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吃過這一次麻辣燙之後,季晚發現白嘉不再經常來找他說話,試圖接近了?。

  大概是經過幾次接觸,發現封進真的像傳說中一樣無法攻克,所以放棄了?這個目標。

  季晚其實對封進的這個狀態有些擔憂,封進明顯是要站到高處的人,就算他和封進一直都感情?沒淡,可是作為朋友,等?到大家都畢業工作了?,又不住在宿舍,他還能每隔幾天就見封進一次,讓封進咬一口治療一下??

  工作後大家八成要晚上才能回家,封進以後總不能和他住在一塊。

  季晚揉揉眉心,將這份憂慮暫且壓下?。

  現在才高中,封進不打算談戀愛也正常,等?到大學,大家都開始找對象的時候,也許封進就會心思萌動了也說不定?。

  牛奶沐浴露回去以後第二?天就被拆封了?,季晚洗完澡之後感覺渾身都裹著一層奶味,他爬上床,看看旁邊已經洗完澡,正靠在床頭拿著手機玩遊戲的封進。

  封進身上,也會是一股牛奶味吧。

  高大冷厲的封進和牛奶香味這兩個詞搭配在一起,神奇得就像白雪公主和孫悟空跳舞,怎麼都想像不出來。

  季晚的好奇心壓都壓不住。如果是剛認識封進,季晚還會克制一下?,可現在和封進認識這麼久,關係也不錯,季晚決定大膽一次。

  季晚儘量悄無聲息的靠近封進肩膀,想要聞一聞。

  眼看著離封進肩膀越來越近,季晚的下?顎突然被一隻大手捏住了。

  「幹什麼。」封進回過頭,挑了?一下?眉。

  「……聞一下?。」季晚實話實說。

  封進的指腹按在季晚的臉頰上,那裡的皮膚又暖又軟,讓人不想鬆開。

  封進克制的鬆開手,將上半身往季晚那邊傾瀉,輕聲問:「聞什麼?」

  兩個人離得近,身上共同的牛奶味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

  季晚聞到了封進身上牛奶沐浴露的味道,又香又甜,讓人想要咬一口。

  封進和牛奶味確實不太搭調,但想著這是封進小心翼翼隱藏了多年的喜好,季晚還是昧著良心誇讚道:「好聞,你和牛奶味真配。」

  封進:「……」

  「那就好。」封進笑出聲,「你以後也跟我一起買來用,我就能每天都這麼配,不然這麼大一瓶我也用不完。」

  季晚嚴肅的點點頭,正要答應,就見封進突然又沉下?臉:「是我的信息素好聞,還是這個沐浴露好聞?」

  季晚:「……你的信息素好聞。」

  封進哼一聲,轉回頭,勾了勾嘴角。

  雖然上課進程日漸加快,考試也多,但到了法定?節假日,學校還是會放假,給學生們去過節。

  星期一就是四月四號清明節,學校連放三天假,讓周末和清明接在一起。

  每到這個時候總是陰雨連綿,星期六,季晚換上了?薄一些的衣服,從學校回家。

  季晚家裡已經早幾天就在做準備,對於季家來說,清明節是個非常重大的節日,不好好準備不行。

  「老季,公司最近很不順,這次清明節可得給老祖宗多燒點紙錢。」繼母邊算著是不是還缺什麼東西邊說道,「還有要用的烤乳豬,定?了?嗎?」

  「放心,所有東西我都準備好了,清明那天我們一早就出發,晚上再趕回來。」季父說。

  眼看著這件事就要這麼愉快的定?下?,安靜吃著東西的季晚開了?口:「爸,今年你也不跟我去看一看?」

  季父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尷尬,隨即訓斥:「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今年公司收益不好,當然要抓緊時間回去祭祖,明年爸再跟你去。」

  季晚沒有抬眼,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垂著,在臉頰上投下?一塊陰影:「去年您是這麼說的,前年也是。」

