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蕭意梧回來了

  "我安好無恙,只是聽聞許公子近來風生水起,年紀輕輕便榮升侍讀學士,想必今年將藉此良機躋身吏部,前途無量。"

  蘇漾語氣淡然,目光卻悄然轉移,落在巷子角落那塊不起眼的石頭上。

  這些記憶,在原主的腦海里,日夜折磨著自己,太過難受。

  許晗舟察覺她的細微動作,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隨即伸出手,不容分說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力度不輕,使蘇漾的下巴泛起幾道紅痕,強迫她回視自己。

  蘇漾緊咬牙關,牙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然而,許晗舟的動作卻突然變得柔和,指腹在她下巴上輕輕摩挲。

  "你依舊如此在意我。"許晗舟的臉上划過了一抹笑意。

  "……想不在意都難。" 蘇漾雙目泛紅,凝視著他,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你乃我父親門下最為器重的學生,刑部尚書之子,又是年輕的侍讀學士,曾在翰林院任職,如今眼看將步入吏部高堂……我怎能不祝你,前程似錦,一帆風順呢?"

  話音剛落,蘇漾便抬腿欲向許晗舟走去。

  不料,許晗舟並未動彈,反而是另一隻手精準地壓住了她的大腿,將她擋在陰暗的巷子深處。

  蘇漾只覺腿上一陣劇痛,原來是那隻手中握著半片刀片。

  疼痛讓她呼吸一滯,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彎曲下來。雨水與血水交織,滴落在地,而蘇漾只能痛苦地喘息。

  她抬頭,目光與一個與自己身高相仿、面容有些許相似的人相撞。

  "蘇格呈……你……"

  沒想到,蘇格呈與許晗舟竟如此親近!

  蘇格呈,她最小的弟弟,身材高大,卻繼承了其母柳如眉的陰狠性格。

  此刻,他正把玩著手中染血的刀片,輕笑道:「姐姐既然知曉許公子的身份,竟還敢輕舉妄動,傷害許公子,作為弟弟,我只能出面阻止了。」

  「你們……」

  蘇漾正欲開口,大腿處卻傳來一陣麻痹,她震驚地發現,刀片上竟帶有劇毒!

  蘇格呈究竟有何意圖?她身為信王妃,在京城也算有一定地位,他難道不擔心後果?

  「你對她下手太重了。」

  許晗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他仍緊握著蘇漾,目光卻落在她染血的衣裙上,眉頭緊鎖,「罷了,稍後我自然會為你處理傷口。漾兒,你若不出聲,我便不封你的口,如何?」

  「不行!」

  蘇漾強忍著疼痛,再次狠狠地踢出一腳。

  她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向許晗舟的膝蓋,力道十足,全然不顧疼痛。

  緊接著,見蘇格呈逼近,她迅速反手甩出一記耳光,清脆的響聲迴蕩在空氣中。

  蘇格呈躲避不及,頭部重重撞在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迴響。

  蘇漾則趁機不顧一切地朝外衝去,神色匆匆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必須逃,這是唯一的念頭。

  她深知,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善類。

  原主記憶裡面,這兩個人合力乾的那些齷齪事,實在是太多了。

  然而,過去的記憶如跗骨之蛆般糾纏不休,讓她無法擺脫。

  她回想起許晗舟如何殘忍地殺害了她的另一個婢女,那低沉的聲音仿佛仍在耳邊迴響,引誘她步入柴房。

  更讓她難以忘記的是,蘇格呈對原主曾經所有在意的東西下手狠毒。

  這兩個瘋狂的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下手!一想到剛才許晗舟的話,蘇漾不禁感到全身一陣寒意。

  許晗舟,他一定還惦記著當初未完成的事情,懷念著她曾經的乖順。

  在人群的涌動中,她雙目失神地向前衝去,直到背後傳來許晗舟的呼喚:「漾兒!」

  「別叫我漾兒!」她緊捂著耳朵,匆忙加快了步伐,眼前的人群愈發擁擠,但她仍不敢有絲毫的停留,更不敢回頭,只能奮力向前衝刺。

  那已故丫鬟的視線仍在角落中緊緊鎖定著她。她所在意的那些小動物的遺體,便葬於那片繁花之下……

  不能回頭!

  她要是落入這兩個人的手裡,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突然,她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許晗舟!

