【沒有發錯人，你覺得怎麼樣？】

  季晚再次拉上去看了一遍那段歷史介紹，謹慎回復道：【挺好的，很有趣。】

  封進反手甩過來一段連結，季晚進去一看，發現是關於這一段時期的私人博物館門票。

  季晚：「……」

  封進：【跟我一起去？別人送了我幾張票，放到過期就太浪費。】

  ……日理萬機又富可敵國的封總，居然也會擔心門票過期這種事嗎？這可真是太接地氣了。

  季晚拒絕：【算了吧封總，我就不去了。】

  封進那邊沉默，季晚以為封進已經放棄，正要放下手機，就聽手機一連串的響。

  季晚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氣。

  封進正在瘋狂給他轉帳，一大堆的轉帳刷屏，每一筆都金額頗大。

  今時不同往日，季晚已經不再需要這麼多錢，這些大額轉帳在他眼裡也就索然無味起來。

  好在有轉帳退回功能，季晚一個一個往回退，但封進發的速度比他退的速度要快，季晚只能無奈的停下動作打字：【封總，不用發了，我不會收的，您可以拿這筆錢去救治貧困兒童。】

  封進：【愛心公益每年都有在做。】

  封進：【……為什麼不要，太少？】

  季晚無奈的繼續解釋：【我不需要這麼多錢，而且這也不是錢的問題，封總，您應該約上朋友一起去看私人博物館，而不是跟我一起。】

  封進看著季晚的回覆，皺起眉。

  他又不是傻子，正常的人情互動他也知道，一般情況下想讓人跟他一起去博物館，絕對不是採用發錢的方式。

  他會選擇轉帳，也是因為季晚看上去很喜歡錢，他想以此來增加和季晚的接觸，慢慢有金錢關係轉化為其他關係。

  如果是之前，他敢保證季晚百分之百會收下這筆錢，並且答應跟他一起去博物館。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一切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封進沉思片刻，拿起內部電話，撥打給了助理：「你去到處打聽打聽，看看季醫生有沒有什麼特別需要花錢的地方，打聽到了就立刻匯報給我。」

  *

  想要知道季晚有沒有需要花大額金錢的地方十分容易，助理只用了甚至不到一天，就把原因告訴給了封進。

  封進看著手裡的報告：「你是說，季晚緊急需要大筆資金買回房子？」

  助理畢恭畢敬的回答：「是的封總，這件事情他們醫院挺多人都知道，當時季醫生的父親在醫院鬧的動靜挺大。」

  封進看著手裡的報告，眉頭都要擰成死結。

  而在此之前，根據調查，季晚對金錢並沒有太多的欲/望，每個月的工資只會花一部分，經常參加各種捐款活動，給無家可歸或者學業困難的兒童幫助。

  封進捏捏鼻樑：「……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助理關上門離開，留下一室寂靜。

  封進低下頭，心情煩躁又忐忑的捂住臉。

  ……他用了最糟糕的方式去接近季晚，對於季晚來說，他就只是一個不涉及感情，只有金錢關係的交易對象。如今季晚錢賺夠，會不會直接結束他們之間的這一場交易？

  他以為主動權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上，可沒想到，從一開始，這就只是他的幻覺。

  封進慌張的拿起手機，想要給季晚發信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憋出一句：【吃飯了嗎？】

  封進知道今天季晚休息，可季晚並沒有馬上回復他。封進乾等了好一會兒，才獲得了季晚的一個回復。

  季晚：【嗯。】

  話語當中的冷淡之意簡直撲面而來，讓誰都能看出季晚不想多聊。

  封進強行鎮定，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問：【明天什麼時候過來？】

  季晚又是很久都沒回復，好半天后回復了封進一條消息：【封總，我有點事，明天就不一定過去了。】

  不一定過來，是明天不過來，還是以後都不過來了？

  封進胸口劇烈起伏，他深呼吸幾口氣，自從認識季晚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再鬧騰過的信息素再次在體內翻湧，讓他腦袋一突一突的疼。

