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墨門。

  路朝歌正在自己的竹屋外頭鼓搗著【煉器術】。

  先前，寧姨給過他一本小冊子，裡頭記載著一些精巧的小玩意，以及一套煉器法訣。

  路朝歌花了10000點經驗值，將這門煉器術提升到了lv1，由於手氣不佳，剛才的兩次嘗試皆以失敗告終。

  是的，煉器猶如豪賭，成不成看臉。

  當然，技能等級越高，成功率也便越高。

  只不過，路朝歌和大部分玩家一樣，始終覺得這個所謂的成功率是假的。

  成功率指的是，所有玩家在同等技能等級的情況下的平均成功率。

  既然是個平均值，那肯定有人是歐皇，有人是非酋。

  搞來搞去，還是看臉！

  「我這1415926的【機緣】是假的吧？」路朝歌無語。

  【機緣】便相當於是【幸運值】，最簡單的煉器都能以雙重失敗告終，他懷疑自己應該是負數。

  「你這是對天選之子的不尊重！」路朝歌氣得嘴都歪了。

  墨門不似大宗門家大業大，浪費了兩份煉器材料，路朝歌還是有點心疼的。

  他明白，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但他沒想到要窮這麼久！

  他已經二十幾歲了，再過幾年，他都不配喊什麼「莫欺少年窮」了。

  更何況，老是去善良的寧姨那兒白嫖也不是事兒，他現在就等著沙雕玩家降臨了，然後賺上一波。

  還是傻子的錢最好賺。

  而就在此刻，路朝歌眼前突然浮現出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這是系統給予的提示。

  路朝歌暗自皺眉，然後點開了提示信息。

  很快，他就起身，然後朝著山外飛去。

  墨門三弟子莫東方，危！

  ……

  ……

  對於系統會發來提示信息，路朝歌並不意外。

  因為他自身具備玩家的一應功能，而玩家在入宗後，周邊區域若有宗門弟子遇難，是有一定機率觸發援助任務的。

  像路朝歌前世時，他那位春秋山的槍修女師父有一次遇到了點事兒，他就觸發了任務，然後帶著一群花錢雇來的小弟一路殺了過去，來了一波英雄救美，喜提【好感度】。

  後來由於【好感度】刷的太高了，險些產生騎師蠛祖的現象。

  這還多虧他前世只是單純的把《天玄界》視為一款遊戲，並沒有產生所謂的孝心變質。

  當師父就當師父，怎麼還想著坐弟起駕呢！

  吶，撩人是我的愛好，動心就是你的不對了啊！

  前世的他把遊戲裡的NPC視為紙片人，覺得不過是一堆數據罷了，興趣不大。

  當然，穿越後的他，心態早已大變。

  這紙片人，這數據，真香！

  ——毀不當初！

  此時此刻，系統界面處給了路朝歌一個【坐標】，他根據這個【坐標】快速飛去，卻頗有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感。

  「百香谷。」路朝歌看著這個位置，只覺得可真遠啊。

  他從墨門一路飛過去，要幾個時辰。

  如若真是生死關頭，幾個時辰，都夠涼個好幾回了！

  路朝歌心頭一緊，為莫東方感到擔心。

  路冬梨收了這麼多弟子，在男弟子中，路朝歌最中意的其實就是莫東方。

  雖然這孩子的天資貌似是眾人中最差的。

  不管是【根骨】還是【劍道資質】，這傢伙都對得起墨門三師兄這個稱號，都只有3點。

  相較於新入門的小師妹，沒有腰的圓臉小雞崽小秋，簡直有著天壤之別，過於平平無奇了些。

  放在【練氣訣】還未出世的上古時期，莫東方這資質，都不一定具備修行的資格。

  唯一值得稱道的是，這傢伙的【機緣】屬性很奇怪，路朝歌丟了個【偵測】過去，顯示的數值是：【？】。

  這種情況路朝歌還是頭回見。

  而隨著後來的相處，他大概明白了為什麼是【？】。

  因為這傢伙的運氣時好時差，好的時候爆好，差的時候簡直是霉運纏身，是兩個極端。

  「莫東方啊莫東方，也不知道你現在是好運那一面，還是厄運那一面。」路朝歌在心中道。

  ……

  ……

  百香谷，小村內。

  莫東方的劍氣虛張聲勢，威力一般，但動靜極大，隔著大老遠也能讓其他修行者感知到。

  只是，相較於強大的蛟獸，他實在是過於弱小。

  他只來得及使出一劍，整個人便被蛟獸的尾巴擊中，然後倒飛了出去。

  若非他脖子上掛著的吊墜法寶閃爍出了一道金光，將他周身護住，剛才那一擊，他就已經死了，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的重傷。