  她猛地抬頭,袖中的小刀瞬間划過,一絲血跡顯現,但她卻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男人下巴上被劃出一道淺淺的傷痕,他冰冷銳利的眸子裡映出她驚慌失措的身影,他的指腹緊緊扣住了她的腰後。

  四周傳來人們的驚呼聲。

  但男人只是輕輕摁下了她手中的刀刃,用寬大的披風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別說話。」男人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蘇漾張了張嘴,卻又被男人緊緊地摁入懷中,待她回過神來,已被送上了那搖搖晃晃的馬車之中。

  蕭意梧輕輕扯開披風,再次披在她的肩頭,指尖溫柔地撥開她額角的碎發,凝視著她下巴上明顯的指印,眼中閃過一絲寒意:「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爺……」

  她驚訝地低語,不明白蕭意梧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蕭意梧劍眉緊蹙,欲撩開車簾查看誰在追趕蘇漾,卻不料蘇漾迅速摁住了他的手背。

  他抬頭,只見蘇漾的眼底仍殘留著未散的驚慌。

  他心中一動,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恐懼的模樣……

  蕭意梧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而車簾外的車夫已悄然離去,四周的護衛也默契地找理由解釋了王爺歸來卻當街懷抱女子入馬車的事情。

  沈殷洲的聲音從車外傳來,為王爺的行為打圓場:「王爺得勝歸來,王妃暗中前來迎接,有何不妥。」

  百姓們的竊竊私語聲這才漸漸平息。

  然而,馬車內的蕭意梧卻注意到了她腿上的血水,他反手推開她的手臂,面色凝重:「京城之中,竟有賊人敢對你下手?」

  「不……不是賊人。」蘇漾急忙解釋。

  蘇漾漸漸恢復了神智,耳邊仍迴蕩著婢女小蝶的慘叫聲,與馬車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交織在一起,她輕輕抬起一隻手,覆蓋在耳朵上,試圖讓腦海中的嘈雜聲稍稍平息。

  這一細微的舉動被蕭意梧盡收眼底,使得他周身的冷意更甚。

  「王妃,你莫非想告訴本王,你腿上的傷口是自己弄傷的?而剛才在街上慌亂的奔跑,也是因為白日見鬼,被嚇得不輕?」

  蕭意梧的聲音冰冷刺骨,與在嶗山縣時對待她男兒身的態度大相逕庭。

  蘇漾的心瞬間被刺痛,仿佛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

  他果然只鍾情於那名為「沈紹蘭」的表象。

  面對真正的王妃,真正的自己,蕭意梧竟變得如此冷漠。

  蘇漾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氣,將剛才的情緒一一收斂,才緩緩開口:「不過是遭遇了幾個小混混,逃跑時過於匆忙,不小心劃傷了腿。」

  「哦?」蕭意梧挑眉,從櫃中取出金瘡藥和紗布,邊輕柔地處理著她的傷口邊說道,「這些平民百姓,倒是聲聲呼喚『漾兒』叫得懇切。」

  「王爺你……」

  「早在你混入人群之時,本王便已聽到。」

  蕭意梧輕輕撕開那破損的布料,將金瘡藥輕輕灑在傷口上。

  蕭意梧的動作絕對算不上輕柔,蘇漾疼的眼眶都跟著紅了一圈,不由得想起之前他也是這般給自己療傷,現在又來……

  她是不是上輩子欠了蕭意梧一條命,他這輩子變著法的跟自己過不去。

  「跟本王說實話。」

  蕭意梧的臉上划過了一絲不滿。

  蘇漾又瘦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麼久不見,蘇漾還是瘦。

  蘇漾沒有說話,此刻,腦海裡面縈繞著的情緒,讓蘇漾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能告訴蕭意梧許晗舟的事情,否則,蕭意梧肯定會生氣的。

  蕭意梧的指尖輕觸她的傷處,頓時讓她驚恐地蜷縮起身體,眼中的光芒愈發冰冷:「怎麼?你莫非是背著本王偷偷會見外面的情人,得知本王今日回歸,唯恐暴露才急於逃離?」

  「當然不是。」蘇漾緊抿著嘴唇,試圖收回自己的腿,但蕭意梧的力道卻愈發加重。

  蘇漾目睹著鮮血如斷線珍珠般滴落,指尖顫抖著再次捂住耳朵。

  「小姐,救我!」小蝶的呼聲再次響起。

  她微微低頭,瞳仁中充滿了迷茫與無助。

  蕭意梧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不過是多問了一句,蘇漾卻似乎陷入了深深的驚恐之中,神思似乎瞬間飄遠。

