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嫣然唉了一聲沒攔住,桑枝夏忍笑道:「她想去就讓她去,咱們把這點兒野菜折了淘洗乾淨,一會兒桌上也多碟菜。」
徐嫣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斂去眼裡的揶揄專心擇菜。
老太君年紀大了,到了山里沒去逛逛,先進了給自己準備的竹屋歇了個晌。
出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南微微湊在徐明輝的身後幫著遞盤子,徐明輝撈起筷子順手似的,往南微微張大的嘴裡放了一塊兒剛出鍋的小酥魚。
南微微笑得眼尾彎彎。
掌勺的徐明陽見了,舉起鍋鏟哎呦出聲,還沒來得及調侃就被徐明輝踹了一腳。
「閉嘴好好看著火候。」
「嘖嘖嘖。」
徐明陽被踹了還樂得跟朵花兒似的,美滋滋地指揮著徐明煦把炸好的小酥魚端過去。
老太君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這倒是熱鬧。」
徐家的這些孩子,瞧著大大小小竟都是會自己下廚的,就連徐錦惜那么小的,都在抱著個菜籃子幫著擇菜,還幹得有模有樣的。
君子遠庖廚的話,在徐家好像不曾被當回事兒。
老爺子笑道:「都是些皮猴兒,在家裡拘著還算像樣兒,到了山里夏丫頭這兒,就個個都跟野猴兒一樣了。」
徐嫣然給老太君搬來了椅子,老太君望著廚房那邊的熱鬧,再看看小木床里睡得鼻子冒泡的糯糯和元寶,更是樂得開懷。
「這兩小傢伙倒是睡得安生。」
「這麼睡著,不會被吵醒?」
「不會。」
桑枝夏給老太君倒了杯茶,解釋道:「這倆從小吵嚷慣了,在哪兒都能睡得踏實。」
「等他們醒了,更能折騰。」
老太君滿是慈愛地看著睡熟的小傢伙,目光一轉落在不遠處的南微微和徐明輝身上,眼底笑意更甚。
南微微伸出去的手落了個空,徐明輝無奈道:「你先過去,這邊挨著油鍋的不安全。」
南微微撇撇嘴想說自己也行。
然後就聽到徐明輝低聲說:「我大哥在家的時候,從不讓我大嫂碰熱油燙灶。」
南微微猛地一怔,耳根泛起微紅。
徐明輝低笑道:「我當時見了,就曾想過若我有了妻子後當如何,思索良久,我覺得我也捨不得。」
南微微從未在徐明輝的嘴裡聽到過一句哄人的,猝不及防得了這麼一句捨不得,當即臉就爆紅成了番茄果兒,也不磨蹭著要幫忙捂著臉就跑了。
徐明輝眼尾滑過一抹淺笑,換來的是陳允等人的微妙注視。
桑延佑:「嘖嘖嘖。」
徐明輝:「……」
徐明輝面無表情:「閉嘴,都去幹活兒。」
被強行鎮壓的幾小隻老實本分的接著幹活兒,桌上還添了一道徐明陽他們之前進山去打回來的野味兒。
儘管多了南家的一行女眷,但老太君說都是一家子不必分內外,索性摒棄了男女分席的規矩,把小桌延著擺得又長又寬敞,全都坐在了一起。
眾人正吃得熱鬧,靈初神色匆匆地止步在小竹樓外,桑枝夏見了起身說:「祖父,老太君,諸位慢慢吃著,我過去瞧瞧。」
桑枝夏本以為是靈初這時候找來是徐璈那邊有什麼狀況,或者是鋪子怎麼了,誰知靈初卻壓低了聲音說:「東家,嶺南王府那邊來了人,說是想請您和齊老過去一趟。」
倘若只是找桑枝夏,那可能是老王爺有什麼只想對她說的吩咐。
可既是一同請了齊老的話……
桑枝夏腦中猝然一空,想起來齊老之前私底下對著自己和徐璈的提點,臉色微變。
「來的人是誰?」
靈初低著頭說:「是老王爺身邊的心腹,文大人。」
桑枝夏心裡暗暗說了聲不妙,示意靈初等著,自己走過去在齊老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齊老放下酒杯,挑眉道:「現在?」
桑枝夏苦笑道:「我有心也是無力,您陪我走一趟吧。」
桑枝夏心裡清楚連帶著自己一起請了,自己的作用就是對外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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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爺真正想找的人是齊老。
齊老帶著無聲的縱容看了桑枝夏一眼,起身說:「罷了,隨你走一趟便是。」
若不是那嶺南王對桑枝夏和徐璈都算厚待,桑枝夏也開了口,嶺南王的死活,與他何干?