  此時此刻，莫東方將那農婦護在身下，剛才若非他一把扯住農婦，蛟獸那一擊所產生的餘威，便可輕鬆將其撕裂，化為血塊！

  饒是如此，二人在摔出去的時候，農婦還是受了點輕傷，但總好過沒命。

  承受了蛟獸一擊的莫東方只覺得渾身跟散架了一樣，沒有一處不痛的。

  他的眼皮很沉很沉，手中的木劍卻依然緊握著。

  蛟獸向前遊走，赤紅色的眼眸中帶著嗜血與冷漠。

  於它而言，修行者的血肉，自然比凡人更有滋味，乃是進補之物。

  而就在此時，一道黑光從天而降，蛟獸猛地避開，並第一時間逃竄。

  它感知到了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

  來自大修行者的氣息！

  那道黑光，則是一把從天而降的長槍！

  一把若是路朝歌看見，會覺得萬分眼熟，並萬分驚喜的長槍。

  一道清冷的聲音自九天之上而來，冷冰冰的：

  「哪派的小孩？」

  重傷在地的莫東方看了一眼嚇退蛟獸的黑色長槍，只覺得這把長槍充滿了可怕的威壓，以及猛烈地殺伐氣息。

  好似是想起了掌門師伯的囑託，這個又矮又丑的少年嘴裡滿是溢出的鮮血，卻還強忍著劇痛，開口道：

  「墨門！」

  「莫東方！」

  清冷的女聲從高空處繼續傳來，依舊冷冰冰的：「墨門？沒聽說過。」

  「但你不錯。」這聲音又道。

  事實上面對蛟獸，莫東方的確弱小，但如果沒有他，這農婦必死。

  莫東方呲牙咧嘴，這個又矮又丑，手持木劍的少年小聲嘟囔道：「那是自然，掌門師伯說了，我是最像大聖的人……」

  說完，他便昏迷了過去。

  「大聖？什麼大聖？」冷冰冰的聲音繼續傳來，可莫東方暫時是聽不見了。

  昏迷的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又夢到了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個地方，以及當年的那對男女。

  莫東方出生在棗梨縣，就是那個路朝歌兄妹在【化凡日】時，都會去住上幾日的小城。

  那是一個平靜的午後，他與同齡人在一座小院前玩耍，然後碰到了那對長相超凡脫俗的兄妹。

  湊巧是兄長在給過生日的妹妹講故事聽，一群小屁孩就蹲在邊上蹭故事。

  路朝歌講的是穿越者必講的《西遊記》，只不過說的是魔改版。

  比如齊天大聖不再是用如意金箍棒，而是用一把名為【如意】的長劍，是個劍修。

  他根據自己的惡趣味瞎改一通，結果不管是路冬梨還是邊上偷聽的一群小屁孩兒，都聽得津津有味。

  路朝歌后來不繼續講了，拉著路冬梨的小手，進屋吃梨子去了。

  而包括莫東方在內的小屁孩，則玩起了角色扮演的遊戲。

  只不過莫東方個子小，臉上又有胎記，每一次都是由他扮妖怪，然後被一群自詡為齊天大聖的小孩子拿著木劍追趕，好幾次都摔倒在地。

  小莫東方跑得滿頭大汗，腿上也多了塊烏青，他一臉委屈地道：「每次都是你們扮齊天大聖，可以讓我當一次嗎？」

  一個手持木劍的小胖墩站起身來，俯視著矮小的莫東方道：「不行！」

  「你看看你的臉，小丑八怪，你就該扮妖魔鬼怪！」

  這世上從不缺沒家教的孩子，也從不缺以貌取人的人。

  童言雖無忌，但是也傷人。

  「那我不玩了。」莫東方垂頭喪氣，整個人都耷拉著。

  「不玩就不玩！小丑八怪！」孩子王一樣的小胖墩做了個鬼臉，然後招呼著其他孩子道：「走！我們去那邊玩去！」

  孤獨一人的莫東方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樹枝，把它當做小木劍用。

  他家境不好，由奶奶拉扯大，買不起木劍作為玩具。

  他學著故事裡齊天大聖的模樣，用樹枝猛地戳了一下地面，然後很幼稚的喊道：「土地！出來！」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他聲後響起：「咳咳咳，是誰在喚小老兒啊？」

  小莫東方驚喜回頭，卻看見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正低頭看著他，歪嘴笑著。

  也不知道是玩性大發，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路朝歌沖他拱手道：「小神拜見大聖！」

  「大聖？我？」小莫東方越來越迷糊了，不懂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在做什麼。

  路朝歌玩夠了，見他一臉質疑，拽拽地道：「小屁孩兒，我問你，這故事是誰講的。」

  小莫東方低著頭，只覺得這個哥哥氣勢好足，盛氣凌人的，弱弱地道：「是…是你。」

  路朝歌繼續拽拽地道：「那我若是說，你比他們更像大聖呢？」

  「真……真的嗎！」莫東方抬起頭來，眼睛一亮。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懂？」

  路朝歌走到他身後，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和腰部，逼迫他抬頭挺胸道：「但我要告訴你，齊天大聖可不會老低頭，也不會跟你這樣不自信，站直咯！」

  小莫東方立馬立正站好，眼睛裡也有了些光亮。

  路朝歌歪嘴邪笑，湊到他耳邊道：「小屁孩，我再告訴你個秘密。」

  「啊？」小莫東方愣了愣。

  「我是修行者來的！」

  路朝歌說完，抬手凌空一揮，莫東方手中的樹枝便落入他的手中，他靈力一動，木屑紛飛，立馬就雕刻出了一柄很小的木劍，上頭還刻有【如意】二字。

  那日不是冬至，【化凡日】已過，路朝歌可以使用修為。

  「喏，送你了。」

  「還有，要保密！」說著，他就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院子裡。

  小莫東方手持小木劍，一臉懵懵的表情，都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了。

  只是他肩膀不再耷拉，腰杆也比以往要更加筆直。

  幾年後，莫東方的奶奶去世，路冬梨與他在那一年的【化凡日】再次相遇，因種種原因，最終收他為徒，成了洛冰的師弟。

  緣，妙不可言。

  莫東方並不知道，路朝歌在贈送他木劍後，進屋時，路冬梨笑著問他：「哥哥，你真覺得他像齊天大聖嗎？」

  路朝歌想都沒想，就回道：「逗他的，一點兒不像。」

  路冬梨氣得捶他。

  路朝歌歪嘴笑著，一邊躲避妹妹的毒打，一邊在心中淡淡地道：

  「不過以後會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