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過濃的情是理智的絆腳石

  徐璈之前真的裝得太好了。

  桑枝夏之前從未察覺到,徐璈竟有如此強勢不容人遲疑的一面。

  就像平靜的水面突然掀起的大浪,翻湧而起的浪花間隱約可見嶙峋鋒銳的山石,迎面襲來的壓迫感頓在眼前,空氣中帶起的都是避無可避的沉沉和獨屬於他的氣息。

  冷不丁鼻尖撞在眼前險些相碰,呼吸交錯時融起的熱度烘得她心尖發顫,指尖蜷縮間喉嚨里也像是堵了一口氣。

  呼。

  呼吸好像有些困難。

  桑枝夏在徐璈肢體和視線同時打造出的牢籠中無聲紅了耳根,強撐著鎮定吐出一口熱氣,嗓音生澀:「我之前果然是誤會你了。」

  徐璈眉梢剔起,笑得十分玩味:「誤會什麼了?」

  桑枝夏答得很是艱難:「我不該懷疑京都的傳聞的。」

  事實證明,無風不起浪。

  徐璈但凡早年間行事跟放蕩強橫無關,那處在深閨中的原主也不可能有機會聽到那些不羈的傳聞。

  這人頂著這麼張衝擊力十足的俊美的臉,再拿出這種壓人的親密氣勢,唬人是非常夠用的。

  特別是這雙眼眶狹長的眼睛……

  他這麼一動不動盯著人看的時候,眼底暈開的好像都是不可言說的笑意,柔得仿若是足以溺死人的深海。

  桑枝夏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用這種眼神哪怕是盯著路過的一條狗看,狗都會誤以為他十分深情……

  果不其然,徐世子的浪蕩風流之名不假。

  這貨有迷惑人心的資本!

  徐璈尚未不知自己暴露的本性得到了怎樣的評價,見桑枝夏一臉悻悻有些好笑。

  「枝枝,你在想什麼?」

  桑枝夏深深吸氣,以肘為擋把他隔在距自己一寸的位置,一言難盡地說:「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停下這種孔雀開屏似的原地發瘋。」

  徐璈臉上一剎空白。

  桑枝夏說得非常認真:「講真的,你還是沉默寡言的時候比較帥。」

  「要不你還是繼續裝吧?」

  偶可瞥見的心尖一跳能算作是無趣生活中的調劑,可在自我保護意識極強的桑枝夏看來,這些調劑就足夠了。

  她上輩子為了活命折騰得夠夠的了,嚮往的是一成不變的平靜和毫無波瀾地活著,什麼濃情大愛都不是必需品,她本身也不期待。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和半道上被強塞來的便宜丈夫維持著相敬如賓的安然,直到水到渠成時或許會有一兩個自己的孩子,踩著腳下的黃土地繼續這樣尋不出一絲波瀾的安穩,直到壽終正寢安心老去。

  太過鮮艷的花兒不摘。

  太過濃烈的情也避而遠之。

  任何存在看似合理的東西,也都需要保持一個安穩的度。

  她不太喜歡任何可能會越度的東西,那會打破她好不容易尋來的安穩。

  因為不管是愛還是恨,過於濃烈的情緒,遲早會演變為理智的絆腳石,那與她對人生安穩的追求是背道而馳的。

  現在的徐璈看起來就像只張牙舞爪展示羽毛的雄鳥,看起來就非常沒數。

  徐璈錯愕之下全是好笑:「枝枝,我……」

  「打住!」

  桑枝夏滿臉警惕地對他豎起食指,左右一晃後強調道:「我忙著呢,有空教你亂用成語的弟弟背成語大全,別給我添亂。」

  她推開徐璈從柜子上蹦下來穩穩落地,滿臉鎮定可推門慌亂而出的背影卻暴露了她此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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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不如看起來這般平靜。

  徐璈單手撐著櫃面沒動,一時有些想不通桑枝夏為何是這個反應,不過摩挲著指尖若有殘留的溫熱和柔軟,他還是不可自抑地低笑出聲。

  不得不說,裝一段時日還是十分明智的。

  要是不先讓獵物放鬆警惕的話,自己怎麼會有爬床的機會?

  他抬手時指腹自唇角一滑而落,噙著笑邁步追了出去:「枝枝,我來幫你一起做飯。」

  摁著柜子發了一頓瘋,徐璈從外表上看好像是正常了許多。

  桑枝夏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還沒把擰巴在一塊兒的心落回肚子裡,門外就響起了充滿歡快的說話聲。

  外出的人回來了。

  老爺子和徐三叔走在前頭,後頭跟著的是滿臉歡喜的妯娌三人。

  徐二嬸跨進門就忍不住對著桑枝夏說:「夏夏,繡莊那頭的活兒說好了能長期做,你不用著急釀酒去賣了!」

  許文秀也笑得合不攏嘴:「是啊,去之前我還擔心怕繡莊老闆不滿意,可誰知見了成品,老闆還主動提了加價的事兒,只要能穩定把繡品供上,往後是絕對不缺單子的。」

  雖說繡花是個熬神的細緻活兒,可這恰好是她們擅長做且喜歡做的。

  更遑論其中可謀的錢財足夠供得上全家的吃喝用度,相當於她們幾個不受風吹日曬,就可擔起養家餬口的重任。

  兜頭落下的責任沉甸甸的,新奇之外更多的是不可言說的驚喜。

  要不是落魄到了這一步,她們被許作男子身後依附而生的名畫嬌花,怎會想得到自己還有這一日?

  找到自我價值這一刻帶來的歡喜,或許早就超過了所賺銀錢的快樂。

  桑枝夏被她們話中的歡喜感染露出了笑,幫著接過她們帶回來的布料和繡線說:「我就說婆婆和兩個嬸嬸的手藝精巧得很,出不了差錯,我雖是做得不好,可我看好壞還是行的。」

  徐三嬸接過她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大口,嗔笑道:「你會做的已經夠多了,余個一兩項給我們也是好的。」

  不然這侄媳樣樣精通,倒顯得她們這些人都成了實實在在的大廢物。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嗐了一聲,把倒水的水壺順手遞給伸手的徐璈,放緩了聲調說:「繡莊的活兒是長久之事是好消息,只是這樣的細緻活兒熬神傷眼,倒也不必趕得太緊,否則對眼睛不好呢。」

  聽說有熬得狠的繡娘不到年老就瞎了眼,還有年紀輕輕就一身老傷病,在家中生計可圖的情況下,屬實不必為此過於拼命。

  徐璈也說:「甭管繡莊老闆給了多好的價,那也不必接太多的活兒。」

  「枝枝說的是,身子要緊。」

  「可說呢。」

  徐三叔記掛自己夫人體質不強,趕緊點頭附和:「要我說白日裡做做歇歇也挺好,晚上就別點燈熬油的了,日子長了這可不得行。」

  繡花這樣的活兒男子幫不上忙,可這半年多來彼此拉扯扶持已經成了習慣,插不上手的人也有了體諒之心。

  老爺子對此甚是滿意,點了點頭說:「他們的話在理,等開春農忙起來了,家中生計還是以農耕為主,你們做的手藝活兒當個補貼就好,別熬壞了身子。」

  有心想大幹一場的人聽到這話心頭也是發暖,紛紛笑著點頭。

  直到這時,在屋子裡生了一日悶氣的老太太才陰著臉走了出來。

  「你們既是去了縣城,可見著老二和明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