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聞聲轉頭,看到步步走來的徐璈眉梢微妙揚起。
「昨晚沒睡好?」
徐璈面色一僵,要笑不笑地說:「睡的時間太久了些,夢裡雜亂。」
整整一宿,徐璈的夢境亂七八糟心情七上八下,睡醒了倒是比睡之前還累,一整個心力交瘁。
徐璈搖頭沒讓謝姨幾人行禮,也不多說自己的夢境究竟為何雜亂。
邁步走近了單膝跪在地上,仰頭望著坐在梳妝鏡前的桑枝夏,眉眼含笑:「要是我手拙,夫人只管提點,只求別嫌我笨拙。」
桑枝夏低頭看著他手中拿起的鞋子,好笑道:「我自己能穿,還沒到彎不下腰的時候呢。」
「那也不能真讓你自己來。」
徐璈長得不像是會伺候人的,動起手來卻極其熟練,把鞋後跟提上去拉好後才說:「齊老說了,你現在月份大了不可彎腰,否則壓著肚子不舒服。」
「往後這樣的事兒你要是不想麻煩別人,就都交給我來做。」
徐璈說話間把鞋穿好,站直了在邊上裝著溫水的盆里洗了洗手,擦乾後拿起了梳子:「枝枝,今日我幫你綰髮?」
徐璈喜歡操持這樣的小事兒,但手藝卻談不上多精湛,綰出的成品也絕對沒法跟心靈手巧的點翠相比。
油亮柔順的黑髮被大手攏起,沒多的花樣髮飾,只是在腦後粗粗地繞成了一根麻花辮,簡單利落,也讓剛起床沒多久的桑枝夏看起來多了幾分精氣神。
徐璈抽了一根自己的髮帶把辮子的末梢拴好,扶著桑枝夏的肩往銅鏡中看了看,低笑道:「手藝不精,湊合看?」
桑枝夏摸著發梢上的湛藍髮帶笑了:「這樣挺好。」
「正好我不想在頭上戴那些沉甸甸的玩意兒,如此倒是輕巧了。」
「對了,你今日早起怎麼不叫我?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徐璈的面色看起來一切如常,所以哪怕明知道齊老對他可能動了點兒小手腳,但桑枝夏乍一下還真看不出問題出在哪兒。
徐璈手指撫過桑枝夏鬢角的碎發,輕笑道:「我早起跟三叔和徐明輝說了會兒話,叫你起那麼早做什麼?」
齊老和胡老爺子都叮囑過,桑枝夏現在就是要多休息,不可勞累。
除了徐璈捨不得叫她,就連幾小隻都事先得了囑咐,在桑枝夏睡醒之前不可前來打攪,否則要被老爺子抓去抄書。
桑枝夏眼珠一轉大致猜到原因,拉著徐璈示意他坐下後對著等著的謝姨幾人說:「謝姨,我這裡沒什麼事兒了,你們先回去休息。」
謝姨知道這是小兩口有話要說,垂眸笑道:「那我去廚房看看您的早飯,您今日可有什麼想吃的?」
「不用太麻煩。」
桑枝夏把下巴抵在徐璈的胳膊上笑眯眯地說:「我婆婆她們肯定給我留了吃的,我一會兒出去吃就行。」
桑枝夏想著的是不搞特殊,出去吃也一樣。
誰知許文秀卻惦記著她的雙身子怕多了辛苦,早早地把吃食備下,還都放在了灶上溫著。
看到謝姨出來了,許文秀趕緊說:「可是夏夏餓了?」
「吃的都做好了,端過去就行。」
桑枝夏飯量不大,吃的數量不足的情況下,就只能是在花樣上下功夫。
許文秀現在是能做些簡單的菜色了,難的還是不行。
今日天不亮畫扇和點翠就出來廚房做飯,留出來的這些都是她們做的居多。
謝姨恭恭敬敬地對著許文秀福身行禮,得到許文秀的許可後,才把裝著早飯的食盒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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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秀等人走遠了,才忍不住說:「多這麼幾個人幫襯著,我心裡也是踏實不少。」
「不過你們說奇不奇怪,明明有人幫著伺候了,我瞧著人家在灶上忙活,卻覺得渾身不得勁兒,就跟丟了什麼似的,心裡空落落的。」
「休說是你,我今日見了都嚇了一跳。」
徐三嬸好笑道:「本來是想著早些起來把早飯做了,誰知道走到廚房,就看到跟著夏夏的丫頭在忙活,我當時驚得瞌睡都醒了,吃飯的時候都沒嘗出具體是什麼味兒。」
早些年都是被人伺候慣了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是習慣。
可這兩年早已習慣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冷不丁一下還真有些享不了這被伺候的福分。
徐二嬸聞聲失笑:「瞧瞧你們這樣兒,有人伺候還不好了?」
「我之前說要不採買幾個丫頭回來幹活兒,也好讓你們輕鬆些,你們還非說不必。」
「要我說,要不還是添幾個?」
「不添。」
許文秀想也不想地說:「夏夏有著身孕,北院那邊住著他們小兩口,我這個當婆婆的不好隨時過去,身邊多兩個穩妥的人照料是好事兒,就算是齊老沒給安排,這個缺我也要搜羅了合適的人補上。」
「可其餘人好手好腳的,無端端的要什麼伺候的?」
徐明煦和徐錦惜還小,許多事兒離不得大人。
可吃飯穿衣都可自理,天氣好的時候還能自己端著木盆洗一洗衣裳,自己的事兒完全可以搞定。
至於徐明陽和徐嫣然,這兩人一人學醫,一人習武,不管是髒了的衣裳還是要擺的碗筷都可以自己動手,動作還很利索。
雖說按照許文秀以往的看法,男孩兒該尊貴,女孩兒當嬌養,這樣的粗活兒不該落入孩子手。
可在這幾年的經歷後,許文秀也不得不承認,讓孩子自己動手其實是好事兒。
徐家的這些個娃娃,隨便拎一個出來也可以把自己的吃食穿戴打理好,一點兒不矯情。
這分明是個好跡象,不必在此時壞了習慣。
徐三嬸也說:「外頭的事兒都有嫣然她爹和徐璈明輝他們撐著,進了家門也就只剩下吃喝二字,就管這一家嘴上吃的一口飯,沒必要添多的人。」
採買的下人進了門就要立該有的規矩,否則定要亂套。
可東西北院二門一隔,再多了來往伺候的人,舒坦是舒坦了,高高的院牆隔開,哪兒還有家的滋味?
與其坐著等人端茶送水的伺候,倒不如現在挨著鬧著來得親熱。
徐二嬸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妥協道:「罷了,你們都說不用,我也就不討這份兒嫌了。」
「不過這樣是好,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在外也有個想回家的盼頭。」
「對了,我之前拿來的料子,嫂子你想好怎麼裁了嗎?」
徐二嬸指了指北院的方向,提醒道:「夏夏這月份眼看著是一日更比一日大了,過了五月衣裳緊了可不行,這都要事先多備些才是。」
許文秀笑意堆滿了眼底,樂不可支地說:「你不說我也惦記著呢,少不得要折騰你鋪子裡的繡娘。」
「不過說來也是奇了,我瞧著夏夏的肚子不像是五個月的,孩子要是長得太大了,到了臨產的時候……」
「胡爺爺來了!」
在外院的徐錦惜嗷的一嗓子喊出聲,正在說話的幾人紛紛轉頭。
許文秀歡喜地說:「胡老爺子來了便好。」