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怕無法被稱為正直之輩。"
"你剛才提及他與某些行為不端的人交往甚密..." 蕭意梧的目光輕柔地落在她指間尚存的黑色汁液上,不動聲色地用袖口拂去。
蘇漾連忙取了解藥送入口中,邊點頭確認:"王爺或許知曉,之前那位為王爺送藥的安大夫,實則是暗莊中的一員。"
"這與那位安大夫有所牽連?"
"此毒素,乃是那位安大夫用於自保的獨門之物,我曾有幸一睹其貌,今日方能辨認其真面目。據我所知,安大夫的獨門毒藥僅在暗莊中流通,且暗莊極少暗中向京城的權貴出售,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蘇漾說到這裡,環顧四周,悄聲靠近蕭意梧,繼續道:
"有兩種可能,許晗舟或是親赴遠方購得毒藥,或是已與暗莊達成交易,在京城內便取得了毒藥。若刑部尚書與此暗莊有所勾結,只怕京城的豪門貴族再也沒有秘密可言了。"
刑部尚書素來熟知諸多隱秘之事。
倘若他的兒子與京師中盤踞多年的秘密勢力勾結,恐怕這京城內外的態勢都將盡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件,實則掩蓋著驚人的陰謀。
蕭意梧卻面不改色,淡然言道:「這暗莊,恐怕並非善類之地。」
"王爺,您可別這般揣測啊。" 蘇漾輕輕搖頭,嘴角綻放一抹微妙的笑意,指尖輕輕勾勒過蕭意梧的腰帶,語調鄭重地繼續說,「畢竟,這暗莊的歸屬,才是關鍵所在。」
蕭意梧垂眸,直入她那雙毫不掩飾雄心壯志的眼眸深處。
然而,趁著他沉默的片刻,蘇漾眼底的熾熱野心瞬間消退,悄無聲息地後退幾步,整理好微顯凌亂的衣襟,與他並行,低聲補充道:「萬事皆可隨王爺的心意而定。」
她的舉止得體,進退之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蘇漾重歸平日那般溫婉恭順的王妃姿態,輕輕一笑,陪著他再度落座。
蕭意梧自始至終保持著沉默。
沒有出言拒絕。
也沒有立即應允。
這份靜默,對於他們二人而言,都是深思熟慮的象徵。
蘇漾並未打破這份寧靜,直至視線被群馬奔騰的壯麗景象占據。
它們疾馳入視野中的草地,緊接著,伴隨著高昂的呼喊,手持弓箭、刀槍的獵人們如流星劃破夜空,紛紛墜入幽邃的林海,頓時,因驚擾而四散飛竄的鳥雀形成了一幅生動的畫卷。
片刻後,幾名官兵簇擁著一頭雄壯的野鹿奔出林緣,興高采烈地跪在皇帝腳下,高聲宣告:
「太子殿下首獲鹿魁,獵得第一匹鹿!」
「賞!」皇帝的回應堅定而有力,皇后的眼中亦閃爍著讚許的光芒。
兩側的草場間,溢出了更多恭維與讚譽之聲,而蘇漾則泰然自若地為她和蕭意梧斟滿兩盞茶水,隨即問道:「王爺的身體狀況可有所好轉?」
"目前尚無大礙。" 蕭意梧輕輕搖頭,隨即挑起一側的眉毛,"本王體內殘留的毒素與舊疾,說實在的,至今未明其確切病因,更別提根治之法和調理之道了。"
蘇漾的目光短暫地閃爍了一下,隨即輕輕覆上他的手腕,笑容依舊:「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病罷了。」
這病症,原本也未曾有過特定的名稱。
蘇漾垂下眼眸,心中清楚蕭意梧身上的舊疾與毒素並非無法根除,她之前對蕭意梧的身體狀況並未太過掛心,只是施以溫和的藥物調理,以換取一絲信任。
時至今日,她的確對他產生了真切的關心。
似乎需要採取一些不同的措施來治療了。
思索至此,蘇漾忽然用衣袖遮住了她另一隻手的背部,確保蕭意梧既看不到她診脈的手,也看不到自己的手腕。
"漾兒,怎麼了?"