桑枝夏請了齊老一起,跟老爺子低聲交代了幾句,對眾人歉意一笑匆匆離去。
老爺子轉了轉手中的酒杯,看著若有所思的老太君,無奈一嘆。
天不假年,時不待人啊……
桑枝夏他們此次一去,前方的戰事必然要加快了。
桑枝夏一路快馬加鞭抵達嶺南王府已經是兩個時辰後的事兒了。
儘管路上很急,但到了嶺南王府時,桑枝夏卻一派從容鎮定,至少從面上看不出半點發生過什麼事兒的痕跡。
心急如焚的文大人見此心裡暗暗贊了一聲,拿出自己的通行令牌示意侍衛讓開,對著桑枝夏和齊老做了個請的姿勢。
「二位,請隨我來吧。」
「王爺正等著呢。」
嶺南王府看似一切如常,來往的下人各有條理,不見半點慌亂。
桑枝夏掃了一眼,心中有了數。
前方戰事懸而未決,京都未破,老王爺是江遇白和嶺南大軍身後最大的仰仗,也是嶺南豎起的一面王旗。
在戰事平定之前,老王爺絕對不能有閃失。
桑枝夏和齊老順著文大人的指引一路進了老王爺的書房,守在書房裡的一個老嬤嬤轉動牆上的瓷瓶,藏在書櫃後的機關嘎吱轉響,露出一條幽深的走道。
文大人舉著燭台先一步走在了前頭:「桑東家,齊老,王爺的情形不太好,恕我冒犯,您二位請快些吧。」
桑枝夏不會解毒,也不會治病。
但齊老的凶名赫赫在外,早年間見過他獨到之術的人也不少。
之前左家去桑枝夏的鋪子裡打砸鬧事兒,老王爺潛在暗中的人看到了站在桑枝夏身後的齊老,回去就如實稟告了老王爺。
只是當時誰都只當桑枝夏運氣好,得了這麼個性子古怪的老毒物庇護,不曾想今日竟是求到了齊老的跟前。
守著老王爺寸步不敢離的大巫師看到齊老,焦急中面色又有些古怪:「老毒物,又見面了啊。」
齊老一看這是熟人,瞥了一眼躺在寒玉床上雙目緊閉的老王爺,反唇相譏:「換生蠱失控了?」
大巫師聞聲也只是微微嘆氣:「是我等無能,護不住王爺周全。」
齊老聽了面色淡淡,心裡卻說換生蠱時限最多一年,如今已經過去了八個月,嶺南王的身子骨能撐到現在,也算是求得不易了。
見齊老面無表情不像是想動彈的樣子,大巫師頭疼地看向文大人。
文大人哭喪著臉求桑枝夏:「桑東家,王爺這情形您也瞧見了,您就幫忙說句話,求求老爺子出手好……」
「求我的事兒,你為難我家丫頭做什麼?」
齊老冷冷地看了文大人一眼,文大人苦哈哈地擰巴了臉。
桑枝夏拉了拉齊老的袖子,小聲說:「您在路上都答應我了,就當幫幫我好不好?」
「王爺真的不能有任何閃失,糯糯和元寶他們的爹爹都在前頭跟著小王爺打仗呢,您不計前嫌幫幫忙好不好?」
大巫師和文大人緊張地看著齊老,空氣一度凝結出了令人心驚的緊繃。
齊老抬手在桑枝夏的腦門上敲了一下,沒好氣地說:「就你丫頭的面子大,徐璈那混小子在我這兒不頂事兒。」
「讓開。」
桑枝夏趕緊讓出了路,齊老往前探了下老王爺的脈,語調沉沉:「不夾帶任何私怨和懶憊,實話實說,以毒攻毒之法最多可以再保他半年。」
桑枝夏舌尖轉過最多半年這幾個字,心下微微發沉。
最多半年……
這麼短的時間,如今南北混成了一鍋粥的戰局,真的可以打出個令人滿意的分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