  繼母溫溫柔柔的打圓場:「小晚啊,你周末去看你媽媽不行嗎,清明節再跟我們一起回去,多好。」

  「不行。」季晚聲音裡帶著少見的冷硬,「祭日就是四月四,不可能改日期。」

  繼母不說話了?,飯桌上一片安靜。

  季父煩躁的抽了一根煙,我知道這麼久不去看死去的前妻太過落人話柄,不情?不願道:「我早起半小時跟他過去一下?,你們先回去,我儘快趕過來。」

  「那好吧,只能這樣了。」繼母說著,「小晚,你爸還是疼你。」

  季晚什麼也沒說,低頭喝了?一口湯。

  清明節當天,天空一直陰沉沉的,飄灑著連綿細雨。

  早上七點多,季晚就跟著季父出了門,前往埋葬著生母的墓園。

  季晚提前預定?了?一束菊花,送花的人一大早就給他送到了門口,讓他可以將這束花帶著,去看望死去的母親。

  時間太早,季晚來到墓園時,整個墓園裡都還沒有什麼人。季晚給母親的墓碑擦乾淨,將花放在上面。

  墓碑上印著一張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眉目間和季晚有七分相似,只不過全臉輪廓比季晚更偏女性的柔和。

  季父干站著片刻,對季晚說:「你來看你媽,也不多帶點吃的和紙錢。」

  「她不愛吃東西。」季晚半蹲在墓碑前,眉目冷淡,「她生前就不怎麼吃,胃口不好。」

  季父又是很長沒說話,他去旁邊抽了幾根煙,過了?二?十多分鐘後回來:「該走了?,你也快高考了?,跟我一起回去祭祖,讓祖宗保佑你考好一點,也保佑你和周圍人關係更進一步。」

  季晚眉心微蹙:「我不去,您自己一個人去就好,我留在這裡?陪著媽。」

  「胡鬧!你看你有多少年沒有回去祭過祖了??祖宗的在天之靈都要把你忘了?,還怎麼保佑你,保佑你和朋友處好關係?」季父呵斥。

  細細的雨絲飄蕩,將季晚鴉黑的頭髮微微打濕,讓那份黑顯得更濃墨重彩,黑髮下?的臉也更為蒼白。

  季晚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幾乎和他媽媽一模一樣。季父頂著季晚的視線,那視線和墓碑上黑白照片的視線重疊,讓他不知為何感到心驚肉跳。

  「在天之靈?」季晚的聲音如同鬼魅般,飄散在細雨綿綿中,「如果真的有在天之靈,媽看到您在她去世第二個月就開開心心迎娶了?新伴侶,孩子還和我同齡,一定?會在天上保佑您。」

  季父本來就迷信,聽著季晚說的這些話,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湧上來。

  「你懂什麼,alpha和omega之間終生標記後,所產生的心理和生理上的糾纏,信息素的碰撞,beta是不會懂的。每個alpha遇到適合自己的omega後都會這樣,這不是我的錯,你媽也會理解!」

  季父強撐著說完,腳步倉促,落荒而逃。

  綿綿的雨霧似乎濃了?些,季晚的傘放在一旁,但他沒有任何打開的心思,任由雨絲飄落到身上,讓全身都裹上一層冰寒。

  他往年都會在這裡?待上一天,季晚坐到了地上,低著頭,凝視著母親的照片。

  季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落在身上的雨霧停止了,頭頂的光線也暗下?。

  季晚抬頭向上看,看見一把黑色大傘撐在他頭頂,幫他擋住了?所有會落在身上的細雨。撐著傘的alpha面容英俊,皺著眉頭,伸出另一隻手按在他頭上。

  「頭髮都濕了?。」封進沉聲說。

  放在頭上的大手掌心灼熱,所觸及的部位寒冷盡數被驅散,季晚沉重的心情?不知怎麼的也隨之一松。

  「你怎麼也在這裡?。」季晚笑笑,向封進介紹,「這是我媽。」

  「阿姨好。」封進收斂了?一身的戾氣,乖巧的向墓碑上的女人鞠了?個躬。隨後他想起什麼,將傘撐在地上罩住季晚,匆匆離開。

  不一會兒封進去而復返,手裡?捧著幾個水果和一條毛巾。

  封進把果整齊的擺在花的旁邊,一本正經的說道:「第一次見面,沒能帶什麼好的,阿姨您先嘗嘗這個,下?次來見您我再多帶點。」

  「……這不會是,你從你家先祖那裡拿過來的吧。」季晚說得艱難。

  「是。」封進回答得坦蕩,「他們不會在意的。」

  季晚是他的人,季晚的母親自然也和他們是一家,他從家裡?拿點吃的給家裡,有什麼問題?

