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霄帶著一大一小兩個淚人兒回家。
小的眼淚汪汪又很生氣,一路都在說話:「二堂哥太壞了,大哥幫他受了傷,他都不管,自己就跑了,哼——嗝!」
大的安靜些,一路被他牽著,回到府里才忙起來,張羅著給他要水清洗找藥包紮。
隨行有方老伯爺派去護衛瑩月和方慧的小廝,因此雖不想驚動,方老伯爺到底也知道了,匆匆趕過來看,發現不是什麼要緊的傷處,才鬆了口氣,回去找了藥膏送來。
方老伯爺這個年紀身體,禁不起熬夜,看著方寒霄包紮好了,再囑咐了他兩句話,叫他留神些,按時上藥,這幾日傷口不要碰水後,就走了。
方慧也回去自己的小院子了,屋裡安靜下來,瑩月找了個櫥櫃角落,慢慢把藥膏等物放進去放好。
玉簪輕聲道:「大爺的衣裳沾了血,再穿著不舒服,脫下來,明兒拿去洗一洗罷。」
說這話的時候,她看著瑩月。
瑩月腳步頓了下,走回來。
對方寒霄來說,這麼道傷口實在是微不足道,他習武之人,常年摔摔打打,磕碰著的時候多了,這種情況下脫衣裳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難為事。
他從椅子裡站起來,低頭去扯腰帶。
五年在外生涯,養成了他自身瑣事都自己來的習慣,現在受著傷也不例外。
他的本意沒想過要倚傷去讓瑩月做什麼——這麼點小口子,實在也拿不出手呀。不過當他低著頭,看見瑩月纖細玉白的手指遲疑地伸過來的時候,還是一下靈敏起來,馬上把自己的手放下了。
瑩月還沒替他做過這個活計,不知他的腰帶怎樣扣的,有點生澀,好一會才解開了。
腰帶扯下後,他配合地舉起胳膊,又轉了半個圈,方便瑩月替他把外衣脫下。
玉簪抱著暫且放到外面去。
裡面還有中衣,中衣挨著傷口,血跡最多,不可能穿著睡覺,非脫不可。
瑩月過來的時候沒多想,只覺得舉手之勞,幫他一下,這時候有點傻了,望著他的衣帶,伸不出手去。
方寒霄:……
他就假裝不知道,站著乾等。
方寒霄是絲毫也不怯於在她面前展露一下身體的,可惜他寬闊的肩膀,堅實有力的胸膛和腹肌瑩月都沒有多看第二眼,迴避不過時也不過潦草一眼掠過,旋即就跟受驚了一樣匆匆躲開。
石楠這時候領著丫頭們擡了熱水進來。
瑩月想起了方老伯爺才囑咐的讓方寒霄不要碰水的那句話,見石楠放下水就要走,不及多想,忙把她叫住:「你伺候一下他洗浴。」
石楠眨眨眼,笑道:「奶奶,我忙著呢,玉簪姐也忙,大爺衣裳壞了,我們要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補起來,劃破的口子不大,丟了怪可惜的。」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就走了。主子們冷戰了這些時候,好容易因這個意外看見曙光了,她又不傻,才不夾在裡面裹亂。
這是瑩月跟她們主僕界限不森嚴的鍋了,好是真好,可是偶爾,丫頭們要小小違逆她一下的時候,也很有這個膽子。
瑩月沒法追上去把她拽回來,只好傻眼站著,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好。
站了一會,她聽見背後有水聲,悄悄轉頭。
是方寒霄自己浸濕了布巾在擰。
她心一跳,衝過去凶他:「你幹嘛?!」
方寒霄攤開手掌給她看了看,示意他的傷口在手臂上,沒接觸到水。
但瑩月皺了眉——才流了那麼多血,袖子都浸得血淋淋的,又使勁,才包好的傷口不是又要裂開了?
