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季晚伸手摸上自己後頸上的咬痕,修長瑩白的手指搭在泛紅的傷口上,帶著一種奇異的凌虐般的美感。

  封進額角一跳,下意識的捉住季晚的手:「別碰。」

  季晚的掌心帶著幾分涼意,封進卻如同被火燙到似的又鬆開。

  「你在這裡等我,不要碰傷口。」封進說著,急匆匆的離開,看背影還有些倉惶。沒走出兩步,他再次返回,給季晚關上了宿舍門。

  季晚坐在椅子上,聽著封進的腳步聲快速離去。

  按照往常的流程,他現在應該去清洗被咬的地方,把殘留的信息素氣味洗掉。可現在按照這個疼痛度,他的後頸恐怕是不能接受他再一次的擦拭,還是等信息素氣味自己散去比較好。

  ……孔立言這個時候可千萬別回來,不然真是解釋不清了,這個現場怎麼看都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孔立言沒有回來,封進倒是很快的去而復返。

  封進手裡拎著一小袋東西,他將那些東西倒在桌子上,季晚發現那是一些塗傷口的藥膏。

  封進拿起其中一個拆開,繞到季晚身後。

  「低頭。」封進的嗓音還有些沉。

  季晚:「……?」

  封進不僅去給他買藥,還打算親手給他上藥嗎?

  這個待遇好像太過隆重了點,據孔立言跟他說的八卦,封進如果打架的時候不慎受傷,不管受傷程度是什麼,絕對不會讓讓別人幫他處理傷口。

  同樣的,他也不會幫別人處理傷口。用封進自己的話來說,這種行為太過親密,讓人不適。

  季晚躲避了一下:「我自己來吧。」

  「你看不見,怎麼自己來。」封進強硬又小心的按住季晚一邊肩膀,「別動,我輕點。」

  季晚沒掙脫開,索性放心享受起封進的服務。

  微涼的藥膏被輕輕的塗抹到傷口上,瞬間降低了疼痛感,季晚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封進塗抹藥膏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接著,季晚聽見封進聲音壓抑的說道:「……抱歉。」

  封進活了這麼多年,幾乎沒有這麼鄭重的說過這兩個字。道歉這個詞,在他這裡多用作嘲諷和挑釁。

  封進等待著季晚的反應,或許是責備或許是憤怒,可是季晚只是笑了笑:「你心情不好,能理解。」

  封進很難說明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他繼續給季晚塗藥膏,動作愈發小心。

  「……我問了醫生,他說你的傷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完全好。」封進悶聲道。

  「哦,這樣。」季晚愣了愣,想起來什麼。

  之前在醫院,醫生建議封進兩到三天疏解一次信息素,那現在他傷口要養一周,他們豈不是需要……

  封進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悶悶開口:「這幾天我自己打針,直到你的傷完全恢復好。」

  季晚想扭頭看看封進的表情,可礙於現在的姿勢和傷勢無法實現。

  雖然可以強行把那個行為當做人工呼吸,但畢竟是一個比較親密的舉動,他和封進都不是情場高手,要一下子克服這個心理障礙,好像也不容易。

  季晚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深夜,宿舍樓里熄了燈,宿舍里一片黑暗,只有外邊的月光從窗戶里透過來,帶來幾分亮光。

  封進沒能睡著,他在床上從正躺變成面對著牆的側躺,最後又換成面對季晚床鋪的方向。

  季晚就睡在他正對面,封進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正規規矩矩的躺著。萬籟俱靜,但季晚的呼吸輕,他什麼也聽不見,只能聽見孔立言那時斷時續的呼聲。

  為什麼孔立言的喘氣聲離季晚這麼近?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封進便皺起了眉。

  他抬起眼,將視線從季晚那裡向上移,看到了孔立言床鋪的位置。

  季晚和孔立言之間距離很近,床頭的隔板擋住了他們,但其中一個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另外一個的臉上。

  封進皺起眉。

  這距離未免太近了,難道季晚晚上聽著孔立言的魔音灌耳,就不會導致睡眠不好,從而影響學習?

  封進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睡著的,他一整晚都睡不沉,聽到一點動靜便睜開了眼。

  天色微亮,孔立言一臉沒睡醒的坐起身,眼睛都只睜開了一條縫。

  孔立言起身之後並沒有立刻下床,他撓撓頭髮,看向還在躺著的季晚,定定的盯了幾秒,覺得自己頭腦清醒了之後才爬起來。

  孔立言正要爬下床,卻突然聽見封進一聲冷冷的質問:「你在幹什麼?」

  孔立言被嚇得魂都飛了,差點一腳踏空。緩過來之後他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氣。

  「嚇死我,封哥你怎麼突然出聲?」孔立言說,「昨天開家長會,我媽回家以後讓我奮發圖強呢,所以我試試起早點。」

  封進還是皺著眉:「早起就早起,起床為什麼還要看季晚?」

  「這不是早起不精神嗎?偷看他幾眼就能精神了。」孔立言情不自禁的開始稱讚,「美顏暴擊,還在睡覺也好看。早上來一眼,提神醒腦,比咖啡頂用,這就是睡在晚晚旁邊的幸福吧。」

