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內。
蘇漾也聽聞了這一消息,她站在大廳中央,難以置信地凝視著黃明德。
「你是在說,他背叛了國家,甚至導致了成百上千盛國子民的死亡?」
絕無可能。
他是蕭意梧,一位願意將為國捐軀的英雄們的牌位供奉於祠堂的英烈。
他是信王,曾在邊疆駐守長達十年。
他渴望為盛國除去隱患。
這樣的人物,怎會泄露機密,導致兩個村莊的百姓慘遭屠戮,以至於無一生還。
黃明德輕輕垂下頭,目光落在蘇漾眼中的震驚與恐懼,以及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上,他眯起眼睛:「王妃,這些事情再過大約半個月就會有結果。在此之前,皇上詢問您,是否考慮和離?」
「和離……」
蘇漾雙腿發軟,頭疼欲裂。
自古以來,皇族之間何曾有過分離的先例。
若她果真同意了和離,並簽署了和離書,那是否表明她與蕭意梧從此一刀兩斷?
這怎麼可能。
她緊握拳頭,感受到周圍投來的審視目光,她強忍著胃中翻騰的痛楚,堅定地說:「我們盛國自古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感謝皇上的好意,但我尚未做好與王爺徹底劃清界限的準備。」
蕭意梧是她自己選擇的男人,她怎能輕易放棄他。
然而,她現在必須首先應對這群兇猛的對手。
於是她挺直了身軀,意味深長地望向黃明德:「黃公公也提到,徹底定罪還需要一段時間。那麼黃公公肯定也明白,留一線生機的重要性。如果在此過程中發生任何意外,我相信皇上仍然需要我。」
黃明德的目光從懷疑轉為矛盾,他深深地凝視著蘇漾:「王妃如此謹慎小心,實在是難能可貴。」
「在這如履薄冰的生活中,自然會心存諸多顧慮。」
蘇漾輕輕俯身,眼中卻流露出一絲不滿,「再者,我暫時扮演王妃的角色,又有何不可?」
顯然,這還是出於對權力的渴望。
黃明德心中冷笑,他已將蘇漾徹底視為一個貪婪小人,但他並未繼續追問,而是選擇離開。
在途中,跟隨在後的年輕太監向黃明德提問:「您之前明明告訴王爺,是王妃泄露了秘密,兩人已無法和解,為何不利用這一點迫使王妃離婚呢?」
「愚蠢!」黃明德用力拍打自己的帽檐,「王妃都明白做人要留有餘地,不到黃河心不死。我自然也得有所打算,用這番說辭去應對王爺是一回事,但在丞相府里演這齣戲,就不能把話說得太絕。否則,如果王妃真的對王爺動了真情,將來王爺一旦去世,她可能會來找我們這些僕人的麻煩。明白了嗎?」
小公公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帽檐,點頭表示理解:「明白了,沒有絕對的把握,就不輕易行動。」
「沒錯。」
黃明德滿意地笑了笑,又回頭望了一眼,「再說了,她想再多享受幾天王妃的生活,恐怕丞相也不願意捲入這場紛爭。就讓她鬧去吧。」
……
黃明德離開後。
廳堂內,幾個兄弟姐妹的臉上都掛著譏諷的笑容,唯獨楊淵的面色陰沉得令人畏懼。
柳如眉迅速用帕子遮住臉上的笑意,裝作憂慮地說道:「信王恐怕是難以為繼了,老爺,漾兒若不及時放手,恐怕將來還會牽連到我們蘇家。」
蘇義松的目光深邃而沉重。
蘇漾轉過身,目光投向柳如眉:「大夫人何必如此急迫?黃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他今天並未勸阻,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幾句,這或許正是皇上的旨意。」
「陛下?」柳如眉眼神一凜,「看來漾兒作為王妃已久,連陛下的心思都能揣摩透徹了?」
「我無法揣測,但父親或許能。」蘇漾微微一笑,徑直走向蘇義松,毫不拘束地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再保留幾日王妃的身份,我或許能為父親解開心頭之憂。」
