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再次仿照永州之跡依葫蘆畫瓢,暗中分頭潛入了水梁州。
而就在水梁州剛風聲鶴唳起來的時候,自京都為起點,一則可怕的謠傳瘋狂席捲了人跡所至的地方。
據說,先皇的死有蹊蹺。
當今陛下得位不正,如今的病重纏身全是因果報應。
這讓人心驚膽戰的傳聞剛掀起一點風浪,四百八十寺中鐘聲大響,桑枝夏聽到外頭傳來的悶響,心頭咯噔一下。
「這是……」
「國喪。」
站在桑枝夏身後的宋六低著頭輕輕地說:「東家,皇上殯天了。」
國喪之訊傳遍天下,可蓋住了皇上殯天噩耗的另一則傳聞瞬間驟起風雲。
本該在主持完殯天之帝的喪儀後,就繼位登基的太子沾上了更大的麻煩。
有傳聞說,皇上是太子害死的。
太子弒父弒君實為逆賊,不可擔國之大器,當被追究問罪,廢黜太子之職,以正皇室清朗。
傳聞從何處起已經不再重要,真假也不必細究。
但有了這樣的風言風語傳出,不管是京都內的皇家宗室還是滿朝的文武大臣,都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理。
宗室貴親剛開始著手調查,之前被已經殯天的老皇帝壓下的狩場意外就被人翻了出來,樁樁件件直指東宮太子。
早已等著的其餘幾位王爺伺機而出想給太子最後一則重擊,而就在京都內皇室諸子間廝殺出了漫天血影時,遠隔京都千里的永州傳出了個似是而非的傳聞。
永州月前有神諭現,石碑上的十二個字順風飄向了更遠的地方,多年前被竊取的明珠,也到了該回歸正主之手的時候了。
有人的地方就風浪不止鬧個不歇,但這些各種真假難定的傳聞都影響不到處在安穩中的人。
桑枝夏每日都會得到很多外頭的消息。
有京都中太子不肯認罪和其餘王爺的廝殺攀咬,有被惱羞成怒的太子殘忍殺害的大臣。
還有自京都往外其餘要緊之處的小範圍譁變,甚至是兩處關塞的各種風動。
桑枝夏摁著眉心說:「西北那邊,可有消息?」
宋六低著頭說:「西疆那邊出了兩次小規模的軍中譁變,西北的軍中倒是安穩得很。」
「東家放心,有吳副將和鄔軍師他們守著,西北出不了差錯的。」
「只是比起邊塞軍中,其餘地方的動盪不小。」
不一定是要聚集了大軍的地方才會有動盪。
有的地方官本該是應竭力安撫當地百姓,穩定當地現狀。
可也許是忠君愛國的執念太深忘了根本,自己就先開始發瘋,隔著京都老遠都在跳腳,揚言無論如何,勢必要肅清皇室內的糟污之事,查清真相,好讓皇室中人繼續為天下人表率。
還有文人書生……
宋六苦笑道:「文人學子平時柔柔弱弱的,但往往就是這群讀聖賢書的文人最是難纏。」
自打各地不同的謠傳開始層出不窮,這些一心想效忠帝王家的書生覺得自己的信仰遭受了莫大的挑戰。
然後這些書生不管是身有功名的,還是仍在苦讀的,紛紛走上大街小巷,開始聚集談論皇家之事,甚至是寫了絕對不該寫的文章外傳。
可這仍未引起京都皇家中人的重視。
那些人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或許還想著等把皇位爭奪到手,再去跟別處的愚民做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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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百姓,不值一提。
只是這些人大約忘了,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局勢動盪之下,人心不穩。
進而直接受到影響的就是桑枝夏鋪設在各個地方的買賣。
桑枝夏苦笑道:「沒辦法的事兒。」
「人人都忙著去說朝廷大事兒了,誰還顧得上去光顧我的生意?」
「這種情況下,越低調越好,不要出頭。」
桑枝夏飛快地閉了閉眼說:「給林雲和薛柳他們送信,如果形勢不對,立刻就把店關了,寧可蒙受些損失,也絕對不能摻和進去。」
「另外……分別給咱們各處的人傳信,安分守己,一切聽令行事,遇上特殊情況,一切當以自保為主,不必吝惜貨物錢財。」
宋六低聲應下去傳信了。
桑枝夏轉了轉手中沒蘸墨的乾淨毛筆,若有所思。
外頭都鬧成這樣了,京都中的皇位爭奪也到了慘烈白熱化的階段。
但事到如今,嶺南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江遇白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等那幾個如狼似虎的王爺們,先借著這波風浪,把老皇帝定下的太子斬在馬下,再去跟斬了太子的人爭。
等皇城京都爭出個勝負,現有的皇室血脈必定是所剩無幾,甚至都不用江遇白自己動手清理,走在他先一步的人就會幫他清理得一乾二淨。
而等到那時,京都皇室在天下人面前的威嚴名譽早就敗落掃地。
再加上有了之前的各色謠傳做鋪墊,江遇白再以嶺南王之子的名義,打著皇權天授撥亂反正的名頭,劍鋒便可直指京都龍椅。
名正言順。
這幾個字可算是被算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化繁為簡一口吃的好手段啊……」
桑枝夏的喃喃被在邊上的齊老聽到,齊老冷笑道:「這些人的心和手都髒得很,你看到的不過是邊角料罷了。」
心不黑,手不髒,何以染指得天下?
桑枝夏好笑道:「您說的是。」
「不過話說回來,您不是一直嫌城裡這邊聒噪嗎?我只怕還要在這邊耽擱幾天,要不先送您回藥植園那邊?」
齊老不耐道:「我不急,等你忙完了把你一起帶回去。」
外頭不安穩,相較之下倒是深山老林中更為安全。
桑枝夏不得已要出來辦事兒,齊老一句話沒說就跟了上來,寧可在這邊煩得日日皺眉,也沒讓桑枝夏離了自己的視線。
桑枝夏心頭暖融融的,正想借著住在山裡的糯糯和元寶把老頭兒忽悠回去,門外毫無徵兆響起了一聲怒喝:「滾開!」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擋在我家主子面前聒噪?!」
來人蠻橫無理地踹開了阻攔自己的人,轉頭又畢恭畢敬地對著身後一身華服的男子賠了滿臉的笑:「公子,人就在這兒。」
「小的在外頭守了幾日看得真真的,您前幾日說起的那個年輕婦人,就住在這裡。」
年輕婦人?
桑枝夏聽得清清楚楚,愣了下錯愕地指著自己:「外頭的人,是在說我麼?」
點翠和畫扇都是姑娘的打扮,宋六和靈初他們是男人。
這幾日在這裡出沒的年輕婦人,好像……
就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