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孔立言開黑完回來的時候，季晚趴在書桌上學習著，而封進躺在床上翹著一條腿看手機，看起來涇渭分明，沒有絲毫互動。

  孔立言左右看看，沒有發現任何矛盾衝突，高高興興的去洗澡了。

  今天也是和諧又充滿同學愛的一天！

  ————

  高二這種年級，大大小小的考試多的時候一天就能有幾次，這個課間就發下來了一張批改好的物理試卷，一張批改好的化學試卷。

  化學試卷季晚全班第一，比第二的封進高兩分。而物理試卷封進全班第一，比第二的季晚高了一分。

  每到這種時候，坐在季晚和封進周圍一圈的人，就會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寧靜。

  發試卷的學習委員緊張的推推眼鏡，試圖緩解這兩個學霸之間的矛盾：「你們不要打架，我們要、要互幫互助，共創美好未——」

  封進冷冷的看了學習委員一眼，學習委員瞬間噤聲，像一隻企鵝一樣僵硬的走了。

  季晚：「……」

  季晚回頭看了看封進，封進桌面上擺著那兩張新發的試卷。本來是化學試卷擺在上面，可被季晚一看，封進迅速將分數更高的物理試卷壓到了上面。

  「幹什麼？」封進凶凶的問。

  他們兩個之間雖然有了一個秘密合作，但這又不涉及感情，所以乾脆說好，之前怎麼樣，之後還是怎麼樣，按正常同學相處。

  「你物理很厲害，」季晚輕聲說，「能教教我，我寫錯的那道選擇題怎麼算嗎？」

  封進拽拽的抱著手，冷哼一聲，表情很難說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唇線平平的壓著，點了點頭。

  坐在旁邊的孔立言聽見季晚說的話，立刻抬起頭圍觀。

  居然直接向對手學習請教，這就是季晚的學習方法嗎？反正以他對封進的了解，封進是絕對拉不下臉去找季晚問問題的。

  孔立言正感嘆著，就看見季晚回過身把試卷放在了封進桌面上，手也放了上去。

  孔立言：「！！！」

  平常在關係好的alpha課桌上一起學習討論沒什麼問題，但是封進這個人，領地意識特強，季晚這麼侵入封進的領地，恐怕要被封進給趕出去了！

  孔立言震驚的表情實在太顯眼，讓季晚看了過去。

  季晚以前並沒有什麼關係太好的alpha，他基本和beta或者omega交朋友，再加上身為beta感覺不到信息素，他對alpha的領地意識確實不是很敏感。

  「怎麼了？」季晚奇怪道。

  「沒什麼，他間接性犯抽。」封進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盯著季晚的手和試卷一秒，最終還是拿起筆，在草稿上點著，「你聽不聽，不聽就回去，我要睡覺。」

  「哦。」季晚原本注意到了封進的眼神，正打算把試卷拎起來，聽封進這麼一說，又瞬間將注意力收回，「你說。」

  學霸之間開始進行友好交流，孔立言驚奇的看著這場面，然後試探著把自己的腳伸過去，放在封進課桌搭腳的橫條上。

  下一秒，孔立言被封進毫不留情的猛踩了一下。

  孔立言倒吸一口冷氣，迅速收回腳。

  日，大意了，他就知道，封進不可能容忍力突然變好了！

  可這又是為什麼？

  孔立言的視線悄咪咪的在季晚和試卷之間轉動，最後還是停留在試卷上。

  以封進那絲毫不懂憐香惜玉的性格，反正不可能是因為封進和季晚之間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勾當，原因大概就是學霸惜學霸，英雄惜英雄吧！

  ——

  下午最後一節是班主任的課，最後十分鐘，班主任用來叮囑假期注意事項。

  「國慶七天假，我要說什麼想必你們也很清楚——不許獨自去河裡游泳！少跟我吹牛說技術好，最容易被淹死的就是這種……」

  班主任在講台上絮絮叨叨的說著，季晚卻是一愣。

  就要國慶放假了？

  怪不得作業那麼多。

  班上同學的興奮勁簡直壓抑不住，季晚握緊了筆，只覺得心情逐漸沉重。

  他一點也不想回家。

  「假期學校宿舍不留人，住宿的同學也都各回各家，別老在學校裡面偷偷摸摸談戀愛打遊戲。」下課鈴敲響，班主任也剛好說出最後兩個字，「下課！」

  眾人歡呼著甩書，不少人早就偷偷提前把書包收拾好了，宣布下課的那一秒便撒腿飛奔，短短几秒內不見了人影。

  季晚收拾完書包，收到了來著家裡司機的簡訊。

  【季先生叫我接您和季珂少爺回家，我在校門口等您。】

  ……回到家的時間又提前了。

  季晚無聲的嘆口氣，給了司機回復，走出教室，走到校門口。來接學生的車將校門口擠得水泄不通，季晚找了一會兒，找到了自己家的車。

  司機降下車窗朝他招招手，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季珂正半躺在后座上無聊的打著哈欠，書包扔在旁邊，把整個后座都霸占了。