蘇義松的手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蘇漾隨即站直了身子,手指輕撫過發間的銀簪,深深地嘆了口氣:「本王妃感到疲倦了,先回長明苑小憩片刻,如果各位無事,就不必前來拜訪行禮了。」
她刻意加重了「本王妃」三個字的語氣,然後緩緩地離開了。
她剛走,蘇雪便憤怒地拍打著扶手,向蘇義松哭訴:「父親,您看看她,信王已經失勢,她這個王妃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風,卻還在府中頤指氣使!請您快些管教她吧!」
「的確如此,回想過去信王多次傷害許公子,許伯父尚未上門討個說法,如今,他恐怕會向信王發難,婉姐姐的地位,看來是越來越岌岌可危了。」
蘇林州也趁機煽風點火。
唯獨楊淵坐在一旁,顯得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處理此事。
蘇義松只是輕輕搖頭,表示認同漾兒的觀點:「漾兒說得對,黃公公的意圖可能就是皇上的意圖。黃公公沒有繼續勸阻,這或許意味著皇上只是希望漾兒保持這個身份,靜待事態發展。如果信王能夠東山再起,漾兒仍能為皇上效力,潛入信王府,搜集情報。」
「老爺!」柳如眉聽聞此言,感到不安,急忙上前跪下,「但如果老爺理解有誤怎麼辦?如果信王突然失勢,而漾兒與他的婚約依然存在,即便不會遭受連坐之災,她也難免會受到嚴厲的責備,甚至可能面臨貶官的懲罰啊!」
絕不能容忍蘇漾在府中繼續肆意妄為。
否則,她若想接侄女過來,為蘇義松生育後代,定會遭到蘇漾的阻撓。
更不用說,她近來與嵩縣送來的兩位姨娘關係密切。
必須將她驅逐!
蘇林州也勸說道:「的確如此,而且許公子一直對婉姐姐念念不忘。若能與信王解除婚約,我們再與刑部尚書家聯姻,豈不是兩全其美?」
「絕對不行!」楊淵猛地站起,怒目圓睜,雙目充血,「許若瑾只是把姐姐視作玩物。他曾經在父親面前拒絕了姐姐,將來肯定還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到那時,如果兩家關係破裂,情況豈不是會更加糟糕。」
「許公子已經今非昔比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對姐姐不好。難道林州弟弟你只顧自己的錦繡前程,而完全不顧姐姐的幸福嗎?」楊淵首次提高聲音,步步緊逼,「蘇家是榮辱與共的,你今天為了自己,犧牲姐姐一個人,將來恐怕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我們所有人!」
「你!」蘇林州同樣憤然站起,卻一時間語塞,找不到合適的言辭反駁。
這小子,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
蘇義松這時才緩緩將目光轉向楊淵。
他一直認為這個人並非他的親生兒子,甚至覺得他懦弱無能。
但現在,他低頭沉思,看著柳如眉那急切地想要將蘇漾推向絕境,還企圖將柳家的侄女送入自己的懷抱,更隱瞞了長達十幾年之久,偷偷給他的妾室服用避孕湯藥的行徑……
終究,他還是覺得自己的親生女兒更值得信賴。
如果蘇漾所言屬實,那麼她生母被送入青樓的事件很可能與柳如眉的誹謗脫不了干係。實際上,她生母在外界並無其他男性伴侶,因此楊淵無疑是她的親生兒子。
經過深思熟慮,蘇義鬆緩緩站起身來。
「阿淵說得對,今天如果我們把漾兒推出去,一旦信王東山再起,第一個要對付的便是我們丞相府。如果他無法東山再起,那麼等到他大限將至時再考慮和離也不遲。」
「老爺……」柳如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淚水再次湧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