  封進揉揉額角，忽然地冷笑一聲。

  季晚想要結束交易又如何？他不同意，這個交易就斷然沒有結束的可能。

  就算季晚想要逃離，又能逃到哪裡去？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產業，不管逃到哪裡，都在他的掌心裡。

  這輩子都在他的掌心裡。

  封進想了想，先打電話給季晚所在醫院的院長，詢問了季晚的家庭住址，然後難得的給自己放了個假，前往季晚家樓下等著。

  太陽西沉，華燈初上，隨著時間的流逝，走在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完全沒有。

  封進早已經讓司機離開，自己獨自一人坐在車裡守著。

  他一夜沒有合眼，從黑夜等到天明，眼睜睜的看著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耀在大地上，人們也重新出來活動散步，而他卻一直沒有見到季晚的身影。

  季晚家的燈光，也一夜未曾亮起。

  季晚徹夜不歸，不知去了何方。

  封進握緊手機，開車回了公司。

  他再等一段時間，看今天季晚會不會過來找他。如果不會……那他便開始出手，從今往後，專門派人看著季晚，掌握季晚每一個時刻的行程位置。

  今天的封總似乎脾氣格外暴躁，總部里的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就怕不小心觸碰到封進的雷點，將這團怒火引到自己的身上。

  部門經理做完報告，哭喪著臉從封進辦公室走出來，迎面碰上了封進的助理。

  助理小心的問：「怎麼樣，封總今天心情好嗎？會罵人扣工資嗎？」

  「壞透了。」部門經理沮喪的摸摸自己頭上僅剩的幾根頭髮，「我剩下的這幾根頭髮他都要給我噴掉了，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助理咽了咽唾沫，等到部門經理離開，鼓足勇氣之後，才敲響了封進辦公室的大門。

  進到封進辦公室後，助理迅速低頭看自己的腳。

  「你又有什麼事？」封進陰沉沉的問。

  「封總，下面有一個人說要見您。」助理小心的說。

  趁著封進還沒發火，讓他和這個沒有預約的人一起滾出去，助理快速加上原因：「想要跟您見面的這位，就是我之前調查過的，那個要把房子賣給季醫生的季醫生父親。我怕這裡面有什麼問題，所以過來跟您說一聲。」

  季晚父親？他過來幹什麼？

  封進想到什麼，皺了皺眉頭：「你帶他上來。」

  *

  季晚來到封進公司門口時，看看時間，鬆一口氣。

  比平常的時間晚，不過封進昨天說了，今天一直有空在辦公室，所以應該不會過來之後找不到人。

  他這兩天去幫一位發情期波動非常大的omega朋友的忙，照顧朋友加上順便看看朋友的店，忙裡忙外，也沒有什麼時間休息聊天。

  好在今天朋友恢復的差不多，可以使用抑制劑了，他也就有時間過來這一邊。

  ……他也想跟封進說一說關於他們之間合同的問題，他已經不再需要大筆金額，那這個合同現在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之後怎麼樣他並沒有想好，但他知道，他不想再維持這個所謂的金錢交易關係，有時候會讓自己產生一種在出賣身體的感覺。

  季晚時常出入封進公司，走進去壓根沒有被攔著，前台小姐姐還朝他笑了笑。

  季晚也笑笑，走到電梯內，直接摁下了總裁辦公室的樓層。

  電梯快速上升，隨著一聲輕響，電梯門打開，季晚來到封進辦公的樓層里。

  這一層不如其他層多人而繁華，門外冷冷清清空無一人。季晚已經習慣了這個景象，正要前進，就聽封進那沒有關嚴實的辦公室門內，傳出了一個讓他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封總，不是我胡說，季晚我從小看到他，他是什麼人，我最清楚不過。冷心冷情，就是一塊沒心沒肺，捂不暖的冷石頭！現在錢夠了，他怎麼可能會管你死活，肯定馬上跑路！」