  季晚無言以對,只當封進和他是一樣的唯物主義,不信鬼神,所以無所謂這些禁忌。

  封進也不管地上是不是髒,在季晚旁邊坐了?下?來。為了一把傘能將兩個人都罩住,兩個人肩膀貼著肩膀。

  「你也是過來祭祖的吧,在這裡?沒關係嗎?」季晚輕聲問。

  「沒事,我爸媽忙,這種活動都弄的很快,已經收尾了?。」封進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毛巾打開,鋪在季晚頭上,對著頭髮一通揉,把水分吸乾。

  「我自己來。」季晚想要按住封進的手,然而封進的力道根本不停。

  季晚退而求次,去接封進另一隻手上的傘,這次封進把手鬆開了?讓季晚拿著,自己則兩隻手去幫季晚擦頭髮。

  擦完頭髮,封進收好東西,轉頭和季晚一起看向那墓碑:「你媽媽很漂亮,和你長得很像。」

  「……嗯。」

  季晚張張嘴,要想說些什麼。沉寂了?多年的傾訴欲在內心涌動,那緊閉的盒子開啟了一條縫隙,也許是時間地點對了?,也許是人對了,里?面的東西拼命的往外涌。

  「我媽媽也是beta。」季晚輕聲說,「一個相信只要努力,喜歡的alpha會一輩子和她在一起的beta。」

  封進的神色有瞬間的凝重,但季晚沒有發覺。

  他靠著封進的肩膀,低聲的訴說:「我後來聽說,婚後不久,我爸的身上就經常混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但是她聞不到,我也聞不到。」

  「再後來,她生病去世了?,不過她走之前,一直不知道我爸外面有omega。」

  季晚笑了?笑,修長手指觸上冰冷墓碑,輕輕拂過那張黑白照片:「也算是一種幸運。」

  封進出聲安慰:「阿姨已經去到沒有痛苦的地方了。」

  「嗯。」季晚點點頭,「希望她在天上不要再找alpha了?。」

  沉默許久,封進又說:「怪不得,你從來沒考慮過找alpha當男朋友,還讓我攔著他們。」

  季晚笑著搖搖頭:「找a做什麼,我沒有信息素,也聞不到信息素,他明目張胆的出軌,我可能都不知道。更何況我還有心臟病,發現出軌以後直接氣死也說不定?。ao天作之合,我一個b,就不去參合了?。」

  不會出軌的。

  一想到會有其他人的信息素通過他沾到季晚身上,封進心裡?一股反胃感,幾乎就想要穿越去把那個可能變成渣男的自己剁碎。

  無數的話語涌到封進嘴邊,卻一句都不能說出,只能深埋心底。

  「如果有alpha對你圖謀不軌怎麼辦,」封進似乎突發奇想,「你看過電視嗎,權勢滔天的alpha,就只想要你一個,你寧死不從,開啟一場長達九十集的虐戀情?深。」

  季晚:「……」

  看不出來,封進興趣愛好還挺廣泛。

  「……電視劇不要看太多。」季晚無奈,「哪有這麼權勢滔天又缺心眼的alpha,不去追omega來追我一個beta?」

  「再說了,這不是還有你,」季晚撞撞封進肩膀,「封哥罩我。」

  雨勢加大,打在傘面上發出沙沙聲,寒意加重,似乎只有靠著的這個人才是唯一的熱源。

  封進伸出手攬住季晚的肩膀,輕聲道:「好,封哥罩你。」

  天色漸晚,季晚也準備離開。

  他不打算回家,反正家裡?現在也沒人,不如直接回學校。

  他先和封進在外邊吃了?些東西,封進跟他閒聊,聊著聊著,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個體差異上。

  「每個alpha有每個alpha的性別,怎麼可能一樣。就像刻板印象都覺得alpha熱愛運動,體力好,孔立言那傢伙還不是天天窩著打遊戲,跑個幾百米跟要了?他老命一樣。」封進說。

  季晚也想起來上次校運會,孔立言跑完八百米之後掛在他身上像條死狗的事情?了?。

  季晚笑了?一下?:「確實。」

  就像大眾認為alpha都喜歡簡潔利落的風格,但是封進也喜歡那種可可愛愛,軟萌萌的東西一樣。

  「大眾的刻板印象還是重。」封進點到為止,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以免引起季晚的警惕心,「不過運動還是挺好的,多運動能讓自己放鬆。」