  不久,長松小心翼翼地掀起車簾的一角,瞥見車內兩人的情態後,慌忙又放下了車簾,輕聲咳嗽了幾下:「王爺,王妃的弟弟蘇格呈在人群中,他聽說王妃突然離席,擔心之下,想過來看看。」

  「哪個弟弟?」蕭意梧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而溫柔地為蘇漾重新包紮傷口。

  「是柳夫人所生的蘇格呈,丞相府中最年幼的公子,才華橫溢,文武雙全,明年還準備參加春試。」長松補充道,同時向車外瞥了一眼,「而且,刑部尚書的小公子也在場,兩人是好友,想必也是擔心王妃。」

  「請他們上來吧,本王正好要詢問剛才發生的事情。」

  「不!」蘇漾突然驚叫出聲,驚慌失措地抓住了蕭意梧的手腕。

  「你在害怕蘇格呈?」蕭意梧對長松示意停止,長松立刻領會,跟隨車夫坐回車板上,靜待事態發展。

  "我沒有害怕他。"

  然而,蘇漾清晰感受到指尖的顫抖,那是她內心動搖的微妙跡象。

  真是羞愧!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歷練,原主的記憶似乎也消失了,她曾以為自己已變得堅不可摧。

  然而,在他將她逼至牆角,腿上留下傷痕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仍然如同多年前的自己,除了逃避,別無他法……

  此刻,她緊咬牙關,心中滿是無奈:"他和許晗舟,曾經殺害了我身邊的一個婢女……我對他們心生恐懼,有些害怕,也是正常的吧?"

  但這恐懼,顯然不僅僅是因為一個婢女的離世。

  蕭意梧曾目睹蘇漾在戰場上英勇無畏,無論是暗殺敵人,還是孤身闖入敵營迷惑校尉,她從未對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產生過畏懼。

  若許晗舟和蘇格呈僅僅因為殺害了一個婢女,蘇漾絕不可能如此恐懼。

  蕭意梧沒有再追問,只是淡然地對長松下達了命令:「蘇格呈與許晗舟因照顧王妃疏忽,致使王妃淋雨並受傷,即刻杖責三十,隨後送回各自府邸,禁足半月,不得外出。」

  "遵命!"

  長松點頭,隨即躍下馬車,宣布了這一決定。

  眾人聞訊譁然,跟在長松身後的蘇格呈和許晗舟也瞬間愣住。

  在被帶走之際,蘇格呈還聲嘶力竭地辯解:「我可是王妃的親弟弟!我怎會傷害自己的姐姐!」

  長松面無表情地回應:「王妃腿部受傷,且是在與你們交談時發生意外,別說三十杖,即使將你們移交大理寺,查清楚這前因後果,也是合情合理。」

  「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蘇格呈罵罵咧咧地被帶走,還不忘丟棄手中沾血的刀片,以避免被人發現。

  而許晗舟被帶走時,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冷意。

  此刻,馬車內。

  蘇漾卻長久地凝視著蕭意梧,仿佛被他的決斷深深震撼。

  蕭意梧輕輕抬起手臂,將身旁的人緊緊擁入懷中,聲音堅定而低沉:「回府。」

  「是。」門外的車夫恭敬地回應,隨即駕車啟程。

  馬車內,蘇漾靜靜地依偎在蕭意梧的懷裡,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安全感。

  儘管她明白,這份關懷或許只是信王為了維護王妃的名聲而做出的姿態。

  然而,此刻的她,真心實意地不願再面對那兩人。

  信王府前,眾人紛紛駐足,目睹著王爺抱著王妃緩緩走下馬車,一路護送她回到靜蘭軒。

  在這過程中,蘇漾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蕭意梧,於是索性微微側過頭,裝作昏迷過去,以此逃避即將到來的尷尬。

  蕭意梧見她長睫微顫,並未戳破,只是將她輕柔地安置在床榻之上,目光冷冽地掃過屋中一眾跪拜的丫鬟和小廝。

  「倘若你們無法妥善照料王妃,那就換人來做。」

  他的聲音雖低,卻令在場的丫鬟小廝無不感到脊背發涼,更加恭敬地低下了頭。

  「王爺,您尚未入宮覲見聖上。」門外的沈殷洲忍不住輕聲提醒。

  蕭意梧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離去。

  曇月緩緩從地上站起,見王爺已徹底消失在靜蘭軒的門外,她立刻吩咐道:「王妃淋了雨需要休息,你們都先退下吧。」

  「是。」

  靜蘭軒的眾人聞言,皆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