她悶悶地把布巾從他手裡拽過來:「——我來。」
把布巾擰乾了遞迴給他。
臘月里滴水成冰,不方便的時候不日日洗浴,擦一下也很清爽了。
瑩月替他擰了七八遍布巾,中途基本沒擡過頭,等他好了,紅著耳根出去叫人來倒水。
然後她藉機走到暖閣去,胡亂也洗了一下,睡在這裡的玉簪石楠替她拆了髮髻,她披散著頭髮走回去——原來腳步很慢,但漸漸加快了點,因為她冷。
方寒霄比她自在,已經躺到被窩裡去了,半倚著床頭,眉目舒展,目光柔和地看過來。
瑩月腳步便又慢下來,磨磨蹭蹭地,這一刻她分辨不出來自己的心思,空茫茫的,又好像什麼滋味都有點。
她覺得自己糊塗了,剛才就便賴在暖閣也罷了,玉簪石楠頂多勸她,不能硬把她攆過來,可是她沒想起來——
她終於走到了床邊。
方寒霄把腿又往上屈了屈,給她留出上床的位置來。
空間很大,她上去很容易,於是不覺就進到里側躺好了。
被子裡暖呼呼的,她身子原還有點僵硬,讓由頭至腳的暖意一熨,不由自主軟了下來。
然後她才遲緩地發現,她跟方寒霄蓋的是一床被子——也不是一床,只是原來她和方寒霄是分了兩個被窩睡,現在兩床被子被他疊起來放了,他們進的,實際就是同一個被窩了。
床鋪大,方寒霄躺的比較外面,她一時沒有觸碰到他,加上心神不寧,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現在發現了,她就要抗議,未及說話,方寒霄忽然掀被子下去了。
他走到桌邊,擡手一扇將燭火扇滅,然後在黑暗中走回來。
她還怪有良心的,把底下暖和的一床留給了他。
方寒霄哭笑不得,手一伸把她的被子搶回來,展開被子重新把她裹住。
瑩月把蓋住半張臉的被子掀下來,努力淡淡地道:「你有傷,我不想碰著你。」
方寒霄低低附到她耳邊去:「你隨便碰,我不怕。」
……
這叫什麼話。
瑩月耳根熱熱的,不知是被他的吐息染的,還是自己心裡一股熱意蒸騰了上來。
她往被子裡縮了縮,又翻了個身,背對他。
方寒霄是再沒有顧忌,他該泄的底都泄完了,也不很要臉,擠著也往裡面湊,挨到她小聲哄道:「不要生氣了。」
瑩月不理他,又往床內側躲了躲。
方寒霄就跟著擠進去,瑩月快被他擠得貼到靠牆的床帷上,終於不堪其擾,攆他:「你出去,外面那麼大地方。」
方寒霄很聽話——不過是伸手抱住她一起。
瑩月被迫回到了床鋪當中,要掙扎,想到他的傷又不敢動,有點惱:「你鬧什麼,還睡不睡覺了——唔。」
她的唇瓣被堵住,開啟的齒關直接被侵入,舌尖碰著舌尖,在他的進攻下,很快整個糾纏到一起。
沒多久,她嘗到了一點血腥味——不知道哪來的,她沒咬他,這麼狂風暴雨般的親吻中,她沒有這個機會,所以,就是單純親得太兇了。
瑩月為這個想法紅了臉,她迷糊里意識到,她從前覺得方寒霄那些能鬧的花招,對他來說也許也只是鬧著玩,關於欲望,他始終有很深的一部分在壓抑,能與她看見的那些,已經堪稱是君子了。
起碼從前,她從沒聽見他像現在這樣,在間隙里發出低微的喘息,她形容不上來那是怎樣的一種動靜,好像極力忍耐,又好像十分滿足,又還帶著一點說不出來的意味,危險又誘惑地,讓她心跳如鼓點,從頭紅到了腳。
被窩裡變得十分熱。這熱意來自他,也來自她。
她有點受不住,甚至想掀開被子出去涼快一下。
方寒霄以為她氣著了想跑,他好一陣子沒碰著她,這一下也是狂放了些,忙勉強自己往後讓了讓,低哄她:「好了,我不動了。」
瑩月沒說話。
她心跳還沒平復,緩不過神來。
方寒霄見她不動,忍耐不住,心猿意馬地,又過來抱住她親了幾口。
臉頰,眼睛,鼻子,解饞似的。
漸漸忍不住往下——
瑩月瞬間驚跳起來,整個人蜷成了一隻蝦。
煮熟的蝦。
方寒霄沒再勉強碰她,他仰面朝天,擡手捂住了眼睛,臉在黑暗中靜靜地也紅了。
他緩和了好一會兒,抓回點理智,輕輕推她,道:「我不會再騙你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乘著她心軟心疼他,把沒說開的那些話都說開,這是他本來的打算,結果上了床,也不知道怎麼就鬧成了這樣,他現在再提,只好算個亡羊補牢,借勢也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瑩月背對他蜷著,一動不動。
方寒霄又推她,她還是不動。
他反應過來——這是在跟他表示「睡著」了?
……
那就睡吧,沒把他踢下床,就是個進步了麼。
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