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東家,還請您過目一下這張單子。」
被江遇白點出來的專門負責軍需的武安神色恭敬,將手中明細清楚的單子送到桑枝夏的面前。
「這些都是您調集到的夾襖棉衣,全都整裝結束,您看過沒有問題的話,會在半個時辰後就起程出發。」
武安專線打理軍需糧草來往運輸的事兒,不可避免地跟在王城中的桑枝夏來往頻繁。
如果說武安之前只是因為糧種一事對桑枝夏多有敬意,那麼在親眼見識到桑枝夏的行事之後,就是發自內心不帶半點摻假的敬服。
從宣戰至今,整個嶺南大軍從未有一刻會因糧草等物發愁。
這其中,桑枝夏功不可沒。
除了之前說好的糧草數額外,桑枝夏還藉助自己在多處地方都有的商鋪商隊之力,從別處大批買入。
隨著戰火燃起湧向更多的地方,如今的糧價也是節節上漲。
這些在戰前囤下的糧食若是再留些時日,倒手一賣就是大把的銀錢入帳。
可桑枝夏從未有過半點這樣的心思。
不管是自家農場裡產的,還是從別處花了高價買來的,在桑枝夏的手中匯集轉一圈,轉手就都添入了嶺南大軍的軍需單子當中。
桑枝夏非但沒因為眼光獨到大賺一筆,她為此甚至還貼補上了許多。
這還只是看得見的地方。
嶺南所屬的數城鄉鎮,期間也因為戰亂的緣故出現過糧價上浮。
可不等慌亂成災鬧出更大的亂子,桑枝夏名下的糧莊就靠著大量等價放出的米糧,強行把百姓浮動的不安摁了下去。
現在嶺南的百姓人人皆知,三又農莊的桑東家說了,不管外頭是個什麼境況,但只要三又農莊的糧倉中尚有一袋米糧,就絕不會坐地起價賺黑心的銀子。
不管什麼時候,凡是家中缺糧的人到了糧莊,就可以按戰前的價格買所需的食物。
起初不是沒有人對此產生質疑,可在短暫的慌亂後發現三又糧莊的確是這般做的,浮躁了短短一瞬的百姓很快就被安撫了下去。
其實有了前一年的鋪墊,如今大多數人家都不缺這口吃的。
恐慌蔓延,無非就是因為擔心。
擔心鐵騎厲兵會攻入嶺南,擔心眼前的安然不再。
可桑枝夏生生靠著絕不漲價,確保糧食不會缺少的實力和底氣,把這種很難用言語形容的躁動壓得重回平靜。
桑枝夏為此還在短短十日內就在不同的地方多開設了數家糧莊,範圍甚至涵蓋到了鎮上。
期間耗費的心力銀錢不可計數,一團亂麻中卻仍是穩住了有條不紊。
有了桑枝夏的珠玉在前,其餘原本起了不該之念的糧商也不敢妄動。
外界已經逐步失控的糧食溢價危機,無聲無息的就這麼平了。
這樣的人,也難怪小王爺會真心尊重,王爺也是分外禮遇。
哪怕不靠在戰場上的徐璈搏殺出的誥命夫人的尊貴,桑枝夏自己也當得起旁人的尊重。
武安略有失神。
桑枝夏一目十行掃過清單,捏了捏隱隱作痛的眉心說:「再加三支車隊,連昨晚送到的藥包一起送過去。」
徐璈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被裝點仔細的藥包又多了種類。
跟之前只能熬藥吞服的草藥包不同,這回更多的是止血的藥粉和止疼的藥丸。
桑枝夏不惜砸下重金全都用了方便隨身攜帶的小瓷瓶裝著,分門別類,清清楚楚,甚至因為藥效的不同,瓷瓶還採用了不同的顏色。
這樣的話,哪怕是在前方戰場上受傷的人不識文字,也可以通過記住瓷瓶的顏色不同不會用錯。
這些東西的價值桑枝夏一字不提,武安卻暗暗在心裡抽了一口氣。