  季晚拉開前座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

  車子緩緩開動，季珂終於躺夠了，直起身，跟季晚說：「二姨三姨他們國慶會來咱們家玩幾天，我陪他們玩，可能沒空寫作業，你幫我把作業寫了。」

  季晚看著窗外，淡淡道：「我也沒空。」

  「你沒空？為什麼會沒空？」季珂皺皺眉，他突然湊近了，趴到副駕駛的椅背上，姣好的面容陰沉下來，「喂，你該不會談戀愛了吧。」

  季晚紋絲不動：「沒有，我的作業也很多，沒時間幫你寫。」

  「哦。」季珂又躺回后座，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頭髮，不屑道，「不寫就不寫，切，我不交作業老師也不會對我怎麼樣，也就你這種人天天寫作業，無聊。」

  季晚沒有回答，他看著道路兩邊的樹木迅速向後退去，朝家裡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

  二姨三姨一家到來的時候是假期第二天，季珂還在房間裡看書，房門便被敲響了。

  季晚把房門打開，看到的是家裡負責清潔的李姨的臉。

  李姨臉上是無奈與關懷，她看著季晚輕聲說道：「小晚，你二三姨他們到了，你爸爸叫你下去，陪陪客人。」

  季晚道謝後走下樓，正好看到走進大門的二姨把季珂抱在懷裡。

  二姨三姨並不是季晚的親人，而是繼母那邊的親戚，季晚跟他們並不算熟悉，只是每次見面，對季晚來說都沒有什麼太愉快的回憶。

  二姨三姨都是O，她們的伴侶是A，空氣中涌動著的是社交性的友好信息素，季晚一個B，在這種場合里簡直像個透明人，格格不入又多餘。

  事實上，其他人也很乾脆的把季晚當成了空氣。

  「小珂，讓二姨看看。」穿著皮草的二姨用戴滿金戒指的手捧著季珂的臉，嘖嘖稱讚道，「真是越長越漂亮了，簡直是這個家裡最好看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是哪個A這麼走運，能娶到我們家珂珂哦。」

  季珂被這麼稱讚，絲毫沒有羞澀，而是揚起了臉：「當然是又帥又有錢的A，這還用說嗎？」

  「你二姨糊塗了，別管她，來看看三姨專門給你帶的禮物，喜不喜歡？」

  那邊一片熱鬧，季晚坐在沙發一角，頭腦放空，雙眼無焦點的看著地面發呆，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他不喜歡這種場面，但如果不出現，季父就會痛斥他沒有禮貌，說生母沒有把他教好。

  他不怕季父季承明罵他，但他沒辦法做到母親被指責的時候也波瀾不驚，沒有絲毫怒火。

  所以他才會坐在這裡當個背景板，甚至可以說，能成為一個背景板而不是被議論的中心，讓他鬆了一口氣。

  季晚也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直到被繼母叫了一聲後才回過神。

  「季晚。」繼母臉上帶著微笑，她今天穿了一件做工精緻，絲毫不適合勞動的米色連衣裙，「廚房阿姨忙不過來，麻煩你去幫一下忙可以嗎？」

  繼母說完，看一眼另一邊被圍著的季珂，臉上的笑意更溫柔了：「他們太久沒見到過小珂，一定要跟小珂聊天，小柯也沒辦法過來幫忙，只能辛苦你了。」

  繼母停頓一下，繼續說道：「你不介意吧？我也不是偏心，是沒辦法。」

  「嗯。」季晚沒有多說什麼，站起身走向廚房。

  季晚走進廚房，熟練的拿起水池裡的菜進行清洗。

  「哎……小晚，放著放著，這哪用得著你來？」負責做菜的趙姨連忙過來制止，又被季晚躲開。

  「沒事，我也不能幹站著看您幹活。」季晚笑笑，「您應該已經習慣了我過來幫忙才對。」

  「那也不能……這真是……哎。」趙姨嘆口氣。

  季晚早就不是第一次被叫進來幫忙，基本上每次家裡有客人，季晚就會被叫進來，她和季晚甚至都搭檔熟練了。

  而相對的，季珂一次也沒有進來過。

  趙姨一邊炒著菜，一邊忍不住的氣悶。

  造孽啊，就仗著季晚脾氣好，不會生氣，可勁兒逮著季晚欺負！

  不過季晚繼母敢這麼對季晚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季晚沒有人撐腰罷了。

  午餐時間到了，飯菜及時製作完成。

  精美的飯菜被一道道的擺放到桌面，客人和主人盡數入座，開始他們的午餐。

  三家人坐下來顯得有些擁擠，等全部人坐下，季晚站在廚房門口看向餐桌，不出意外的發現根本沒有留出他的位置。

  「小晚，阿姨給你留了單獨的飯菜，快去吃吧。」趙姨上完菜回來，心疼的說道。

  「謝謝趙姨。」季晚笑著，又重新回了廚房。

  靠著料理台吃著午餐，季晚有些漫無目的的走神。

  新發下來的卷子他還沒有做完，也不知道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他得熬夜寫完一張再說，否則總感覺不踏實。