"我之前聽到了些閒言碎語,說這樣稍微暖和些,能更準確地診脈。"
蘇漾隨口編了個藉口,而蕭意梧看穿了她的意圖,卻沒有揭穿。
在袖子的掩蓋下,蘇漾指尖的黑線悄然蔓延。隨著她輕輕一針刺下,那黑線順著細微的傷口瞬間消失在蕭意梧的手臂里。
一陣刺痛。
蕭意梧的眉頭輕輕皺起,蘇漾的額角也悄然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連忙抽回手,指尖輕輕掃過對方手臂上那微小的針孔,低聲解釋:「施針之後,兩日之內手臂可能會有隱約的刺痛感。不過無須擔憂,待到那時只需在這施針的位置切開一個十字形的小口,放出積聚的淤血,痛感便會消退。」
「孤王從未聽聞這樣的治療方法。」
「這是安大夫的獨到見解。」
蘇漾說話的神色並未顯得尷尬,反而略帶一絲不耐,偷偷地瞪了蕭意梧一眼。
蕭意梧對爭論不感興趣,乾脆選擇了沉默。
「出事了!」
林間猛地躍出一個官兵,他敏捷地從馬背上翻滾而下,雙手緊緊捂住血流如注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喊道:「皇上,林中隱有猛獸傷人!」
此言一出,四周原本靜坐的家眷們皆驚慌失措,紛紛站立起身,目光中滿是驚恐與不安。
皇上見狀,眉宇間不由自主地緊鎖,透露出深深的不悅與憂慮:「這究竟是何事?速速道來!」
「啟稟皇上,那傳說中的瑞獸似乎突然失控,狂暴異常,肆意攻擊過往行人,甚至已傷及我軍將士!」那官兵顫抖著聲音,急切地回稟。
盛皇聞言,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厲聲喝道:「荒謬至極!傳朕旨意,速派精銳入林,務必生擒此獸!朕要親眼看看,這究竟是傳說中的瑞獸,還是禍亂人間的妖孽!」
「遵旨!」眾將士齊聲應和,氣勢如虹,誓要完成皇上的重託。
眾人只得調動兵馬,緊急入內平亂。
狂暴的野獸喪失理智,肆意攻擊無辜之人。
蘇漾腦海里剛閃過這凝重的景象,而她的弟弟正處於這危局之中,她怎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
未待旁人再多言半句,她已毅然起身,對身後的安心吩咐道:「速去馬場為本王妃挑選一匹駿馬來。」
安心一怔,周圍不少貴婦人也紛紛側耳傾聽。
不遠處,幾位大臣的夫人相繼起身勸阻:「王妃身份尊貴,森林中危機四伏,您怎能輕率冒險?」
「說得對,若王妃您有什麼閃失,信王必定痛心疾首。」
幾位婦人紛紛出言勸慰,神色關切。
蘇漾輕輕一笑,身邊的蕭意梧尚且未發一語,反倒是這些素未謀面的女眷們紛紛對她的安危表示關切,這並不令人生厭,只是稍顯擾人。然而,她直接這般行事,確實有些不守常規嗎?
逾越常規又何妨?她難道還真將京城那些繁文縟節視作金科玉律了不成?
蘇漾對幾位女眷報以柔和的微笑,隨即毫不猶豫地跟隨安心走向馬場。
蕭意梧依舊端坐原地,輕聲道:「這小狐狸,竟一個字也沒跟本王商量。」
沈殷洲自後方緩步而來,滿是無奈:「王爺,林中畢竟還是有些風險,不如讓微臣陪王妃一同……」
「牽上踏雪,再將那件金絲軟甲送到她面前,讓安心看著她換上,唯有如此,才准她踏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