加上這些日子調配的糧草衣物,以及這些藥,桑枝夏手中撒出去的銀子大可往海了計,數目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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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除了桑枝夏事先跟江遇白商定好需要給錢的東西外,其餘多出來的所需之物,都是桑枝夏自己出錢。
武安不敢想這到底能合計出多驚人的數,頓了下輕聲說:「此次軍需送往的地方是徽州,桑東家可有另需單獨送到驃騎將軍手中的東西?」
「雖說行軍途中有不可隨意傳遞消息的規矩,可驃騎將軍那邊到底是有所不同,您若是不放心的話,我大可為您代勞。」
哪怕不說別的,一份兒單獨給徐璈備下的東西也可以。
遠在戰場上的人無法歸家。
在家裡等著的人除了祈盼對方平安早歸,能做的也就只能是這樣了。
誰知桑枝夏聽完卻笑了笑:「不必。」
「規矩不可廢,只管按規矩行事便可,若是……」
桑枝夏停頓了一下,緩緩呼出一口氣說:「若是驃騎將軍問起家中近況,只管代我答一句一切都好即可。」
徐璈在軍中升職的速度快到驚人。
而他的每一次升遷,都會被江遇白派人傳回。
徐璈已經隨大軍拔營出征四個多月了,在此期間桑枝夏有無數次機會打探徐璈的動向,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耐心等著。
江遇白知曉後,覺得這樣顯得自己實在太不是個東西,特意派心腹回了一趟王城。
次日嶺南王的親信造訪徐家,說是想為桑枝夏送一封家書前往。
那是四個月以來,桑枝夏和徐璈的首次書信來往,還是桑枝夏單方面送出去的。
桑枝夏垂下眼斂去眼底翻湧而起的情緒,面不改色地說:「這批東西送到以後,還請武大人再勞神,最好是半個月內再調動一批車馬。」
武安精神一振,失笑道:「桑東家所需多少?」
「越多越好。」
桑枝夏飛快地閉了閉眼,在武安驚愕的目光中說:「我自別處弄來了一批乾糧,這幾日趕著點兒就能做成軍糧,只等車馬到了就可以派送。」
武安沉默一瞬神色越發恭謹,垂首拱手道:「桑東家放心。」
「您安排的東西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安全送達該去的地方,若出半點差池,我等必當提頭來見。」
說完了正事兒,武安不再耽擱匆匆離去。
桑枝夏盯著桌上攤開的單子好半晌沒回神,直到點翠進來輕輕地說:「東家,明輝少爺來了。」
徐明輝是拎著個食盒來的。
桑枝夏一看就沒撐住樂了:「怎麼又是派你來送飯?」
「都忙成那樣了,這種事兒交給別人去做不就好了?」
徐明輝把從家裡拎出的食盒穩穩放下,無奈道:「大嫂,如果不是我來的話,那就只能是大伯母和謝伯母親自來了。」
比起婆婆和親娘,當然還是徐明輝這個話少還很能幫忙的弟弟好。
桑枝夏當即做了個投降認輸的姿勢,徐明輝示意點翠去把食盒打開,說:「大嫂你先吃點兒東西,我出去見外頭的幾個管事。」
徐明輝腳步一抬又猛地頓住,不是很放心地轉頭叮囑:「食盒裡裝著的補湯是祖父親口吩咐的,大嫂可別偷懶不喝,不然我回去不好交代。」
今天偷懶,明天很有可能就會被逮到老爺子的跟前喝。
桑枝夏非常識趣地痛快點頭:「我喝湯,你放心。」
徐明輝從善如流地走出去,掐准了時辰折返回來,坐在桑枝夏的對面就說起了正事兒。
「大嫂之前精製出的製糖之法很是有效,農場那邊連著加人忙了將近三個月,現在庫中攢下的數量不少。」
「那邊的管事說是讓我問一下大嫂的意思,這批糖塊是打算怎麼處理?」
桑枝夏搓了搓指腹合計數量。
徐明輝一看就笑了:「還是送往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