  季晚和封進走到了校園裡,他們路過球場,也許是因為節假日,學校球場上沒有什麼人,難得的空曠。

  封進看向今天心情?明顯不太好,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有些消沉的季晚,停下?腳步。

  「打不打籃球?」封進問。

  「……嗯?」季晚反應慢了半拍,「我不會打籃球啊?」

  「這還不簡單,我教你。」封進笑笑,「封哥的籃球教學,可不是誰都能學的,你有福了。」

  「這樣。」季晚也笑,「那真是謝謝封哥了。」

  封進快速返回宿舍去拿了籃球,帶著季晚來到了籃球場。

  季晚按照封進說的做好防守姿勢,認真聽著封進的講解。

  「……運球的時候,注意對面的動作,做出假動作迷惑對方,甩掉他前進,就像這樣。」

  封進說著,做出一個向左帶球過人的姿勢,又在下一秒迅速拉回向相反的方向,在季晚反應過來之前越過季晚,最後一個三步上籃,如同會飛翔般拔高,將籃球扣到了籃筐里?。

  籃球咚咚咚的滾落在地,封進一隻手抓著球框懸在半空,他放開手,輕鬆的落到地面。

  季晚把球撿回來,啪啪啪的鼓掌:「封哥真厲害。」

  封進笑了?笑,做出一個防守姿勢:「你試試。」

  「……這麼快?」季晚不可思議道,「我才只看你示範了?一遍。」

  封進點點頭:「你可以。」

  「好吧,我試試。」季晚也知道今天不管怎麼練都不可能超過封進,他回憶著封進剛才的動作,運球。

  封進的眼睛緊盯著他,如同一頭狼盯著想要逃脫的獵物。季晚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明的壓迫力,想必在真的球場上,封進盯防的對手一定?壓力巨大。

  季晚抱著一定?會被封進攔下的想法,虛晃一槍,成功越過封進,封進攔截的手指都只能勉強擦到他的手臂。

  季晚:「?」

  封哥這水放的,比黃果樹瀑布還要慷慨啊!

  季晚沒有回頭,而是看著越來越近的籃球架。

  這個球成功投中,那他也是能在封進面前籃球得分的人了!

  可以在封進面前吹一整年呢。

  季晚躍躍欲試,接下來,就是三步上籃。他的彈跳力絕對沒有那麼好,應該選擇投球,可是……

  封進躍起騰空的身姿在腦海中浮現,帥氣與英姿勃發不能形容他的萬分之一。

  季晚抿抿唇,也跳了起來。

  然而剛起跳的瞬間季晚就知道不行了?,別說高出籃球框,他的彈跳能力大概只有半個封進。

  然而在跳到最頂點的瞬間,有人抱住了?他的腰,將他舉高高起。季晚整個人拔高,手觸碰到了籃球框,成功將球扔了?進去。

  季晚聽見了?封進的聲音:「厲害,扣籃。」

  季晚垂下?頭,封進的臉在他胸腹位置,那張英俊的臉上全是笑意,還有誰都能看得出的浮誇演技:「第一次上來就扣籃,真強,季老師不愧是能扣我籃的人,我甘拜下?風。」

  季晚愣了愣,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陰鬱了?一整天的心情?被撥雲見日,只剩下晴朗。

  「放我下?來。」季晚錘了一下?封進的肩膀,笑道,「怎麼能抱老師的腰,大逆不道。」

  封進沒有立刻放開,他抱著季晚轉了幾圈,這才依依不捨的鬆手。

  可是鬆開以後,季晚並沒有走遠到安全距離,而是盯著他在看。

  封進抹了一下?臉,有些緊張:「怎麼了??」

  「封進。」季晚突然說。封進的緊張加劇,甚至身體不自覺的僵硬。

  為什麼季晚突然這麼嚴肅,他剛才抱季晚的腰,里?面的那點小心思他以為隱藏得很好,還是被發現了?

  封進無暇思考太多,季晚抱了上來,他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

  季晚閉上眼,將臉埋在封進寬闊的肩膀,輕聲道:「謝謝你。」

  也許封進會在往後的日子裡?遇到更多更好,更情投意合的朋友。也許他會在日後會在封進人生的舞台中逐漸退場,變成一個普通的過客。

  但他會記住這一天,這一刻。

  這一輩子,他都會把封進當成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