  仿佛渾身血液都被冷凍凝結，季晚瞬間白了臉。

  他的父親，為什麼會在封進辦公室里？

  而且還在肆無忌憚的對他進行詆毀，在封進面前說他的壞話。

  「我是他爸，我現在都這樣了，也沒見他來幫過我。他這個人又自傲骨頭硬，從來都不肯讓別人碰他。封總，您不會還指望著他良心發現，賺夠錢之後會因為擔心您的身體，還過來幫您緩解病情吧？呸，他才沒有這麼好心！」

  季晚有想要衝進去的衝動，但多年來的生活已經將他打磨得足夠沉穩不動聲色，他悄無聲息的移動到隱蔽又能聽清楚聲音的角落，繼續聽著他父親和封進的交流。

  封進一時之間沒有說話，等到季晚父親說完了一大段，這才冷冷開口：「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季晚父親點頭哈腰道：「哪裡哪裡，他平時做人不好好做，這些消息是看不慣他的做法，心疼封總您的他的同事告訴我的。」

  季晚在外邊聽著，握緊了拳。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是純beta，和封進簽定協議的消息，在醫院裡也的確有一部分人知道。

  他自認沒有對不住過任何人，但是顯然，他通過這件事情獲得的利潤太大，足以讓某一些人眼紅嫉妒，想要讓他不好過。

  可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過。

  季晚聽見封進的一聲冷笑，將他從無力的思緒中帶出來。

  「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要做什麼？」封進問。

  「哎呀，」問到關鍵問題，季晚父親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就是，想跟您進行一個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合作。」

  封進沒出聲，季晚父親繼續將這個計劃儘可能動人的描述出來：「是這樣的，我先將房子暫時交到您的手中，而您只用每個月支付給我對您來說九牛一毛的錢財。這樣一來，房子在您的手上，你哪裡還用擔心他突然跑路？這樣一來就是抓住了他的小辮子，他的軟肋，他這輩子都得乖乖聽您的，您看怎麼樣？」

  季晚的心不斷往下沉。

  他在讀高中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父親的狠毒，所以才會離家出走。可沒想到事隔那麼多年，他再次感受到了這份惡意。

  這個提議對封進而言，簡直有百利而無一害，他站在封進的立場，都找不到理由來拒絕。

  就算他現在衝進去跟封進說，他其實並沒有想過就這麼遠走高飛，作為一個醫生，他很不喜歡看見病人在病痛中受到苦苦折磨。哪怕是實話，封進又會相信他嗎？

  就算心裡對他抱著幾分信任，為了保險起見，當然還是將房子握在手中最好。

  季晚不知道還是不是應該留在這裡，他心裡充滿了離開這個地方的渴望。然而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封進充滿不屑的聲音：「跟我合作，你也配？」

  季晚愣住，瞪大眼。

  他的父親顯然也愣住了，沉默許久之後才重新找回聲音：「……封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念舊情到會因為一套舊房子而對這一切妥協的人，你說他沒心沒肺？我勸你撒謊之前先打一個草稿，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出來就是丟人現眼。」封進毫不留情地嘲諷。

  事情開始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季晚父親又急又氣：「您這麼說，是不打算要這套房子了，就算他跑也無所謂？」

  「我想要強留他，會自己動手，別拿你那下三濫的手段髒了我的眼睛。」封進說。

  「好，好！」季晚父親怒髮衝冠，扭頭就要離開，就又聽封進開了口。

  「等等。」封進突然說道。

  季晚父親停下腳步，挺直腰板。

  封進肯定是後悔了，呵，他也改主意了，不讓封進掏出大把資金，這套房子他就絕對不會出手，這就是冒犯他的代價！

  可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看你的日子還是過得太舒服，才有這麼多時間去編造流言蜚語，」封進的聲音里泛著冷意，「你以後，就沒有功夫再說這些廢話了。」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季晚父親沒有能去逼問封進，封進叫過來的安保人員蜂擁而至，將季晚父親拖走，讓這份嘈雜消失，重歸安靜。

  季晚怔愣著，直到手機在口袋裡輕輕震動，將他的思緒拖回。他拿出手機一看，發現了封進發過來的消息：【季醫生，今天有沒有空過來？】

  季晚抿了抿唇，打下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