  天氣開始轉涼，今年的他比上一年高了幾厘米，以前的秋冬裝又要不合身了……之前暑假打工的錢還能足夠買衣服，等到寒假他再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攢多一些零用錢以防萬一。

  季晚慢慢吃完午餐，把碗洗了，拿出手機看了一段時間的學習資料，就聽見外面餐廳在叫他的名字。

  「那個誰，季什麼……季晚！躲在裡面幹什麼，看不起我們是吧？」在外面坐著的二姨夫喝了幾瓶酒，臉色漲紅，醉醺醺的一隻手搭在椅背上，「過來、來比一比，看看你是有多厲害啊！」

  季晚皺皺眉，心想這是又到了每次跟繼母那邊親戚家庭聚會時必有的，貶低他來誇讚季珂的環節了。

  季晚並不願意出去，然而想到現在他住宿，飯卡錢有可能被生氣的季承明剋扣，還是放好手機，調整心態走了出去。

  這一桌子的成年男性看起來都喝了不少，季晚一出現，就成為了目光的焦點。

  二姨夫抽了抽紅紅的酒糟鼻子，似乎想要聞到什麼，最後嫌棄道：「一點信息素的甜味也沒有，長這麼好看有什麼用？」

  三姨夫贊同的點頭，二姨則高傲的看了季晚一眼。

  繼母看似關心的出來解圍：「哎呀，季晚是beta，怎麼會有信息素的甜味，你可不許瞎說，孩子傷心了怎麼辦。」

  「聞起來就沒有小珂討人喜歡。」二姨夫絲毫不認為自己說錯了話，拿起一罐啤酒咕咚咕咚的喝下一半，打了個酒嗝，「真是全方面都比不上小珂。」

  「季晚學習不錯的，也不是沒有優點。」繼母又說道。

  這次三姨夫嗤笑了一聲：「學習成績好又怎麼樣，我小學沒畢業，不也一堆大學生研究生在我的公司里沒日沒夜的打工？」

  這話一出，引來一片的認同。

  這三家人全都是機緣巧合之下撞大運成為了暴發戶，很多學生時代的好學生在他們手下工作，是他們在酒桌上最喜歡拿出來吹噓的事情之一。

  三姨最後下了定論：「所以說，小柯就是更優秀。至少以後會有優秀的A追求小珂，他就只能找個平庸的B湊合湊合。哎，姐真是生了個好兒子，真讓人羨慕。」

  季晚在這個家裡這麼多年，早就對情緒控制有豐厚的經驗，只要不踩到他的雷區，他根本就不會動怒。

  季晚不動聲色的移開眼，面無表情的盯著喝醉了嘿嘿傻笑的季珂肩膀上的一隻黑色小蜘蛛。

  其他人繼續高談闊論。絲毫不顧忌季晚的存在。

  二姨喝得更醉了，她搖搖晃晃的拿起半杯酒：「說起來。當年那誰也算是個才女，結果最後還不是被老季迷得頭昏腦漲，一個B還妄想跟大姐一個O爭寵，不乖乖早點退出，真是個傻逼——」

  二姨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手中酒杯被按住，季晚站到了她的面前。

  「說夠了沒有。」季晚的聲音很冷，不笑的時候，那漆黑的眼眸里仿佛含著萬年的冰。

  他輕聲道：「這麼侮辱別人的母親，是因為你自己沒有嗎？」

  餐桌上有片刻的寧靜，仿佛時間凝固。

  季晚手微微用力，那被按住的酒杯傾倒，裡面暗紅葡萄酒流出，染紅潔白桌布，再順著桌布流下，流淌到了二姨的腿上。

  二姨尖叫一聲跳起來，砰的一聲撞到了放在餐桌上的碗筷，噼里嘩啦一頓連鎖反應，不少碗碟掉落下來，碎了一地。其他人也為了避讓也紛紛站起，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季晚，你在幹什麼，道歉！」混亂之中，季父怒吼道。

  季晚冷眼看著這場混亂，他勾了勾嘴角，轉身向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