  孔立言繼續說:「不過也有幸福的煩惱,有時候睡前想在床上看點和諧小說,都怕晚晚抬頭看一眼我的手機,把人帶壞我就罪過了。」

  孔立言說完,看封進的臉色不對,奇怪道:「你怎麼了,你也沒睡醒?」

  封進:「……」

  封進面無表情:「學習不在於多那幾分鐘,你早起了,導致一天精神不好,反而更學不下去。還是按你之前的作息來。」

  如果是普通人這麼說,孔立言大概會當他們是放屁。但封進學習成績好,孔立言立刻深覺有理。

  他想了想,又爬回去躺下了。

  等到宿舍內重新安靜,封進垂眸看向旁邊那一張剩下的空床,抿了抿唇。

  季晚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他照常的到時間後起床去教室,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季晚跟拒絕了其他人籃球邀請的封進一起回了宿舍。

  季晚還是享受著封進的上藥服務,如果說第一次封進給他上藥的時候他還不能適應,那麼現在的他已經能一邊看書,一邊讓封進自己折騰了。

  封進上著藥,突然冷不丁的開口:「你睡那邊,晚上不覺得睡不著?」

  季晚:「?」

  季晚不明白封進是什麼意思,於是實話實話道:「還好,我睡眠質量不錯。」

  封進沉默,過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你現在睡的那張床,朝向不好,只要開窗,風撞進來一定會吹到你現在的床上,很容易著涼。」

  季晚莫名其妙:「……謝謝關心?我會注意保暖的。」

  封進:「……」

  封進平時最討厭別人給點陽光就燦爛,給個杆子就立刻往上爬,可現在他的橄欖枝都遞到季晚手上了,怎麼季晚就是不懂抓住呢!

  「你到底會不會安排事情?」封進手上動作輕柔,語氣凶神惡煞的說道,「你搬過來睡空床,別睡之前那裡。」

  季晚「??」

  他幻聽了嗎,封進讓他睡另一張床?

  季晚驚訝,想要轉身看一看封進是用什麼表情說出那些話的,又被封進按住,讓他不能轉身。

  剛搬進宿舍時孔立言的囑咐還猶在耳邊,孔立言一臉嚴肅和正經,告訴他越厲害的alpha領地意識就越強,睡在封進旁邊,說不定半夜會被封進當做侵入領地者扔下床。

  可現在……封進是受到什麼刺激了?

  封進按著他肩膀的手緊了緊,又很快鬆開,懶懶道:「我怕以後半夜不舒服需要找你,你睡我旁邊會更方便,否則過去找你動作太大,還有可能吵醒別人。」

  季晚瞭然,怪不得封進突然想要他搬床位。

  季晚對睡在哪裡並不執著,於是說道:「好吧,那等過幾天,有空的時候就搬。」

  「過幾天?」封進皺著眉,「今天就搬,我幫你搬。」

  封進的行動力很強,他甚至沒有讓季晚動手,一個人三下兩下的就把季晚的床給搬了過來,季晚嘗試幫忙,結果被封進以礙手礙腳的理由趕了下來。

  等到孔立言回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下邊空地上站著的一臉懵逼的季晚,還有他床旁邊的空床架。

  孔立言頓時緊張起來:「碗啊,你的床呢,你搬出去了嗎——」

  孔立言大步的走,從宿舍門外面跨進了裡面,這才將宿舍全貌收進眼中。

  封進床鋪旁邊的空位滿上了,而封進在那個位置上鋪床,動作很利索。

  封進在……鋪床?

  孔立言:「……???」

  一定是他進門的方式不對。

  孔立言見鬼一樣的倒退出去,砰的一聲關上門,過兩秒後又打開。

  夭壽了,封進在鋪床!

  還鋪的是別人的!

  孔立言感覺自己撞破一個天大的機密,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麼一點了!

  他顫抖著捂住自己的心臟,定睛一看,發現封進拿著的……好像是季晚的被子。

  孔立言的心不知為何的安定了一點,他察覺到封進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於是顫顫巍巍的抬頭和封進對視。

  封進的目光沉沉:「他不在你那邊睡了。」

  「哦哦,」孔立言的求生欲控制了他的大腦,脫口而出道,「和封哥睡,太好了,合適!」

  這句話聽起來很有歧義,但封進沒生氣,反而神色緩和了下來。

  深夜。

  封進依然沒能睡著。

  作為一個等級優良的alpha,封進的五感都非常不錯。而季晚距離他不過足一臂之遙,在寂靜的夜裡,呼吸仿佛就噴灑在他的耳邊。

  沒有領地被侵入的心煩氣躁,反而一片寧靜的和平。

  封進轉了個身,心滿意足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